本篇之視頻、圖片為鹿鳴、開心友情拍攝,感謝。
這個「炮」字哪地人都認識,但在我的家鄉泉州有特定含義。「炮」既做動詞也做形容詞,有吹牛、有一說二、誇海口、愛炫耀、愛提勁拍胸脯瞎許諾等諸多意思。
但被命名為「泉州第一炮」的資深文化人陳日升在他的炮埕宣稱:這個字中性化了。
【視頻】「炮仙」陳日升介紹他259平方米的炮埕
因為疫情,我在家鄉被困107天,最後一項工程就是把老朋友、擁有「泉州第一炮」之稱的資深文化人陳日升(76歲)的一個位於泉州古城中山南路與義全街交界的一個屋頂花園命名為【250炮埕】(句子有點長,請喘口氣)。
「埕」是閩臺專有字,是屋子前的廣場、不帶蓋子的活動空間,曬穀、演戲、放電影、做變化、學單車、晾衣服的所在……它的功能你想要多大就有多大。臺北有個著名的大稻埕,而泉州有諸多帶「埕」的地名,比如天主教堂所在的許厝埕。
@開心 爬到屋頂拍照,陳日升喊著:開心啊,小心別踩破瓦片
陳日升說,他在這個廣袤的空中埕子養花種草,招日出、護日落,陪鳥兒督米歌唱,跟老友新朋友喝茶話仙。他父置的房子被拆遷後,補償了房子,偌大的這個天台是沒有產權的,價格是有產權房房價的一半。問他買不買這個250平方米的埕子,他斬牙截舌:拿下!
春夏之交的某一個下午,我們在這個壯闊的埕子吹風吹水,約好了把這個遙感衛星拍得到的平臺命名為「炮埕」,我跟陳日升說,書法家阿焜不一定給你寫這倆字,我回了深圳,用泡菜體寫。既然泉州人認同你的「炮文化」,就讓這裡成為「炮文化」的基地吧。
【視頻】陳日升講「泉州第一炮」的來龍去脈
陳日升有很多巢,在與250炮埕配套的房子裡,供奉著一幅字,寫著「泉州第一炮」,這不是什麼書法家的作品,而是九十年代中,包括當時的泉州何市長立峰先生等五官員人手一字的賜字。
當時一次對德國友好城市的訪問,市長何先生發現陳日升做了很多功課,對當地宗教、文化政治和經濟瞭然於胸,處處說出味道,就說:剛調來時,就聽說文化局有一門炮,果真見識了,回去寫「泉州第一炮」贈之。但答應者又顧慮自己的字不好,一直沒有潤筆,於是建議:五個人一人一字。陳日升更歡:中!
市長、市委秘書長、人大秘書長、市府秘書長和政協副主席各顯一字功,分別賜了「泉」、「州」、「第」、「一」、「炮」。人們發現這五個字入同出一手,分不出是五人之作。
陳日升對這幅有來頭、有故事的字視若至寶,因為這些官員很少給人題字,物以稀為貴。裱字前,還特別請戲曲作家王仁傑寫了「旁白」,對五字的來龍去脈做了註腳,並詮釋了泉州的「炮」字。
至今為止,除了命名一個喝茶話仙的所在,我更願意尊稱這位忘年交為「炮仙」,而不是沒大沒小的「第一炮」。
陳日升清楚地記得,那年與包括何立峰在內的市領導訪問德國友好城市,抵達時是大清晨。當地的小朋友在酒店唱了兩首歌,一是德國民歌,一是《藍藍泉州灣》。
後一首是用漢語唱的。這讓陳日升無比興奮,榮譽感一浪高過一浪。因為《藍藍泉州灣》是他親生的。
【視頻】《藍藍泉州灣》是陳日升與谷建芬的聯袂之作
《藍藍泉州灣》這首泉州人的歌,有他的心血和汗水。作曲家谷建芬1992年有一次帶學生來泉州實習演出,時任文化局副局長的陳日升近水樓臺,與其套近乎。玩著玩著,炮著炮著陳日升與谷建芬結下了革命友誼。於是就鬥膽對谷提出正分要求,我們泉州這麼出名,人傑地靈,還沒有一首唱得開的歌,不如請大師給我們譜一曲。瓦母啊!天沒想到,地沒想到,媽祖帝爺公都沒有意料到,谷建芬爽快答應:你們趕緊寫個詞!……
「一次我與蔡國強去登九仙山,站在高處,首先想到『青青戴雲山』,然後倒推『藍藍泉州灣』……『山海』才有泉州的格局,而不是什麼塔呀、古厝呀……」陳日升說,歌詞傳真給谷建芬,一個多星期曲子就譜好了。谷大師如此一諾千金,動作又如此神速,令他感動感動再感動。
「谷建芬分文不取,真夠義氣!」
陳日升從這樁留史大事理解到,「愛炮」沒什麼不好,關鍵清晰「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做「炮」就是要做個一諾千金的「德炮」!
說起「炮」,你會想「擊」。
看前面的文章,你也知道我們幾茶友剛剛隨陳日升進行了一次對余光中故鄉永春的拜祭之旅。2003年余光中時隔一甲子返回故鄉,大家有所不知,有陳日升一次「炮擊」的功勞。
2003年余光中回鄉,陳日升在餘和玩伴餘江海之間「擔」this「擔」that
余光中來閩參加福建省文聯為他舉辦的作品研討會,陳日升竟荷爾蒙驟升,「炮火」大開,當場用司馬遷的「富貴(改『成就』)不返鄉,如衣錦夜行」的難受話,催促坐在主席臺的這位大名鼎鼎永春老鄉是時候回老家行孝道了。
這一炮擊果然奏效,余光中於2003年9月攜妻回鄉祭祖,還見到四五歲時的爬樹玩伴餘江海。
余光中已乘鶴而去,陳日升不忘當年的「炮擊」之緣,帶著我們去給仙詩人行香,給已96的餘江海送利是。故人實現孝道,後人用小義的拜祭行表達了感恩。
炮仙的為人,從此可見一斑。
這門炮,其實是個嘴直心真、舉賢不避己的傢伙。他在當老師、做報社老記、當文化局副手、做文聯主席、任南音協會負責人期間,為泉州的文化推波助瀾、既鼓又吹,戰功卓絕,但面對赫赫戰功總不是「呵呵」了之,而是火上澆油、煽風點火,炮解自己的「萬砍爛」。在這種場景下,「我」三不五時被「林北」替代。
他很雜才,有很多閩南話,說得出口,但寫不出字,你問他準有答案;而粵語他也能kuai幾句,小時候他曾在銅鑼灣一帶讀過小學。
王仁傑在那幅「泉州第一炮」字,「旁白」著:
炮者,泉人所謂宣傳鼓吹之意也,日升兄多年來以宣傳泉州為己任,搖唇鼓舌不遺餘力,無人可出其右……
他心青思捷,接受一切,包容一切。關鍵是,陳日升這門炮不發悶火,好像不懂得何謂埋怨,啥叫生氣。他給我「炮」說,「一般我向阿焜(書法家、五祖拳傳承人)求字,他很少推脫。我們是半世紀的老同學、好同事!」我說,別炮!給我求個「在福念恩,處亂克怨」的字,後四個字是想提醒自己向大師感染好性情。
沒多日,八個隸體字,躍然紙上。
「炮,不再是貶義詞,現如今有點趨於中性。在現在講究自我包裝、自我完善的時代,能炮會道並非壞事,關鍵是你要炮對路,炮出臭尿破味,讓門門都落地開花!」
老炮仙此話,告訴身居泉州的眾炮客所沒掌握的炮法。
告別時,我說:常常聽你把蔡國強掛在嘴邊,既然你倆是老兄弟,不如讓他來這個【250炮埕】選擇一個元宵或者中秋夜鬧一場煙火秀。
炮仙答曰:蔡全球趴趴走,平時只能為我豎拇指點讚,好事古難全,下次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