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詩,接地氣的詩,說人話的詩 | 廖偉棠評也斯的詩

2021-12-28 新京報書評周刊

所謂「少年心事當拿雲」,那時的梁秉鈞是一往無前,準備要為香港文學開一個新天地的。「突發性演出」那一輯展現了更豐富的實驗性質,荒誕派戲劇、殘酷戲劇、法國新小說、零度敘事等都靈活地轉換成詩歌元素,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之交的香港。直到二十年後,內地的非非主義詩人才有類似的「冷風景」式寫作。

但無論如何實驗,梁秉鈞的詩始終是說人話的詩,正如他在晚年作品《砌石塔》裡再次宣示的「語言總是把事情混淆/詩就該是無言?/該珍惜/不亂砌成無聊的玩意」。敘事、劇場詩的實驗與平實口語之間形成的平衡,造就了梁秉鈞所獨步的城市詩——中國長久以來缺乏真正意義的城市文學,尤其在上個世紀下半葉,只有香港作家寫作真正的城市文學,梁秉鈞是其中最自覺的佼佼者。試看《某打字小姐》不是提前四十年的城市民謠嗎?比之內地民謠歌手胡嗎個的《趙小姐》、宋冬野的《董小姐》如何?

在「香港」這一輯裡,我們可以看到年輕的梁秉鈞的詩已經很成熟,善於調度極其細微的判斷暗示,維持克制的情緒。如寫殖民地之無根的《華爾登酒店》,刺而不怨;又如寫死亡的《五月廿八日在柴灣墳場》、寫理想之沒落的《新浦崗的雨天》,哀而不傷。但無論多克制,象徵(興)還是呼之欲出,一如《雷聲與蟬鳴》的標題已經是態度:面對城市、時代的動蕩不表露好惡,但已經有了選擇,他說:「雷聲使人醒來……蟬鳴仍是不絕的堅持」。但對於習慣雷聲、劍拔弩張的內地詩歌來說,這樣的詩未免太溫柔敦厚、太「保守」了,我們可以嘗試辨別這種分野當中蘊含的意義。

在晚年編訂的《梁秉鈞五十年詩選》(臺灣臺大出版中心2014年)中,《雷聲與蟬鳴》一詩被列入「頌詩」一輯的開篇,關於頌詩,梁秉鈞說過:「頌是對當世素質的肯定,以及廣為傳揚的公眾性質。我在研究詩學之餘……在求學和生活中,在挫折與否定之餘,也追尋過不少我嘗試肯定的東西,所以一度也試寫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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