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差5個月就可以成為堂堂「昭和男兒」的「平成廢宅」,小蕭決定理性預測一下日本下一個年號。
要是讓普通日本人來投票選出一個年號,估計每一個時代的偶像演員或運動員都有機會染指一下,但作為世界上唯一一個保留年號傳統的國家,日本當然還是要保留皇室的威嚴。事實上日本政府早已有不成文規定,一旦媒體報出了預測年號,那麼即便預測對了,年號也會馬上更換。這就好像漫威英雄電影的橋段一樣,如果主創的思路被劇透了,馬上就改弦更張,重新來過。
換言之,無論媒體怎麼猜,都不可能猜到新年號究竟是什麼。
但畢竟日本人只能盯著自己的媒體看。作為一個影響力有限的中國自媒體,身為異國人的青年維也納就算預測對了,也還是有可能逃過日本政府的法眼,那麼各位朋友沒準就能提前一段日子得知年號,豈不美哉?
選年號這種事情,日本人還是更愛查漢文典籍。比如「明治」,便是《易經》「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大正」也是《易經》「大亨以正,天之道也」;「昭和」則是《尚書·堯典》「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平成」同時出自《史記·皇帝本紀》「內平外成」與《尚書·大禹謨》「地平天成」,象徵「天地內外」均能走向「平」與「成」。
但2018年8月,日本京都產業大學日本文化研究所教授所功(姓所名功)提到,這一次選擇年號時,除去漢文典籍之外,日本古代典籍也有可能成為候選。如記載日本神話歷史的《古事記》、《日本書紀》,著名的詩歌集《萬葉集》,乃至聖德太子頒布的「十七條憲法」都有可能成為新年號的選擇。
不過也要注意,雖然範圍擴大了,但這並不說明猜測難度提升多少。漢字裡適合列入年號的字本來就不多,選取年號的一般模式並不一定是先看到句子、後寫出年號,更有可能的情況是先列出想搞出來的年號,再想辦法附會一個句子。比如「平成」二字早在幕府末年就已經是候選了,當時是單純取自「內平外成」一句,後來在正式使用時,又添加上「天平地成」的含義。所以說取年號不一定是什麼難事,尤其在現代社會,只要善用look up或者 ctrl+f,找個出處那確實是分分鐘的事兒。
上千年歷史中,日本已經有了247個年號,卻只使用過72個漢字,而且其中只用過一次的漢字為30個,絕大多數年號都集中在不到20個漢字之中。日本歷史上的那些大事,什麼治承·壽永之亂,承久之亂,應仁之亂,天文法難,元和偃武,記住那麼七八個,基本上就可以杜撰個新的年號了。
更何況,中國、朝鮮、越南等漢字國家也不是不用年號,上千個年號用下來,大家基本上把適用的漢字組合得差不多了,很難有什麼新花樣。實際上,「明治」就曾在中國歷史上的大理國出現過,「大正」在越南莫朝出現過,「昭和」一詞索引的「百姓昭明,協和萬邦」一句,也曾經誕生過江戶時代的年號「明和」(1764-1772),可以說越到現代,起個年號就越難。
更麻煩的是,日本人對於年號還有很多限制。日本在二戰之前的《昭和大禮記錄》曾對年號有過五條規定:(1)不能與日本、中國、朝鮮、南詔國(大理國)、越南等國年號、帝王、后妃、諡號、人名、宮殿、土地等名稱重複;(2)要足以表達國家之一大理想;(3)要有典籍出處,字面雅馴,意義深長;(4)音階調和;(5)字面簡單平易。要真這麼搞,寫不出四五個年號怕是就編不下去了。
戰爭結束之後,日本重新在1979年制定了年號的相關法令,重新提出五項要求:(1)漢字兩字;(2)易寫;(3)易讀;(4)不能與之前的年號、諡號重複;(5)不能淪為俗用。在這種規範下,日本榜單裡的「平和」、「和平」、「安泰」、「未來」、「自由」都有著「淪為俗用」之嫌,而「羽生」乾脆就與人名重合,更不可能成為年號。上述榜單裡看起來沒什麼問題的,只有「安久」,兩個字的比劃簡單,只是日本國內有多個地方以「安久」為名,這就使得這個漢字組合也淪為不可能。
說了半天,那年號應該怎麼選呢?
其實近兩百年以來,由於漢字組合逐漸定型,日本早就傾向於從過去的「備選」年號裡挑選新的年號:比如「明治」就曾經做過10次備選年號,「大正」4次做過備選,「平成」也做過1次。最有趣的是1860年改元「萬延」時,曾排除了另一個候選「文久」;而到1861年再度改元時,為了省事就直接用了「文久」這個年號。之所以這麼做也很簡單:適用漢字就那麼多,組合也非常固定,若還想從其中找出什麼典故來,那就更麻煩了。與其硬想,不如從過去沒選上的那些年號裡面直接挑,畢竟這些被「淘汰」的年號也經過深思熟慮,不一定就多差。
說到備選年號,近代歷史上「備胎」最多的就是1926年昭和天皇即位之前。當時宮內省曾設定了數個候選年號,分別是「神化」、「元化」、「昭和」、「神和」、「同和」、「繼明」、「順明」、「明保」、「寬安」、「元安」。一輪篩選後,定下以「昭和」為正選,「同和」、「元化」為備選的方案,最終由於「同和」在戰前日本有著「促進部落民融入社會」的含義,而「昭」在之前日本年號裡從未出現,「昭和」就此定型。
從「昭和」、「同和」、「元化」三個候選裡可以看出一個規律,即都是「高頻字+低頻字」的搭配:「昭」、「同」都只用過1次,「化」只用過3次,「元」、「和」卻各自使用過27次、19次。推測來說,這種搭配可以保證傳統的延續及年號不重複。事實上如今的「平成」年號本身也是高頻字「平」(12次)與低頻字「成」(1次)的組合,而當時被列為備選的「正化」、「修文」兩個備選也都是「高頻字+低頻字」(「化」3次、「修」0次;「正」19次,「文」19次),象徵著這種思路很可能延續下去。
另外還需要注意,「正化」、「修文」之所以沒有通過,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二者的首字母都是「S」(「正化」為Syoka,「修文」為Syumon),與「昭和」的首字母一樣(「昭和」為Syowa),這就容易出現麻煩。進入二戰以後,日本廣泛使用拉丁字母作為一種簡便的縮寫方法,而明治(Meiji)、大正(Taisyo)、昭和(Syowa)、平成(Heisei)四個近代年號也以M、T、S、H四個字母出現,比如「S60」就是昭和六十年(1980),「H13」就是平成十三年(2001)。可以想見,為了避免首字母重複,所有以以M、T、S、H四個字母開頭的日語單字都不能作為年號首字。
如此一來,新年號的設置其實就已經很固定:(1)高頻字+低頻字的組合;(2)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備選年號;(3)首字母限制;(4)不能超出日本小學生要學習的1026個漢字以外;(5)不能與近代四個年號有重字。
按照上述五個標準,在過去日本10組有記載的備選年號裡,可以篩選出承延(Jyoen)、令德(Reitoku)、光文(Koubun)三個備選,如果少許放寬一點限制,那麼「文長」(Buntyo)、興化(Kyoka)、永安(Eian)、元化(Genka)等幾個年號也依然有機會。然而按照「不能俗用」這個規則來看,日本已經有一家名為「光文社」的出版社、有一家名為「文長」的文具用品社,中國江蘇有名為「興化」的地級市,「永安」則是中國歷史上經常出現的年號,那麼最終就只有承延(Jyoen)、令德(Reitoku)、元化(Genka)三個候選。那麼不太為人熟知的「承延」、「令德」自然更有可能中標。
「令德」是中國古語,意指「高尚美德」,《宋史·列傳第二十一》有云:「王位尊崇,當修令德以慰民望」。如今日本已經渡過了整整三十年的經濟停滯期,這段時間日本與其說是在繼續發展經濟,不如說是繼續完善各項福利措施與基礎設施建設,那麼繼續「修令德以慰民望」自然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至於「承延」,則有著「延續輝煌」之意,也是希望促進日本繼續發展的一種激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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