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由美國導演彼得·法雷裡導演的電影《綠皮書》一經上映,便在國內外贏得了無數粉絲的追捧,隨後,這部根據真實故事改編、反映種族歧視問題的傳記式喜劇片也不負眾望地斬獲了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第76屆金球獎最佳音樂/喜劇片,國內豆瓣評分也高達8.9分。對於這個爆米花電影盛行的時代來說,能夠拍出這樣一部值得深入考究的電影屬實難得。
個人認為,《綠皮書》對於故事節奏的把握、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矛盾衝突的製造都把控得非常精準,整部電影看下來不但能適時帶動起觀眾的情緒,並能在笑點與痛點並存的故事中,引發人們對於現實生存環境的思考。今天,我就從電影情節發展的角度出發,與大家一同探討電影中所凸顯的幾組核心矛盾,並結合電影所反映出的多重「歧視」問題,談一談我對於「如何克服歧視」的一些思考和看法。
很顯然,種族歧視是整部電影所要表現的主要矛盾,它貫穿了電影的始終。從電影開頭,白人男主託尼將兩個黑人水管工用過的水杯扔進垃圾桶開始,這種赤裸裸的歧視情節就已經發生了。
白種人對黑種人的種族歧視現象,即使在民族思想更為開化的21世紀依然屢見不鮮,更何況,這部電影發生的年代,是正值「白人至上運動」在美國又一次掀起高潮的1962年。
因此在電影中,儘管黑人男主唐謝利出身不凡——他曾兩次被邀請進白宮表演,是總統的座上賓,但再有錢有勢如他,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仍無法得到白人社會的絲毫認可。從始至終,他都只是白人眼中一個徹頭徹尾的「黑佬」:他想用洗手間卻被豪宅主人拒絕、想買套西裝被服裝店老闆拒絕、想入餐廳用餐又被餐廳主管拒絕……
白種人與黑種人之間的隔閡是世代沿襲、深入骨血的,兩個種族之間的「維權之戰」也從未停息。儘管當時的美國政府已經宣布廢除奴隸制,馬丁·路德·金在林肯紀念館也發表了那段載入史冊的著名演講,顯示出了黑種人在爭取自由上的決心,但本質上依舊無法根除歧視現象。否則,在後來的歷史上,也不會出現類似「自由乘客運動」、小石城事件等一系列黑人們反抗事件。
即便影片中的唐謝利是被歧視的黑種人,但卻不能抹去唐謝利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一名是傑出的音樂家,他所接受到的教育不是普通人能夠比擬的,這也是電影角色在設置時很有趣的一個地方。
因為身為血脈似乎更「高貴」一些的白人主角託尼,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每天為了生計而奔波。此時我們撇去種族問題不談,唐謝利在這樣一個「底層混混」的襯託下顯得高貴得多。當託尼到卡耐基音樂廳應聘,唐謝利高高地坐在寶座上審視著託尼時,上位者與下位者給觀眾帶來的視覺衝擊感油然而生。
唐謝利這個人物在這部劇中大都表現得特別的高貴而不可侵犯,他不聽其他黑人同胞的音樂、不使用除斯坦威以外的鋼琴、不能接受用手吃炸雞、不願意加入其他黑人的比賽……
我想,這也是唐謝利為什麼「孤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一方面,他被白人歧視,而另一方面,他出身優渥,不屑與比他身份低的人們為伍,對託尼是,對黑人奴隸們亦是。這是一個身處上位者的優越感,而在優越感驅使下的人,總是不自覺地帶著有色的眼睛去變相歧視活得不如自己的人。正如唐謝利那樣:他雖然痛惡白人對於他的種族歧視,而他自己卻也厭惡著其他黑人們的「粗鄙」。我們通常所說的「鄙視鏈」,也就是這樣誕生的。
我們不得不承認社會上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即當某個人成為一群人中的「異類」時,大多數情況下,也意味著這個人將成為被歧視的對象,而這個被歧視的對象,並不一定是弱者。
電影中的唐謝利便是黑人中的「異類」。當汽車在公路上突然出現故障,唐謝利不得不下車時,不遠處正在地裡幹活的黑奴們紛紛停下手裡的活計,看著衣冠楚楚的唐謝利正被一個白人服務,在他們眼裡,他是「異類」;當唐謝利拒絕參加黑人的比賽時,黑人們立即對他冷嘲熱諷,這時他同樣被視為「異類」。
當人們對富貴階層表現出懷疑、遷怒、嫉妒等複雜的心理時,我們把這種心理狀態稱之為「仇富心理」。在這個社會上,不那麼富裕的普通人佔據著絕大多數,而當你的生活比絕大多數人都優越時,你也很有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電影中的唐謝利遭到了底層黑人們的嫉妒和譏諷,而在我們現實生活中,人們對這種「異類」的鄙視與報復同樣比比皆是,例如,當某災區需要捐款時,人們總會去討伐捐款少的明星們;當人們在新聞上看到某豪車撞人時,會發出一些極端辱罵的言論等等。
因此,「異類」並非都是弱者,強勢且更「有理」一方的往往是佔據著大多數的那群人,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不敢有個性,不敢更突出的原因——我們害怕跟別人不一樣。
種族歧視、階級歧視、大多數人對「異類」的歧視,錯綜複雜的衝突與矛盾交織在電影情節中,集中發生在黑人男主唐謝利的身上,這時,我們反觀唐謝利在雨中的發洩:
如果我不夠黑,我不夠白,不夠男人,那麼告訴我,託尼,我到底是誰?
或許我們對唐謝利的「孤獨」便有了更深一層次的理解。
其實在當今的社會,不同類型的歧視事件比我們想像中的多得多。且不提性別歧視、地域歧視、校園暴力等等,就在當下,當新冠肺炎席捲湖北時,全國各地的湖北人被各大酒店、旅館驅逐,寸步難行;而當病毒開始在全球蔓延時,諸如國與國之間的歧視、戴口罩與不戴口罩的人之間的歧視問題比比皆是,人性的醜陋面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暴露無遺,而那個正在被歧視的人,無一不是孤獨的存在。
那麼,社會歧視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呢?
種族歧視、性別歧視、年齡歧視、地域歧視等實際上都屬於社會歧視的一種。而社會歧視的產生又是由社會偏見演變而來的。
羅森塔爾效應告訴我們:
一旦社會對某個人或群體持有某種主觀傾向的看法,並按照這種看法設置一些制度和規範,那麼通常情況下,這一個體或群體還真會變成社會所認為的那樣。
簡而言之,就是「說你行,你就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當社會上出現針對某一部分人貼上「負面標籤」的情況時,這一部分人好像就真的如「標籤」所表述的那樣,人們人云亦云,開始對這些人差別對待,而這一部分人又因為受到了歧視產生了更多的負面屬性,使原本的偏見持有者好像就找到了維持、甚至加重偏見的藉口,刻板印象和歧視行為也就應運而生了。
我們當然知道「歧視」是一種錯誤的價值觀,可我們總會在不經意間就成為那個歧視者或是受害者。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又應該如何克服歧視問題呢?
1.從歧視者的角度出發,建立與被歧視群體的溝通和交往,消除刻板印象
許多偏見的產生大都是人們的第一印象或人云亦云而來,沒有經過深入了解而產生的既定看法,都是存在認知偏差的。而當歧視者與被歧視者有了頻繁且密切的接觸後,往往能達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1945年,姆扎費爾·謝裡夫進行的「如何讓群體彼此和睦」的研究表明:使先前相互隔離的群體成員進行頻繁地接觸、合作後,會使群體間的偏見明顯減少。對彼此有了更多了解之後,人們會變得喜歡或至少開始包容對方。這證明了,加強兩個群體的溝通確實是一種減少偏見、消除刻板印象的良方。
正如影片中的託尼和唐謝利那樣,原本各持偏見的兩人,在旅途中逐漸成為了朋友,唐謝利開始用手吃炸雞,託尼開始理解唐謝利的孤獨,最後唐謝利融入了託尼的家庭,雙方互相放下成見,度過了一個美好的聖誕,這不正是我們喜聞樂見的結局嗎?
2.從被歧視者的角度出發,學會自立自強,打破外界的偏見
由費希本和艾贊提出的合理行動理論可以引申出這樣的結論:人們之所以會由社會偏見逐步演變為行為歧視,是因為歧視者們認為這一行為是合理化的,不但合理,且這種歧視行為並不會產生太高的代價。從本質上說,還是因為被歧視者過於弱小,無論哪個方面都無法與歧視者抗衡。
因此,想要打破這種局勢,被歧視者本身更應該發揮自己的能動性,團結起來,學會自強自立,使「不好的標籤」不攻自破。
我認為,電影中的唐謝利是黑人中一個很好的典範,他至少向我們證明了,黑人也可以成為音樂家,黑人同樣可以成為總統的座上賓。而在現實生活中,那個年代的黑人也確實發起了自由反抗,「餐廳佔座」事件、「小石城事件」等等。當黑人們真正團結起來,抵制歧視的時候,也是為瓦解歧視跨出的第一步。至少在當今的社會,白種人對於黑種人的歧視已經緩和了許多,黑人們也在這樣的抗爭中為自己贏得了更多的權力。
《綠皮書》的兩位主角讓我看到了人與人之間更多的可能性,很多時候我們都太過高估自己的第一眼判斷,先入為主的思維總能蒙蔽我們看清真相的雙眼。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的敵我之分,放下彼此的成見,試著擁抱一些自以為是的「不可能」,也許我們將能走入一個更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