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記錄行走中的風景。
阿來在卓克基土司官寨朗讀《塵埃落定》。
一聲清揚的鐘鳴,廣袤的草原地平線處騰起耀眼的金光,風聲呼嘯時,傳來阿來低沉渾厚的吟誦;他在故鄉的天地間漫遊,走向那道金光……21日晚8點,《文學的故鄉》紀錄片第二集《阿來》亮相中央電視臺紀錄頻道。開篇如是恢弘的長鏡頭,令人震撼。
這一集,是導演張同道心中的一道光。那麼,於阿來而言呢?7月的一個午後,本網記者獨家對話作家阿來,揭秘這集紀錄片的誕生始末。
四川在線記者 肖姍姍 文/圖
「我不演紀錄片」
沒有計劃,沒有臺本,阿來從頭至尾給張同道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你跟我走」
2016年,張同道第一次找到阿來,他沒有答應,只說讓張同道先來見一見。「來了之後,我和張同道談了很久,內容很深入,他這個人是真誠的,但我更希望他的鏡頭同樣真誠。」
張同道告訴阿來,他第一次讀《塵埃落定》時,還以為那些文字出自一位年長的作者,後來才知道,那時的阿來不過40歲。除了阿來的作品,他們還談及了杜甫、蘇東坡。說起這一段,阿來笑了,「確實,我給張同道說,杜甫寫的1400多首詩歌,我起碼一大半都背得出來。」張同道隨即反問:「其它那些,為什麼背不了呢?」阿來答:「你以為杜甫寫的每首詩都很好?」兩人遂相視一笑。
阿來認為,若想進入一個作家的內心世界,就一定要了解其作品,「首先得理解我的作品,那樣,接下來進行的一切才有價值。」這一點,文學博士張同道沒有讓他失望。「我們最終達成的默契就是,保證一切的記錄都是跟文學有關。確定了這一點,那行,拍。」
在這之前,阿來對中國的很多紀錄片持保留意見,因他心裡有自己的標準,「我不演紀錄片!」阿來直言,關於這部紀錄片要拍什麼、怎麼拍,他和張同道從未有過討論。沒有計劃,沒有臺本,他從頭至尾給張同道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你跟我走。」張同道和他的團隊,扛著設備,就跟著走了。下一站去哪裡?明天去哪裡?我們要不要去那裡?張同道絕口不提,提了,阿來也未必回答。
《阿來》就是阿來
讓文學回到現場,在阿來這裡,沒有擺拍。而一路拍行,阿來根本就不把鏡頭放在心上
「感覺這是個很酷的過程啊,你在主導。」面對記者這樣的感嘆,阿來笑了,「不是拍紀錄片嗎?我的生活就是那樣,不是說為了拍一部紀錄片,我把人給帶進山裡,爬一爬,帶回老家,跳跳舞,不是那樣的。」所以,《阿來》片中,所有的行程,都是阿來的日常。而張同道最滿意的那種狀態——讓文學回到現場,在阿來這裡,沒有擺拍。
「我很多時候,都不在家裡,甚至寫作都是在路上。」數十年來,阿來用雙腳,更用一顆赤子之心,穿行在青藏高原的遼闊大地。「我的生活、寫作,都是深入自然的。」阿來直言,一個人,作為一個生命體,應該使自己跟這個世界有更廣闊更豐富的聯繫,「我不能忍受自己對置身的環境一無所知。」
一路拍行,阿來根本就不把鏡頭放在心上,「很多時候,我都忘了張同道他們在拍,除了接受採訪的時候,他們拍了什麼,我至今一無所知。」一路上,阿來帶著自己的相機,沿途隨時隨地拍攝植物花卉;興之所至,他很自然地就放聲唱起了故鄉的民歌;累了、餓了,他拿出乾糧席地而坐,就在路邊湊合一頓;在家過年,他和母親說著說著就落淚了……最令張同道哭笑不得的是,在四姑娘山的時候,阿來自顧自地攀爬,根本不管攝製組跟不跟得上,「我們組的年輕小夥子都累得不行,一抬頭,這人不見了,趕緊把無人機飛起來,讓機器拍他去。」
故事裡的故事
阿來在片中透露,一部以植物獵人為題材的小說即將開始,這次旅行他正在體驗小說裡的角色
如果說,阿來的大美故鄉阿壩,是自然賜予觀眾的禮物,那麼,片中還有很多詩意的場景,則是阿來和故鄉的親人,聯手「製造」的驚喜。比如,阿來去到卓克基土司官寨,推開古老的寨門,便見院子裡熱情洋溢、身著盛裝的男女老少圍成圈,跳著舞。「他們並不知道有中央電視臺來拍我。我每次回家,只要去那裡,老鄉們就會組織起來歡迎我。」阿來情不自禁與老鄉們牽起手,載歌載舞。
站在一旁的張同道被眼前的氣氛感染著。他靠近阿來,說:「能不能找個藏族美女和帥哥,到二樓上去走一走?」張同道設計的這個鏡頭拍完,阿來恍然大悟,「我很快就明白張同道是什麼意思了,他就是想表達《塵埃落定》的意境,比較虛幻的那種感覺。」雖說彼此心照不宣,但阿來同張同道至今都沒有就這個鏡頭有過交談。
阿來始終堅持認為,文學,最重要的是講述方式。紀錄片,同理。所以,張同道的這個鏡頭,阿來在內心是肯定的,「紀錄片,那也是要靠鏡頭語言。所有的藝術,最終的目的,都是講一個故事,我覺得,張同道應該講出來了。」因為認同,所以開懷,在巴朗山海拔4300米的山坡上,阿來突然透露了一個秘密:一部以植物獵人為題材的小說即將開始,這次旅行也算是他在體驗小說裡的角色。那一刻,張同道的腦海徐徐展開一幅畫面,於是,升華出了令觀眾為之震撼的「攀登」主題——阿來不斷攀越文學之山,抵達內心深處的巔峰。
《阿來》同期聲
◎我對故鄉,我曾經很不愛,現在有點愛。我不想美化它,我也不想醜化它,我所有的書寫都想還它一個本來的面目,其實故鄉也是我們自己的一個投影,寫故鄉也是寫自己。
◎小說就是一個探索可能性的過程,人是有很多可能性的,但是在實際的生活當中,你只能做一個選擇,只有在小說裡,我們可以活成各種各樣的自己。
◎我覺得我對於故鄉的愛,不是盲目說愛或者不愛,我按照它本來真正的面目,去認知它,書寫這個過程,其實也是一個認識自己故鄉的過程。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學成了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