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楊宇,男,廣東省徐聞縣人,現定居珠海市。著有《夢美家園——他和她的故事》、《祝山》、《風花雲月》、《風正雲帆》、《蘭香》5部長篇小說及在各種報刊及網絡平臺發表散文、詩歌、隨筆等共3百多萬字,獲多個獎項並獲「中國旅遊散文創作金牌作家」、「李清照故居之旅德藝雙馨優秀作家」稱號,現為中國西南當代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西南當代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詩歌網註冊會員,珠海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遠去的徐聞山
圖 文 ‖ 楊 宇
山,《辭海》的解釋是:陸地隆起的部分也,按地質學,凡陸地聳出地面大約320米以上者統稱為山,高度在此以下者,曰小山,小山之低小者,曰丘。
象形文字更直接:山,平地上聳起的三座山峰。
陵,百度的解釋是大土堆。
因此,嚴格意義上說,我家鄉徐聞縣沒有山,有的是兩者合二為一的丘陵。
不過,歷史上我家鄉的「徐聞山」(徐聞人一般稱東鄉山),曾一度讓人「聞風喪膽」,是許多人心有餘懼、抹不去的恐怖記憶。
「山」和「林」分不開。我家鄉「徐聞山」的「聞名遐邇」,主因在於林。那時候,徐聞縣森林覆蓋率達60%,縣東北部有縱橫50公裡的原始山林,參天蔽日,老虎出沒,山賊土匪結寨,因而被稱為是「恐怖的徐聞山」。
山賊土匪的形成,最初是清末民初時,徐聞一些鄉民不堪生活貧困無著而淪為山賊,他們藏匿山林,搶劫行竊。民國5 年,廣州灣成為了股匪的大本營,李福隆、陳振彪等股匪在法殖民主義者的扶植和支持下,氣焰日盛;民國7年前,李、陳股匪主要集結廣州灣一帶,流竄雷州半島的遂溪、海康、徐聞三縣搶劫;
民國7年後,由於官軍進剿,股匪陸續南移,加上徐聞股匪陳堪慈引狼入室,李、陳股匪相繼竄入徐聞騷擾。因徐聞山深林密易於藏匿且土地富庶官軍進剿不易,各地山賊土匪便也陸續接踵而至,前來「徐聞山」安營紮寨,最多時股匪賊寨達200餘座,大股的像李福隆、造甲三、妃陳仔、蔡阿蘭等股匪有1000到2000人,小股的像楊陳子、陳子娘、陳四公以及徐聞吳明介、陳永富等股匪,也有幾十到幾百號人不等。
盤踞「徐聞山」的股匪山幫賊,從最初的攔路劫舍,進而到圍村搶劫、攻城掠圩,並從最初的劫舍搶貨到擄人勒索、殺人吃人。有一次李福隆股匪山幫賊劫村,將上學途中的12名學生擄去後每人勒索2000銀元,經幾番交涉以每人1600銀元贖回,但被贖回的學生因拘留賊寨達7個月之久,身子虛弱,差點丟了命。
如果被股匪山幫賊抓去的人,因家裡貧困無法籌足贖金,股匪山幫賊就把其中男的當作「豬仔」販賣到南洋群島等地做苦工,廣州灣設有專門販賣「豬仔」的中轉站——「豬仔館」。女的則賣到香港、江門、赤坎、海口等地去當妓女。
股匪山幫賊為害猖獗,可說到了慘無人性的地步。他們攻村劫圩時,把路上遇到的男人當靶子打死,進村入圩搶劫一番後就擄人勒索贖金;他們用竹籤插進女的陰部至其血流不止而死,把削尖尾端的竹竿插入小孩肛門,復將竹竿挺起,讓小孩在竹竿頂上喊叫至聲嘶氣絕;他們把抓來的男女老幼拋入水井之中,然後用大石塊擲下砸死;他們將抓到的比較強壯的村民吊捆倒懸,削肉碎骨,開膛取髒,讓受害者痛苦大喊、掙扎至死,然後取其臟器投入滾燙的火鍋中撈起當眾吃之----總之,「徐聞山」的股匪山幫賊種種酷刑和兇殘罪行罄竹難書,令人談匪色變,人心惶惶。
遭受股匪山幫賊殘害最為慘烈的徐聞縣,不少無辜鄉民被土匪殺死,不少人為避匪禍遠走他鄉,不少村莊雞犬無聞人煙絕跡田野荒蕪,境況令人觸目驚心。據《徐聞縣誌》記載,匪患期間徐聞鄉民被殺19萬人,逃亡4萬人。民國初期徐聞人口25萬,匪亂平息時僅存5萬餘人。
「徐聞山」的股匪山幫賊為亂期間,徐聞人為求生存自發起來奮勇抗匪抗賊,湧現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抗匪抗賊事跡。海珠港村是徐聞一個臨海大村,有幾百戶人家2000多人,村中有炮樓和火炮。一天早晨,天剛蒙蒙亮,陳振彪等匪首合夥,帶著2000多名匪徒偷襲海珠港村。發覺匪情後,村民團總指揮鄒喚章和副總指揮陳國書,一邊派人到縣裡請求支援,一邊組織民團奮勇抵抗。由於火炮被匪首陳振彪事先派來的匪徒暗中破壞失去作用,因而火力太弱無法阻擋匪徒的圍攻,只能邊打邊掩護村民撤離,有30多名民團的人為掩護村民,不惜將匪徒的火力引向自已,在匪徒的追擊下,後來除二人脫險之外,其餘全部英勇犧牲。
「徐聞山」那時候也有華南虎,白天蟄伏,夜晚出遊,傷害人畜,徐聞人稱之為「夜遊神」。股匪山幫賊在「徐聞山」集結後動輒殺人,隨之棄屍山野莽林,老虎吃慣人屍了就尋人充飢,和股匪山幫賊一道成為殘害徐聞民眾的禍首,被老虎咬死、吃掉的人很多。人們孤身外出,不僅要防範股匪山幫賊,也要防範老虎。老虎初時只是在野外撲吃獨行之人,後來猖獗到穿村入院尋人為食,有數人在場也敢襲人。前山綠溝村民譚某,一天晚上正在室內抽菸,聽見門響起身開門,見無人就關上門,一會門又響,他又開門,此時一隻老虎躍起把雙爪搭在門板上,他驚恐萬狀回身把門關上,這才虎口餘生。前山鎮的山尾村靠近山林,不僅鬧匪患也鬧虎患,被股匪山幫賊殺了也被老虎吃了好多人。村裡有一戶人家,有一天晚上天剛黑,家中幾口人正在門口忙著什麼,突然一隻虎撲來,他老伴、兒媳和孫子3個人均被老虎咬死,他關門關得快才保住他和兒子、女兒的命,但就在門縫裡看著老虎把他老伴給吃了。
就像抵抗股匪山幫賊那樣,徐聞民眾也奮起打虎。他們打虎除了持大鐵叉外,主要有拉網圍、設陷阱、裝鐵夾、埋火炮等幾種方法。拉網圍,是事先偵悉老虎出沒地點,用捕虎網把一個地方圍起來留一個出口,派人持刀槍守住口子,另有一撥人在網外四周敲鑼打鼓和大聲吶喊,讓老虎受驚嚇逃出而殺之;設陷阱也叫設虎漏,是在老虎出沒的地方挖一個大坑,上面用樹枝雜草偽裝,在陷阱對過之處搭個小棚拴一頭小羊,用小羊的咩咩叫喚把老虎招來,老虎過來叨羊自然會漏進陷阱;裝鐵夾,是用鐵打制的大鐵夾,安裝在老虎出入的地方,一頭用鐵鏈系在大樹上,鐵夾放地上用樹葉掩蓋偽裝,老虎踩中鐵夾就可捕殺;埋火炮,是把炸藥裝在竹筒裡再埋入豬腿等吃物中,老虎嚼吃時就會被炸死或炸傷。徐聞人打虎也有過許多感人事跡,其中縣城西北門打虎隊在石嶺村前的茅園裡發現老虎,眾人勇敢上前獵虎,幾番廝打過後,一名隊員與老虎同歸於盡,死時雙手還緊緊揪住老虎的尾巴。
民國22年,「徐聞山」的股匪山幫賊被剿滅之後,虎患也基本隨之平息,至五十年代建國初期,由於國營農場大面積開墾原始森林,老虎沒了棲息之地,也就從此見不到老虎的身影了。
股匪山幫賊和老虎在「徐聞山」的為害猖獗,我在小說《風起雲飛》中有詳盡的描述,如有感興趣的製片人看中了,是可以拍一部幾十集的精彩電視連續劇的。
股匪山幫賊和老虎退出了歷史舞臺,「恐怖的徐聞山」成為曾經的記憶之後,「徐聞山」此後的一段時間成為人們爭相湧進並感恩不盡的山林,當中除了國營農場的職工之外,有不少是進山尋求柴米油鹽以維持衣食的徐聞人
所謂柴就是燒火的柴,除了進山拾燒火柴之外,也有進山挑柴到街上賣錢維持一家生活的,我母親就是其一。她一擔竹簍一條扁擔,天天起早摸黑進山挑柴。她的柴簍是甲竹片用火烤彎成兩副底大頭小「U」形的竹夾,柴砍成短節破開後壘在竹簍裡,挑起來走才不會顛散。
進山「拾颱風柴」,曾經是徐聞縣城的一道風景。颱風剛過天還沒亮,就有縣城附近和西鄉一帶的村民,趕著牛車進山拾颱風刮斷的樹枝,傍晚時成百上千輛拉著颱風柴的牛車,咿咿呀呀地從山裡回到縣城,每輛牛車駕杆上坐著衣裳髒亂的男女,有的顯得十分疲憊,有的卻精神抖擻哎呀呀地吼唱著雷州歌。
我說進山尋找柴米油鹽以維持衣食的人,是他們除了擔柴之外,還有砍竹子、扯藤條、撈樹幹、挖樹頭等等的。那時候,徐聞人大多住的是茅草屋,砍竹子和扯藤條是賣給他們建屋、修補房屋,或是種菜用的「豆角標」,需求量大,有市場,我爸和我有一段時間就幹這個辛苦活;撈樹幹,是進山撈起倒伏或別人砍伐後遺留在溪澗的「石絲」或「水央」等樹木,馱回家,鋸成牛車輪板賣給人打造牛車;挖樹頭,是沒得樹幹撈了後,到山裡挖砍伐過後的「石絲」、菠蘿蜜樹樁,回來鋸成犁壁、桶爹等賣錢----當然了,除了羅列的這些生存之道,也還有墾荒種植、採藥、打獵等多種活計。總之,那時的「徐聞山」,是個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聚寶盆。
只是,滄海桑田到如今,由於過度砍伐開墾,徐聞的森林覆蓋率已不足14%,減少了森林的徐聞,也就真的沒有「山」了;曾經讓人恐怖讓人依戀的「徐聞山」已經遠去,代之而起的是橡膠林、防風林和一望無邊的「菠蘿金海」----其中「菠蘿金海」讓人津津樂道,因為這裡不僅菠蘿產量佔全國產量的一半,也是一處寬廣壯美的景觀地帶。
「徐聞山」已經遠去,我寫下此文,是想留住它遠去的身影
(說明:文中配圖作者選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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