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在蘇州河沿岸的公共綠地夢清園,「沿蘇州河而行」的參與者們針對蘇州河的水質治理、代表物種、蘇州河邊的自然教育以及現代人的自然觀等方面進行了一番探討。 講解:郭陶然 趙敏華 李蔚 視頻拍攝、剪輯:劉懿琛 策劃:沈健文(04:12)
夢清園和《尋夢清源》蘇州河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水質治理,至今已經進行到第四期,近30年的變化有目共睹。河水告別了髒臭,飛鳥又開始徘徊,兩岸的生態有了一定的改善。城市荒野工作室創始人郭陶然參與編纂的《尋夢清源——上海蘇州河夢清園自然導覽》是世界自然基金會出版的自然導賞系列讀本之一。在編寫過程中,他和工作室成員做了大量調查,以圖鑑的形式展示了夢清園中的生物物種,書中也梳理了蘇州河治理的全過程。此次漫步夢清園,嘉賓們的討論首先從蘇州河的水質治理和夢清園的誕生開始。
夢清園裡的兩位工人 澎湃新聞記者 沈健文 圖
趙敏華(上海市水務規劃設計研究院副總工程師):夢清園佔地面積八萬多平方米。當時市政府決定,該地塊拆遷後不新建樓房,而是由政府出資建設一個紀念蘇州河水質治理的公園。
夢清園內的地標是由鄔達克設計的原上海啤酒廠建築,其中的一座啤酒灌裝車間被改造成了夢清館——上海蘇州河展示中心。夢清園中還設計建造了一個小型的水質淨化展示模型。河水從蘇州河抽上來之後,經過低池、中池和高池的幾級沉澱過濾,再通過植物的淨化,實現含氧量的增加,參觀者能一步一步看到水質淨化的全過程。
郭陶然介紹《尋夢清源》和蘇州河治理 錄音、製作:王越洲
《尋夢清源》內頁 澎湃新聞記者 沈健文 翻拍
郭陶然(城市荒野工作室創始人):對於蘇州河的汙染治理,除了需要運用技術上的手段之外,後期的維護也需要較多的生物多樣性方面的協助。如果只是採取人工營造的措施,人工的水系往往因為不符合生態原理,會出現水質反覆的問題。而通過生態修復的手段,魚類、底棲動物、水生植物等都能對水質淨化做很多貢獻。如今,通過《尋夢清源》這本書,人們也可以了解到上海這座城市的淡水溼地生態系統、水生生物的種類、功能及作用。
什麼物種能代表現在的蘇州河行走蘇州河多次以後,我們也開始思考,有沒有什麼物種能夠代表現在的蘇州河。在此次行走夢清園的討論中,嘉賓們對這個問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郭陶然:目前蘇州河邊比較常見的物種是夜鷺。夜鷺平時站在河濱或江濱,灰色的背,紅色的眼睛,在蘇州河和黃浦江都有分布、棲息,以捕魚為食。夜晚時分,它在水濱盯著水面,異常專注,保持至少兩到三分鐘紋絲不動,當有魚浮出水面,就俯衝過去捕食。
以前在蘇州河,包括黃浦江,夜鷺數量都沒有現在這麼多,主要是因為水質問題導致可供夜鷺捕食的魚的數量有限。現在,人們能察覺到夜鷺數量的明顯變化,這說明蘇州河裡的魚量增多了,水質有了一個變好的趨勢。
趙敏華談蘇州河內的生物等級和對放生的看法 錄音、製作:王越洲
蘇州河邊的夜鷺 劉懿琛 視頻截圖
夢清園內,夜鷺的一種亞成鳥 劉懿琛 視頻截圖
趙敏華:現在蘇州河裡的魚的等級是比較耐汙的類型,對水質要求不高的魚才能在河水中生存,比如鯽魚以及生命力特別頑強的黑魚。過去松江鱸魚在蘇州河也有分布,這和當時的地形、氣候,以及水土有關。西晉才子張翰寫了一首辭官回鄉品嘗鱸魚的詩:「秋分起兮佳景時,吳江水兮鱸正肥。三千裡兮家未歸,恨難得兮仰天悲。」此事被稱為「蓴鱸之思」,鱸魚也因此出名。不過因為水質不適合生存,野生的松江鱸魚在蘇州河已基本絕跡,目前只有人工養殖。
河流與自然教育、鄉土教育對於上海的兒童和青少年而言,蘇州河是本地鄉土教育中一條比較重要、值得了解的河流。2014年左右,自然教育組織自然萌的創始人李蔚來到夢清園做親子活動,那時蘇州河上還有渡輪。大家都很好奇,那次活動的過程是怎樣的?
李蔚(自然萌創始人):工作人員先讓參與活動的親子家庭從靠近外灘的地方上船,沿江坐一段渡輪,在渡輪上觀賞蘇州河的兩岸,再教孩子們做簡單的水質測試,通過實驗看蘇州河水質的大體情況。與此同時,自然教育導師也會講述蘇州河的歷史和人文掌故。坐船到昌化路橋附近的碼頭上岸,步行就到了夢清園。
李蔚談在夢清園做自然教育活動以及自己和蘇州河的淵源 錄音、製作:王越洲
李蔚為夢清園漫步的參與者演示簡單的水質檢測實驗 劉懿琛 視頻截圖
當時夢清園的知名度並不高,但我們對蘇州河這個主題很感興趣,在網上檢索上海有沒有可以體現蘇州河特點的場所,於是就找到了夢清園。園內的夢清館也是我們當時比較重要的活動點,館內用展板、模型等展示了蘇州河從汙染到治理的過程,包括蘇州河裡有哪些特色的物種,怎樣做節水處理等等。夢清館也很適合帶孩子們做類似尋寶的活動,通過遊戲的方式寓教於樂。
吳田(上海永禾生態經濟師,漫步參與者):上海有很多郊野公園,理論上也適合做自然教育。但目前郊野公園的問題在於,設計階段只有設計工程團隊在做,而沒有讓未來可能參與的運營者提前參與進來,細化公園未來的業態,這樣導致運營團隊在入駐之後仍需要投入大量的改造費用,才能有利於自然教育和生境恢復活動的開展。
對於自然觀的探討在蘇州河邊漫步時,我們常會看到放生的行為。作為生態相關從業者或自然教育者,三位嘉賓怎麼看待放生,又如何看待人和自然的關係?
趙敏華:放生更多的是一種心靈上的寄託,但也不能肆意放生。如果傳播了少有天敵的外來入侵物種,譬如小龍蝦或者水葫蘆,對很多本地物種就會有災難性後果。
郭陶然:無論這些受影響的生物本身具有何等價值,每一個物種都不應該因為人的選擇和人的欲望而被滅絕。為了人或動物而改善環境,可能某些角度有區別,但總體而言還是希望生態系統保持健康和穩定。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人類往往過於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們所做的決策可能因為對自然的認識不足,而產生難以預計的後果。包括以前在荒漠地區植樹,後來證明某些做法違反了自然規律。
夢清園分享活動現場 劉懿琛 視頻截圖
德國也有這樣的例子。早先為了讓土地更好規劃,讓排洪更方便,很多城市的河流都被截彎取直,一條本來蜿蜒的河流變成了一條直的河流。但後來德國又重新推行了重塑自然計劃,把曾經人工變直的河流又恢復了原狀,因為人們發現,河流原有的生物多樣性等功能沒有了,河流的流速和水質變了,本來一些水灣的淺水區的生物多樣性和深水區截然不同,河道拉直後,水生生境相當於被人為地破壞了。
但這樣的河道恢復畢竟只能在小範圍的面積內實施。在上海這樣的超大型城市,如果現在把黃浦江旁邊的已有設施全部拆掉,塑造成一條蜿蜒曲折的黃浦江,然後把旁邊的灘涂營造成一個自然的灘涂,這顯然不符合現實社會的利益考量。
從放生到植樹,從填河到造河,當我們對自然做諸多幹預前,需要對它有充分的認知。一旦在前期沒有考慮清楚,後續就會有很多規劃和成本上的問題。
李蔚:自然教育也包括引導孩子對人與自然的關係產生獨立的思考。如果大家共有一條河,共飲一江水,每個人各自還應該有不同的角色。每個人怎麼樣能夠合理地處理與周遭的關係,讓這江水可持續地與人共存。帶著這樣的問題,自然教育者為不同年齡層的孩子設計沉浸式的體驗,讓孩子有機會換位思考,意識到環境保護與善待人類自身的關係。
人類發展到今天,所有的物種都和人類息息相關。人類往往以這個星球的管理者自居,但其實我們和地球上的其他物種都是地球這個大家庭的成員。人類需要在這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夢清園裡的貓 澎湃新聞記者 沈健文 圖
(作者陳鑫培系「沿蘇州河而行」項目志願者,畢業於上海美術學院版畫專業)(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