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印度懸疑導演斯裡蘭姆·拉格萬執導, 改編自同名法國短片電影的《調音師》於 2019 年 4 月 3 日在中國院線上映,該影片以反轉且不定的敘事話語、多變且多面的人物塑造、喜劇與犯罪的混合題材以及難以甄別結局的現代——後現代性文本引起學界關注,並引發了眾多的學者及觀眾的熱議。
影片講述了主人公阿卡什在假扮盲人後獲得了工作機會,也找到了女友,卻在去倫敦之前捲入了一起兇殺案,並牽扯出後續一系列偷情、出軌、殺夫、毀屍滅跡、下毒、綁架勒索、買賣 器官等揭示人性黑暗面的荒誕故事。
電影是利用懸疑來深刻的反映人性,刻畫人性的。這裡要重點提到的是,影片中,對主人公人性的刻畫,最出彩的集中在電影中最後一個鏡頭,值得我們認真研究。
關於結局的解讀,阿卡什最後揮桿打了易拉罐,說明他沒有瞎,由此推測出他必定對蘇菲說了謊話。至於從何時開始說謊話,我有以下兩種推測:
阿卡什謊言部分開始於插入與蘇菲談話之後。阿卡什編造自己請求醫生不要殺西米,途中醫生被西米反殺,最後西米死於車禍爆炸的故事。 而這其實是他自己作為一個利己主義者的自我安慰罷了。
真實的情況有可能是阿卡什和醫生共謀賣掉了西米,阿卡什得到了錢和眼角膜。這是最明顯可以想到的一種結局,阿卡什要說謊的原因很複雜,原因之一是想和前女友再度雲雨,更多則是阿卡什心中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心中殘存一絲良知,為自己的罪行感到不安因此出於未泯滅的人性而編造了這個自欺欺人的故事。
阿卡什本來就是一個可以分清是非,但是更重視自己利益與安危的人,當他被捲入漩渦到警局錄口供時,阿卡什想像自己揭發罪犯,卻因為膽怯而沒有做出正義 的舉動。後來經過的系列事件兩權相較都選擇了利己的一方,
所以他才編造出來一個騙自己和騙別人的謊言。
早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也有類似設定, 老虎是衍生出的人格,因此這部影片的兔子也是阿卡什衍生出來的。影片中表現了兔子無意中引起車禍殺了西米,自己卻全身而退,這個段落本身就是超現實的。阿卡什想像自己就是盲兔子,自身毫無瑕疵,更沒有犯罪,無辜的被獵人追殺,最終由於巧合全身而退。
第二種推測則是謊言在影片後半段就開始滲入,阿卡什被西米毒瞎後確實失明了一段時間,但是後期逐漸恢復了視力。最後在醫生面前玩起了裝瞎的把戲。
這種假設的實際結局是阿卡什殺掉了醫生,接著賣掉了西米的肝臟獨吞錢財。影片中的醫生原本並非善類,一開始就想割掉雙腎置阿卡什於死地,彩票夫婦黑吃黑綁住阿卡什應該是和醫生的共謀。阿卡什在醫生等人眼中的價值就是出謀劃策,計劃實施好阿卡什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弄死阿卡什少一個分錢的,然後 再賣掉阿卡什的器官謀利。
所以阿卡什會與西米聯手出逃,不僅是怕行動失敗警官找過來,更怕行動成功被自己曾經的隊友弄死。到醫生趕來時,西米與醫生拼殺,阿卡什選擇了先幫醫生,因為在當時情境下西米是主要威脅。制服西米後醫生和阿卡什各自心懷鬼胎,醫生想弄死阿卡什和西米,統統賣掉。假意跟阿卡什說自己會報答他,實際是因為自己缺少幫手,無法一下控制住兩個人,先利用阿卡什幫自己控制好西米,然後再殺掉阿卡什。阿卡什此時差不多恢復了視力,卻堅持裝瞎,心中防備著醫生,同時也利用醫生控制西米,料理好西米後,阿卡什反殺醫生。
第二種的結局假設的解讀就是阿卡什從一個有瑕疵的普通人徹底異化成一個黑暗的惡人,阿卡什的品德瑕疵一開始就有展現,他裝瞎部分原因是藝術實驗,更大的原因是貪圖便宜房租。也曾想偷偷報警維護正義,卻撞在了槍口上,被捲入漩渦,無辜瞎了眼睛,之後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想致他於死地。阿卡什為自保也為利益下了黑手。帶著巨款遠赴歐洲,此時他心理已經扭曲,繼續帶著隱形眼鏡窺探人性。
當我們對 《調音師》的敘事聚焦進行細緻的梳理,不難發現影片在展現犯罪事件下各人物行為、動機的同時,將敘事的假定性和多義性與人物本體心理世界相縫合,表現出影片所要表達的主旨——— &34;,使觀眾對因 &34;引發的 &34;事件進行深刻的反思。
《調音師》在敘事上對現代及後現代主義文化思潮以及法國新浪潮的借鑑良多,但就其敘事動力來講 《調音師》是將電影主旨作為一種主要的敘事動力。一部立體的 懸疑電影其主旨是多層面的,其中最為主要且最能推動敘事的一層就是表達 &34;。
那麼《調音師》的人性之 &34;表現在什麼地方呢?
不難看出是表現在人物本體自身,調音師阿卡拉、老演員普拉默及其妻西米、情夫曼諾拉、醫生司旺米及卡西卡母子二人,各自的人物心理動機和行動構成了人性之惡的本源。
這種惡的意識在根本上印證著波德萊爾《惡之花》中的 &34;, 對每一個體而言,如果在自我、靈魂、精神三個層面丟失了神性的參照和畏懼感,相對神性的無限性在個人的 有限性追求上過於執念,則會產生惡之念頭。從理論上講,《調音師》的主旨表達即是通過踐行對人物在產生惡之慾念後所採取的人物行動,以推動和縫合故事的敘事推進和敘事表達。
綜合影片文本來看不難分析出 《調音師》 中主要人物———阿卡拉的行動和動機正是敘事的主要推動力。因為主要人物是電影著重刻畫的中心人物,是矛盾衝突和主旨表達的主體, 也是主題思想的重要體現者,其行動貫穿文本並且也成為敘事情節展開的主線,嘗試剖析《調音師》中的主要人物阿卡拉的內部和外部塑造就顯得尤為必要。
在敘事中,阿卡拉的目標是參加印度查亞吉特音樂節獲得獎狀,成為著名鋼琴藝術家並前往英國發展,這是阿卡拉的人物生存需求。在需求的內核下阿卡拉也有一系列困境,如因為追求藝術而生活貧困,所以他只能裝作盲人以最低的價錢租下房子;又如阿拉假裝失明期望在黑暗中尋求藝術的靈感的情況下遇到自己的女友蘇菲,如何隱瞞真相併與蘇菲幸福生活在一起,這也是一種困境。
而阿卡拉也有自身在行動上的阻礙和對抗,包括自己可以通過假裝殘疾得到女友的憐憫和愛,得到餐廳的鋼琴師工作支撐自己的生活和理想等。這其中沒錢 和是否承認自己的謊言也是阿卡拉所遇見的阻礙和對抗,當然也包括阿卡拉在敘事轉折事件中的犯罪情節、報案情節時對正義的糾結、態度和表現等。
值得注意的是在人物塑造上,阿卡拉的外在需求、困境、行動、阻礙和對抗都只能是揭示人物與眾不同的特點、建立敘事人物關係圖、成為敘事 結構中的一部分,而阿卡拉的內在性格缺陷 ,他在轉折事件或情節線中人物的抉擇所表現出的心理狀態才是推動敘事的內在動力。於是,主人公阿卡拉所表現的人性之 &34;就成為了本文動力。
首先在轉折事件中,阿卡拉經歷了一場刑事倫理案件。他受僱進入演員普拉默與其妻西米的家中,為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彈奏鋼琴曲,卻意外撞見普拉默被西米和西米的情夫曼諾拉殺害了。這一事件中雖然阿卡拉受到驚嚇但是卻保持著正義的心態,試圖通過彈奏普拉默出演的電影主題曲來喚醒西米的良心。
其次在另一件轉折事件中,阿卡拉到警察局報警,發現殺人兇手正是西米的情夫曼諾拉——身份為警察局的警長,他因恐懼逃離了警局,這也是人性出現 &34;的初始狀態——恐懼。
此後隨著情節推進,阿卡拉遭遇曼諾拉和西米的輪番恐嚇,被西米下毒手雙目真正失明並險些丟失肝臟後,阿卡拉人性之惡也開始逐漸被喚醒。他教唆醫生司旺米及卡西卡母子二人綁架西米, 勒索曼諾拉,下決心丟掉與蘇菲的愛情,並將西米的角膜和肝臟販賣達到自己的目的 ,並在影片的最後表達一種人性之惡的多義性結局。
總而言之,通過 &34;的影片主旨,《調音師》在人物的外部和內部塑造中注入了動力,推動了敘事線的發展, 使 &34;呈現於敘事策略的表達中。影片中的&34;鋪設出&34;氛圍,提升了 電影的藝術深度與倫理高度,同時也頗具現實政論性。《調音師》跌宕起伏的情節亦真亦幻,發人深省的隱喻亦莊亦諧,帶有&34;的本質。
電影中滲透的&34;風格,給了觀眾更深刻的接受者體驗,讓觀眾思考阿卡什復明真相的同時,也被置於靈魂拷問之中,對於&34;,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許多印度的優秀電影都會反映社會中存在的種種問題,而與西方的&34;相融合,給印度電影的民族性帶來創新與升華,在戲劇性諷刺中引導觀眾發現問題並進行理性思考,更具藝術渲染力。
這裡要進行補充的是,&34;簡稱&34;,是一種文學體裁,與&34;同屬於&34;,具有 &34;的本質。巴赫金總結了&34; 的十四大典型特徵,其中,象徵性的三點式結構、對照和矛盾的結合、&34;與&34;&34;的有機結合、&34;的比重、 用各種插入文體進行諷刺性模擬等在電影《調音師》中得到了充分的顯現。
這時候我們再反過來看影片,《調音師》並不是對&34;簡單地再現和模仿,而是將這個藝術手法貫穿了整部影片。
首先,影片通過時空穿插的手法,圍繞&34;的主線,以懸念迭出的劇情串聯起象徵著&34;的&34;三點式構架:
在第一階段,從主人公的一句獨白開始,以倒敘形式進入故事的過去,象徵著&34;; ;第二階段講述了假裝盲人的調音師阿卡什邂逅了單純女孩蘇菲後,人生呈&34; 的趨勢,象徵著由&34;轉到了&34;; ;第三階段中,一切發生了顛覆,即轉到了&34;:目睹了兩個兇殺案現場之後,阿卡什的秘密逐漸被揭穿,故而被弄瞎、被追殺,逃亡中又遇到器官販子,命運幾經反轉,看似&34;的結局也留下了懸疑,在仔細推敲後發現,主人公阿卡什極有可能用了&34;西米的角膜復明,並靠賣掉其肝腎的錢在異國過上了新的&34;生活,直到再次遇見前女友並講述了另一個&34;的結局。
劇情中多處太過巧合的情節顯然是虛構,但並不影響其引發對人性倫理的考驗,體現出&34;的鬧劇性兼哲理性。在人物的刻畫上,大膽的虛構與對現實的敏銳觀察相結合,刻畫出社會各階層中的典型形象: 從娛樂圈明星到底層人民小販,從警察到醫生,從老嫗到孩童,缺乏思考看不見真相的女友, 以及為自保而無視真相、後來又改編真相自我麻痺的阿卡什。
而在這些人物設定中,本該最具&34;的醫生,在此卻是黑心的器官販子;外表光鮮亮麗的女星西米,卻是與情夫謀財害夫、殺人滅口的蛇蠍女人;本該維護正義的警長,卻徇私枉法,視人命如草芥,面對發現其出軌的妻子持槍發狂,躲在廁所裡極盡虛偽懦弱。在表現矛盾時,影片很擅長打破觀眾的期待視野,如在阿卡什被害成盲人時,本以為其女友的到來可以救他,而她卻沒有做任何思考和辨識,極其天真地中了兇手的詭計;本該天真善良的兒童,卻小聰明偷拍&34;的秘密以此賣錢,撞見真相的時候沒有伸出援手卻漠然離開。運用此類的&34;式的變化更迭, 使觀眾也隨之迴旋於矛盾之間。
影片通過不同人物凸顯了對照與矛盾的結合,將人性的罪惡、卑鄙、庸俗等表現得淋漓盡致。影片中最主要的矛盾即&34;與&34;,以及&34;與&34;。
阿卡什在謊言中將自己塑造為高尚又善良的角色,影片中有多處類似的&34;,如主人公的畫外獨白&34;體現了他有追求有夢想的藝術家屬性,在警局,阿卡什在自己腦海中&34;了將全部實情全盤託出,但現實中為自保還是選擇了繼續偽裝。這些在空想中展現的&34;,其實也是一種&34;式的人物與自己本身的對話。
電影情境中&34;氛圍的鋪設,為人物創造不同尋常的境遇,以引發對人性、哲理的考驗,也頗顯&34;特徵。影片中增加了 &34;的比重,如令人印象深刻的西米的大笑,一次是在她發現了阿卡什是偽盲人之時,第二次是阿卡什也被同綁於一室之時。
狂歡化對藝術創作思維產生極大影響的當屬 &34;與&34;的儀式,影片中也體現了&34; 與&34;之間的逆轉。如阿卡什在裝盲人時獲利, 並邂逅愛情,即是對一個&34;鋼琴家的&34;,而真盲時,又失去了愛情,象徵著被&34;,但他心中的蘇菲一直是個&34;的存在,為了與之匹配,故而用謊言給了自己兩次&34;,而聽到蘇菲說&34;後的複雜心情表明心中的女神也&34;了。
此外,影片所表現出的&34;的不可靠性也是對傳統敘事手法的一種&34;&34;充滿了對現實社會中大小事件的暗喻,《調音師》中的&34;對觀眾對於人性的思考有著十分重要的啟發作用。
該影片中的音樂運用也十分的巧妙::首先,音樂是主角作為調音師的職業所需; 其次,歌舞敘事是印度電影特色; 而音樂在整部影片中最重要的是達一種諷刺: 在初遇蘇菲時彈奏的那段樂曲呈未完成狀態,但蘇菲說&34;,數年後二人再相遇時,這首樂曲帶著一個聽起來圓滿的結尾再次出現,而此時, 變完美了的樂曲恰恰諷刺的是他殘破了的愛情和靈魂。在本片中,音樂是表現主人公各種複雜的 內心活動的最佳手段,如在兇殺案現場,兇手二人在&34;的眼前表演了收拾屍體的全過程,此 刻的音樂不僅是阿卡什掩蓋內心恐慌的唯一方法,也更烘託了&34;的鬧劇性。本片中無處不在的音樂,以及富有詩意的敘事性歌詞,具有&34;中插入多種文體進行諷刺性模擬的藝術效果,相較印度傳統電影中單純的音樂敘事,具有 一定的超越性,也顯現出印度電影中歌舞元素的 反傳統化趨勢。
還有,&39;梅尼普體&39;最後的問題&34;What is life?&34;It&34;中的雙關語&34;在這裡,該詞具有兩個釋義,一為:肝臟,二為:生活者,由此揭開整部影片對&34;&34;&34;&34;等倫理問題的拷問。
片中的&34;映射出現代社會中眾生皆&34;的道德困境,也反映出當下印度普通民眾的生死觀在經濟發展的衝擊下發生了改變,宗教道義信仰正在跌落,開始向&34; 轉變。
影片中,醫生的一番話引出了一個問題:對於一個死有餘辜罪不勝誅的蛇蠍女人,是選擇讓她死得&34;,還是讓其死於法律的制裁? &34;梅尼普體&34;貧民窟的自然主義&34;哲理的對話&34;利&34;義&34;利&34;惡&34;惡"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