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都是醜惡。自己也醜惡……面對周圍的醜惡,活著就是一種痛苦的事。」看了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代表作品《羅生門》後給我們很多追問:生而為人,為生作惡,可否原諒?餓死好還是做強盜?好死真不如賴活?要知,人的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中間只隔著一扇羅生門。
1.「這是一個人還不如狗的世界,誰要不自顧就活不成。」
書中說由於各種自然災害,京城已經一片凋零。有人竟把佛像佛具劈了當柴燒,其實這就暗示著此時人心中已無信仰。人心中沒有了信仰,罪惡就像是雜草一樣,在人們心中叢生。
作品一開始就給我們展示的是恐怖與荒涼的場景:淫雨肆虐下的黃昏,羅生門下,狐狸作窩,強盜築巢,死屍遍地,頭頂上盤旋的是啄食腐屍的成群烏鴉。一個無家可歸、長著紅腫化膿的面瘡的家將(有譯本譯作家奴),正一屁股坐在那茫然等待雨停。
可是,即使雨停下來後,他又能去哪呢?因為主人已經把他辭退了!他現在正在為生計而發愁,所以他一直心裡在鬥爭:
既然為無計可施之事想方設法,就無暇顧及手段。若要顧及,便只能餓死在泥牆下或者大路旁,進而被人拖到這門上,像棄死狗似的扔下。
家將判斷自己的形勢,要想活下來,只能「不擇手段」,隨之而來的便是「餓死好還是做強盜好?」此時,他還有一點善念,邁不出這決定自己人生作惡的一步,不敢輕易打開這扇羅生門,因為門外他還是個人,門內他將變成惡魔。
2.「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是他想像不到。就在家將自以為都是死人地方,除了他就不會有第二個人,就此想應付到天亮,卻意外地發現羅生門的樓上竟然還有火光。他暗暗地想:「敢在這個雨夜、這羅生門上點起火光,必定不是個尋常的人。」
看到這時,家將如我,非常緊張,心提到喉嚨眼了,心中滿是疑惑:這個地方怎麼會有人,她到底是人是鬼,她會是誰,又在這幹嘛?!
此時家將只能硬著頭皮,按著腰間的素柄長刀,躡手躡腳地爬到樓頂,眼前死屍橫七豎八地躺在哪,「幾乎令人懷疑他們是否曾生而為人。」
這對家將也是很大的刺激,他心裡想:自己有朝一日,會不會也會成為他們中間一具?
還沒讓他想多久,眼前的驚心動魄的一幕發生了,此時他被「六分恐懼四分好奇所左右」:一個矮小乾癟、頭髮花白、身穿松樹皮般血褐色和服的老嫗,正端詳一具女屍,就像「老猴給小猴捉蝨子一般,在一根根地拔起那長發。
當時,家將心中的恐懼被嫌惡所代替,如果現在讓他選擇「餓死好還是做強盜好」,他會毫不猶豫在選擇餓死。
此時心中正義感大增,他想在這個雨夜之下,拔死人頭髮便是不可饒恕的惡行。此時,他提起素柄長刀,就想一刀結果了她的性命。
這裡,我們看到家將就像是一位仗劍天涯,心存善念、維護正義、替天行道的英雄俠客。
但接下來,等她完全控制住那個老嫗,老嫗的話,讓他吃驚:老嫗說她拔頭髮是為了做假髮,被他拔的女屍生前也不是好人,被拔也是活該。
她曾經用蛇幹冒充魚乾,賣到軍營,深受官兵好評。老嫗認為她與這個女人這樣做事,並不缺德,因為她們不這樣做,就得餓死。
剛才,家將還是為「餓死好還是做強盜好」這個命題作何選擇還在猶豫不決,現在答案在心中就不言而喻了。
他一把抓住老嫗的衣襟說:「那麼,我剝了你的衣服,你也不會怨我吧?不這麼幹,我也要餓死了!」
家將一個晚上都是做「餓死好還是做強盜好」的命題選擇,說到底也是善與惡之間作出選擇。而無意中遇到「老嫗拔頭髮」事件,卻幫他作出了選擇。
家將打開了這扇羅生門之後,他將走上一條不歸的罪惡之路。為了生存,他要不擇手段去毀滅更多的人!書中結尾一句耐人尋味:家將的去向,無人知曉!但他又能去哪呢?
3.「到底是社會的惡摧殘了人的善,還是人的惡滅絕了社會的善。」
兩年前網上報導一則新聞觸目驚心:肯亞一名19歲的女孩患上愛滋病後決定報復社會,喪心病狂地蓄意將HIV病毒傳染給至少2000名男子,3個多月就導致了324名男子染病。因為這個女孩子無意被人感染,心理非常委曲、無助與憤怒,所以她選擇這樣極端的手段。
但如果被她感染的這324名男性,也像她這樣同樣的手段去報復社會,那麼這個社會就是人間地獄了!所以,我比較喜歡馬丁·路德·金曾經說過:「道德宇宙的弧線是漫長的,但它會偏向正義。」
這個社會不是我們的「出氣筒」,你怎麼對待這個社會,這個社會就會怎麼對待你!有時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書中的羅生門,位於都城正中,它既是城內與城外,中心與周邊的劃分空間,又是秩序與混亂,善與惡,生與死,正義與非正義完全對立的分界線。人的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中間只隔著一扇羅生門。
小說的深刻之處就在於,把善惡放在一個「生與死」的兩難境地。當一個社會突變,人的生存已經成為問題,平時那些禮義廉恥、道德與人性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時窮節乃見」,我們生而為人,就不應當只是披著人衣的禽獸。不能因為外界的不公,變成我們作惡的理由。越是在大的災難面前,越是體現我們善良的人性。
羅生門外,我們善良,能夠拯救無數的人;羅生門內,我們的惡只會讓社會變得惡貫滿盈。當家將把老嫗的衣服扒走那刻,他有沒有想過她今後怎麼活?
生而為人,不同於禽獸,任何時候都要有所敬畏,正所康德所說:有兩種東西,我對它們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們在我心靈中喚起的讚嘆和敬畏就會越來越歷久彌新:一是我們頭頂浩瀚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則。
最後,我們自己為了生存又怎能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利?要知,人一旦打開了這扇羅生門,我們怎麼也回不去的,就像是打開潘多拉魔盒一樣,我們內心中的惡魔已經釋放出來,又怎麼能夠輕易讓它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