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本是唐教坊曲名,後演變成詞牌名,又名《烏夜啼》、《月上瓜州》。
提起《相見歡》可能大家最先想到的是後主那首「無言獨上西樓」。後主神來之筆,一句「剪不斷,理還亂……」將離愁別緒寫得生動又惻然,成為千古佳句。
不過今天我想與大家分享的是北宋文人朱敦儒的一首《相見歡》,其風格與李煜截然不同。
原詩如下:
相見歡宋 朱敦儒金陵城上西樓,倚清秋。萬裡夕陽垂地大江流。中原亂,簪纓散,幾時收?試倩悲風吹淚過揚州。
公元1172年,北宋靖康2年,金軍攻破都城東京,將徽宗、欽宗虜走,北宋宣告滅朝,這就是歷史上著名上「靖康之難」。北宋國破後,朱敦儒逃至金陵,本首詞即寫於客居金陵期間。
金陵城上西樓,倚清秋。
本詞開篇,詩人登上金陵城樓,極目遠望,但見沃野清秋,一片蕭蕭。
時序已交代清楚。秋季最能引起客悲,杜甫在《登高》中就寫到「萬裡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自古「春女善懷,秋士易感」,本詞作者登臨高高的城樓「倚清秋」,是眼前實景,也為本詞渲染了悲傷的情感基調。
萬裡夕陽垂地大江流。
「萬裡」比喻地域廣闊。夕陽輝映著江山萬裡,淘淘江水萬古不廢。
上闋三句全是寫景,讀者只從「清秋」、「夕陽」這樣的意象中來辨別出詩人悲傷的情感。
詩人究竟悲從何來呢?下闋就明白地表達了出來。
中原亂,簪纓散,幾時收?
簪纓:古代官員的冠飾,這裡指代貴族、士大夫等。
下闋一連三個三字句,前兩句均押仄韻,從音律上即呈現一種短促沉鬱的氣氛。
經過「靖康之難」,中原大亂,金人鐵蹄下的江山已面目全非,徽、欽二聖都被虜至金國,那些朝庭大員、簪纓世家亦作鳥獸散,當年的繁華富庶已蕩然無存,此時國已不國,如此破敗的局面何時是個盡頭?
「幾時收」三個字,是詩人的仰天長嘆,既有失國的悲痛又有對南宋朝庭苟安的控訴,複雜的情感盡在這三字中。
試倩悲風吹淚過揚州。
倩:請、央求。
揚州,南宋時的抗金前沿,屬前線重鎮。
風,本無所謂悲喜,但是本詞中,詩人說悲風,一個「悲」字,滿滿都是詩人的主觀情感,其失國之悲都已沉浸在每一縷秋風裡。正如王國維所說的「以我觀物,萬物著我之色彩。」
最後一句,詩人請求秋風,帶著自己的悲痛,帶著自己的眼淚,帶著自己的關切到前沿重鎮……字裡行間,全是對前方戰事的熱切關注,對收復失地的高度企盼。
本首相見歡,上片全是景語,沉鬱滄桑,闊大悽涼,「清秋」與「夕陽」既是暗示又有憂慮,憂慮大宋的日薄西山,風雨飄搖,寫法極為含蓄宛轉。下片則將自己憂國憂民之心和盤託出,眼前的江山分裂使人哀痛,復國無望更使人痛徹心扉。
全詞以憂國之情為線,情景交融,情景具足。品讀本詞令人心生共鳴,品讀歷史令人唏噓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