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此文,源起一則案例:
A、B、C三人互為同事,嚴肅的同事,私下無過多接觸。
A 是一名在行業頗有成就的40+, B是一位按理該已知天命的離異的50+,C是一位而立之年踏實工作的30+。
這日,B對C說:「你看你還在公開場合公開追捧A,可是那個A啊,雖然工作做得挺好,但人可不怎麼樣。」
C君未理會B。
B沒能如願講完自己心中全部積憤,又找一時機對C說:「你沒見A她們自己人都沒有人理她嗎?有人說,A這個人吶,第一次接觸覺得還不錯,可是深入了解會發現這人真的不行!」
呃…S我作為一個旁聽者,不懂B的行為。我可以理解兩三密友間偶爾的發洩情緒的小八卦,卻不能苟同這種逢人便說她人短處的行為。講真,我還真的蠻敬重這位A姐的!
瞬間想到韓愈的《原毀》。文章選自《昌黎先生集》,以古今君子在「責己」、「待人」兩方面的不同表現作為對比,論述和探究了毀謗產生的原因。先從正面開導,說明一個人應該如何正確對待自己和對待別人才符合君子之德、君子之風,然後將不合這個準則的行為拿來對照,最後指出其根源及危害性。全篇行文嚴肅而懇切,句式整齊中有變化,語言生動而形象,刻劃當時士風,可謂入木三分。
韓愈《原毀》原文與與翻譯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
古時候的君子,他們要求自己既嚴格又全面,他們對別人的要求既寬容又平易。
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
嚴格而全面,所以就不會懈怠;寬容而平易,所以別人就都願意做好事。
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
他們聽說古人中有個叫舜的,他的為人,是一個有仁德義氣的人。
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
他們探求舜之所以成為舜的原因,於是就要求自己說:「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夠這樣,可是我卻不能這樣。」
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
朝夕思索,去掉那些不如舜的地方,發揚那些與舜相似的地方。
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也。
他們聽說古人中有個叫周公的,從他的為人來看,是個多才多藝的人。
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
他們便探求周公之所以能成為周公的原因,於是就要求自己說:「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夠這樣,可是我卻不能這樣!」
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
朝夕思索,去掉那些不如周公的地方,發揚那些與周公相似的地方。
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
舜,是個大聖人,後世沒有人趕得上他;
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
周公,是個大聖人,後世(也)沒有人能趕上他。這些君子卻說:「不如舜,不如周公,這是我的缺點。」
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
這不就是要求自己既嚴格而又全面嗎?
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矣。」
另一方面,他們對待別人,就說:「那個人能有這些優點,這就夠得上一個善良的人了;能擅長這些事,這就夠得上一個有才技的人了。」
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
他們只要求別人有一種長處,而不苛求人家有兩種長處;他們肯定別人最近的表現,而不追究人家的過去,提心弔膽地只怕人家得不到做好事的益處。
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
一種美德,容易培養,一種技藝,容易學會。
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
可是,他們看待別人時,卻說:「能夠這樣,也就足夠了。」
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
(又)說:「能擅長這些技藝,這就夠了。」(這)不就是對別人的要求既寬容而又平易嗎?
今之君子則不然。其責人也詳,其待己也廉。
現在的君子卻不是這樣,他們對別人求全責備,對自己卻要求很低。
詳,故人難於為善;廉,故自取也少。
求全責備,所以別人就很難去做好事;對自己要求低,所以自己的收穫就很少。
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
自己沒什麼優點,卻說:「我能夠這樣,這也就夠了。」
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
自己沒有什麼才能,卻說:「我能夠有這種技能,這也就夠了。」
外以欺於人,內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
對外欺騙別人,對內欺騙自己,還沒有一點收穫就停止了,這不就是對要求自己太低了嗎?
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
他們對於別人,說:「他雖然能夠這樣,這個人也是不值得稱道的;他雖然有這種技能,這點本事是不值得稱道的。」
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
舉出人家的一個缺點,不考慮他其他的十個優點,只追究人家的過去,而看不到人家的現在,提心弔膽地只怕他人有了好的名望。
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
這不就是對別人求全責備嗎?
夫是之謂不以眾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己也!
這就叫做不拿一般人的標準要求自己,卻用聖人的標準苛求別人,我看不出這是在尊重自己。
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
雖然這樣,這些人這樣做是有思想根源的,就是所謂的懈怠和嫉妒。
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
懈怠的人,就不會有上進心;而嫉妒別人的人,卻又深怕別人有所造就。
吾嘗試之矣。嘗試語於眾曰:「某良士,某良士。」
我曾經試驗過,試著對眾人說:「某某是個好人,某某是個好人。」
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
那些隨聲附和的人,一定是那個人的朋友;要不,就是那個人平時比較疏遠,跟他沒有利害關係的人;要不,就是害怕他的人。
不若是,強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
如果不是這樣,強硬的人一定會憤怒地說出反對的話,懦弱的人一定會在臉上表露出反對的神色。
又嘗語於眾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
我還曾經試著對大家說:「某某不是好人,某某不是好人。」那些不應和的人,一定是那個人的朋友;要不,就是那個人平時所疏遠,同他沒有利害關係的人;要不,就是害怕他的人。
不若是,強者必說於言,懦者必說於色矣。
如果不是這樣,強硬的人一定會高興地說出贊成的話,懦弱的人就一定喜形於色了。
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
因此,如果一個人的事業有所成就了,誹謗也就隨之產生了;如果一個人的品德是高尚的,詆毀也就隨之而來了。
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
唉!讀書人生活在這樣的時代,而指望著名譽顯揚,道德推行,真是難啊!
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
身居高位而想要有作為的人,如果得到我所說的這些道理而牢記住它,那麼國家大概差不多就可以治理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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