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卓越的戲劇家曹禺深受希臘悲劇的啟迪,他的《雷雨》就受到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的影響。它們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但相似不等於相同、借鑑不等於照搬。《雷雨》在《俄狄浦斯王》的基礎上有了創新與改變。全文從兩個方面進行說明,首先介紹《雷雨》的悲劇、最後分析《雷雨》對《俄狄浦斯王》的借鑑與創新。
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是典型的命運悲劇。《雷雨》中也表達了命運的主題。但《雷雨》所表達的不僅僅是命運,在借鑑命運主題的基礎之上,進行了創新,融入了社會主題,使它不僅是一部命運悲劇,更深層內涵上是一部社會悲劇。而且,在主人公對待命運的主觀態度,還有戲劇結構等方面《雷雨》也進行了創新。
《雷雨》的悲劇
《雷雨》以1923年前後的中國社會為背景,通過周、魯兩個家庭的八個人物前後30年間的複雜糾葛,寫出了封建制度及其禮教所造成的罪惡和悲劇。
30年前,周公館的少爺周樸園與侍女侍萍相愛,並生下兩個孩子。不久,周家為另娶名門,將侍萍及其幼子大年三十逐出家門。侍萍後嫁給魯貴,生下女兒四鳳。周樸園另娶的生下周衝。
30年後,陰差陽錯下,魯貴父女竟然又成為周家的僕人。在命運的安排下,大少爺周萍和後母蘩漪陷入亂倫,因內疚心理與少爺習性,周萍一邊逃避後母、一邊追求四鳳,而單純天真的周衝則真誠地關愛四鳳。
最後,當一切都真相大白,周萍在極度無顏下選擇自殺,四鳳與周衝在雷雨交加的花園中觸電身亡,、侍萍在此重大打擊下精神失常,周樸園則在孤寂中默默咀嚼自己造成的惡果……
《雷雨》對《俄狄浦斯王》的借鑑與創新
(一)主題的借鑑與創新
《俄狄浦斯王》講述的是俄狄浦斯在命運的羅網中,無論怎樣反抗與鬥爭,最終都無法逃脫神諭對他的預言,犯下殺父娶母這一亂倫的滔天罪行。劇中的神和命運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它卻推動著戲劇發展。
總的來說,俄狄浦斯所遭遇的所有不幸,都是來自於命運這隻看不見的巨手的撥弄。它既是神秘莫測的,又是不可抗拒的。
《雷雨》最終人物的悲劇結局,看似和《俄狄浦斯王》一樣都是在看不見摸不著的命運的安排下造成的結局,是一部命運悲劇主題。但曹禺在借鑑了《俄狄浦斯王》的命運主題上又進行了創新與發展。
《雷雨》悲劇主題就複雜的多,《雷雨》中神和命運觀念的出現,是由於人們處於困境的時候或思想極度苦悶的時候,為了尋求一種精神上的寄託而產生的一種虛幻的產物。而且他在人物的悲劇命運基礎上融入了現代意識的命運觀念,所謂的命運是剝削階級給予勞動人民的一種麻醉劑。為的是展現社會大環境對人性的壓抑,對遭受極為不幸的侍萍等人的同情。
最終造成人物悲劇的原因也並不像《俄狄浦斯王》那樣,來源於神的不可戰勝,而是來源於黑暗勢力的強大。所以,這部作品更大意義上應是一部社會悲劇。
(二)主人公對待命運的主觀態度
1、《俄狄浦斯王》主人公:
俄狄浦斯,神警告他要遠離他的家,因為上天註定他要殺父娶母。他為了不犯下殺父娶母的罪,果斷拋下了王子身份遠離他自以為的父母。最後當一切都要揭開帷幕的時候,他已經知道結局是怎樣,明明可以不繼續調查下去,但他始終是要反抗神和命運的決定,他沒有一點絕望之感或悲觀的情緒。為了解救城邦的困境,自願戳瞎雙眼去流放。
在面對命運的安排時,俄狄浦斯並沒有選擇逃避或是接受命運的安排,而是勇敢的去面對,盡力的去反抗和鬥爭。
2、《雷雨》主人公:
女主人公蘩漪,她在面對命運給她的安排下,雖然也選擇反抗和救贖。但她不是靠自己,而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個並不值得她託付的人身上。
因此,她被拋棄之時,也就是她絕望之時、毀滅之時。
而侍萍在面對自己曾經的過往,也就是所謂命運的安排。也是一味地逃避,當她在知道周萍是自己的兒子的情況下,寧願讓周萍帶著四鳳走的越遠越好,也不願說出真相。
面對命運的玩弄,只能一味地退讓和逃避。
男主人公周萍,在那樣一個壓抑的大家庭中因為從小就缺失了母愛和自己的後母發生了名義上的亂倫行為。但事後卻不敢承擔任何責任,選擇逃避。他轉頭去追求四鳳和四鳳有了自己的孩子,當他知道四鳳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時。選擇自殺這種方式去逃避所有的惡果。
(三)戲劇結構的創新
眾所周知《雷雨》繼承了《俄狄浦斯王》的回顧式結構,但曹禺對《俄狄浦斯王》「回溯式」結構的運用在《雷雨》中走向了發展和成熟。曹禺不像其他戲劇前輩,將所有的關鍵人物和關鍵事件都放到劇前,也不像《俄狄浦斯王》那樣,從悲劇衝突的結尾寫起,而是選擇了該劇中最為重要的時刻,從矛盾將要爆發的中心點開始。
從「追溯」的過往來講,《俄狄浦斯王》中答案是一種痛苦的「回憶」;《雷雨》的答案則是對充滿罪惡的周公館的血淚控訴。從推動劇情發展的方式來講,《俄狄浦斯王》推動劇情發展的不是劇中人物在幹什麼而是讓他們逐漸發現自己已經幹了些什麼;《雷雨》推動劇情發展的是劇中人物正在進行著的動作和衝突。從追溯答案的目的來講,《俄狄浦斯王》追溯「過去的故事」是為了找到「殺父娶母」的兇手,一切追溯完畢找到兇手「現在的故事」就達到高潮、走向結局;《雷雨》追溯「過去的故事」並不是要發現什麼,而是要以此來推動「現在的故事」繼續向前發展,因為追溯完畢並非高潮出現的時刻。從觀眾的角度上講,他們關注的是《俄狄浦斯王》劇中的人物從前的故事;而《雷雨》關注的是他們正在發生的故事,關注從「一個初夏的上午」到「當夜兩點鐘」雷雨將至之時,在那座封閉得幾乎透不過氣來的周公館中將要面臨的生死攸關的命運抉擇。
在《雷雨》中,追溯「過去的故事」只是戲劇衝突的一部分而並非全部,因為發生在周公館的悲劇還在繼續,「現在的故事」還正在進行。
若認為《俄狄浦斯王》的追溯展示的是一幅平面圖景的話,那麼《雷雨》的追溯展示出來的就是立體的雕塑;
若認為《俄狄浦斯王》的追潮展示的是一維空間的話,那麼《雷雨》則在多維的時空中將古希臘人的「追溯式」結構進行了創造性的發揮。我們可以看到,只有在與周家相連的所有人物都在總爆發的時刻與這罪惡的深淵「同歸於盡」之時,《雷雨》的悲劇衝突才算真正的結束。
「追溯式」的結構藝術就這樣在曹禺的筆下,在中國式的《雷雨》中走向了發展和成熟。
綜上所述
通過對兩部作品的比較,我們發現《雷雨》與《俄狄浦斯王》之間有借鑑關係。
但《雷雨》在很多方面,特別是主題和戲劇結構方面的成就是屬於曹禺先生的獨創。
一個優秀的藝術家,必然是既借鑑了前人的成就,又有自己的創新,曹禺正是這樣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