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本朋友對武漢有很多偏見。作為住在中國的外國人,作為紀錄片的導演,特別想去拍武漢,想給全世界介紹真實的武漢。」因為拍攝《南京抗疫現場》《好久不見,武漢》等抗疫紀錄片的日本導演竹內亮在國內真的火了。這個在南京已經生活了7年的日本導演日前來到上海,參加第二十三屆上海國際電影節的金爵紀錄片主題論壇。
導演竹內亮
說起上海,竹內亮回憶起自己2010年還在擔任日本NHK紀錄片《長江天地大紀行》的導演時,他和拍攝團隊花了一年時間,拍攝長江沿岸人們的生活。當時他們從長江源頭到最後一站上海,行走6300公裡,這次經歷也成為他今後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最終他選擇來中國發展,在南京定居。
7年時間裡他不斷的行走、拍攝、記錄,紀錄片《我住在這裡的理由》巡著「通過居住在日本的中國人和在中國的日本人,實現兩地間互相加深認識」這樣的創作初衷,至今拍攝集數超過200集,網絡播放量超過2億,也為自己積累了數十萬的「粉絲」。
而在這個特殊的年份,他所記錄下的抗疫影像《南京抗疫現場》在日本雅虎網站發布後迅速登上頭條。他將自己在南京親身經歷的抗擊疫情的經過展示給日本國內。當時日本疫情越來越嚴重而防護力度卻遠遠不夠。他希望通過紀錄片喚起政府和民眾的重視。
武漢「解禁」後他,他又第一時間用自己的鏡頭記錄下這座曾處於疫情風暴中心的城市,向全世界展現真實的武漢現狀。《好久不見,武漢》被中國外交部點讚「以普通人的視角展現了武漢這座城市經歷疫情創傷之後的實景,以及武漢人民堅韌、豁達的精神。」也被廣大中國網友評價為「客觀」「真實」。
喜歡「出鏡」的導演
與一般印象中躲在攝像機背後的導演不同,竹內亮是個喜歡出鏡的導演。看過他紀錄片的人都知道,他幾乎出現在每一集、每一部影像中,以第一視角拍攝,記錄拍攝對象的生活百態。
竹內亮說,這是他拍紀錄片20年來,自己琢磨出來的一條經驗。「站在鏡頭前與被拍攝者交流更能體現影片的真實感。」有時候導演站在鏡頭背後與被拍攝者對話,會讓被拍攝對象有「被安排」的感覺,越「安排」越假,為了拉近與被拍攝者之間的距離感他選擇走進鏡頭裡和對方交流。
《好久不見,武漢》記錄了武漢「解禁」之後,10個當地人的10段故事,因為成片長短的問題他與製作團隊再三「糾結」。此前他們拍攝的成片時長都在15分鐘左右,甚至有人覺得15分鐘也太長了。「現在這個時代,大家都只看短視頻15秒,30秒,一個小時的視頻,給誰看?」但是竹內亮這一次卻堅持要做長視頻, 「當時我想,哪怕只有100個人看、10個人看也可以,這次我就是想做長視頻,要不然這些素材無法完整展現,也無法滿足自己表達的願望。」
到現在為止《好久不見,武漢》在所有平臺的點擊量超過了3000萬,外語字幕被翻譯成了12種語言。竹內亮說:「真的完全沒有想到,所以我們不要總是吐槽觀眾,小看觀眾,說什麼觀眾只愛看美女和快餐視頻。對於觀眾來說他們真正想看的是有質量、有內容的視頻,時間長短並沒有關係。」
然而當記者問到他對大銀幕有沒有「野心」的時候,他反而表示無所謂,「抖音、快手上也有很優秀的內容,電影院裡也有爛片。拍電影的人很牛逼,拍網絡節目的人很low?我不這麼認為。」在他看來播放渠道、平臺不應成為束縛紀錄片拍攝的理由。
想做能賺錢的紀錄片導演
拍紀錄片=不賺錢,幾乎是電影行業裡的一條定論,不僅在中國、日本,全世界都是如此。雖然近年來國內紀錄片創作與視頻網站的合作似乎打開了新的商業窗口,《舌尖》《我在故宮修文物》相繼爆紅,讓不少人看到了紀錄片更多的可能性。但是在竹內亮看來,真的要靠紀錄片賺錢,依然很難。僅靠播放平臺流量變現,很難支撐節目的製作開銷、人員成本。
「今天來參加電影節的論壇,大家都聊得非常正經,但其實我最想問幾個中國同行,你們是怎麼賺錢的?」
「你現在是網紅了,是不是能賺到錢了?」竹內亮經常會被身邊的朋友這麼問。「雖然和以前相比已經在推廣上稍微有了點優勢,但是光靠拍紀錄片還是很難。其實,我也想嘗試做一些『賣票』的紀錄片,到時候會不會有人願意出錢看呢?尤其是現在這個大家都習慣了免費看視頻的時代。」他同樣表達了自己的憂慮。
竹內亮告訴記者,現在採取的策略是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做別的,他所經營的團隊已經開啟了全新的創作平臺,「專攻」日本娛樂情報,並通過他的知名度來接廣告和贊助商。為了經營自己的公司,他甚至還做過直播帶貨、演講和粉絲互動,還經常在自己的微博上「哭窮」,博取粉絲「同情」,久而久之粉絲們也默認了他是個」很窮」的導演。
把中國好玩、有意思的東西分享給全世界
來上海之前,竹內亮剛剛完成了在涼山彝族自治州的拍攝,最近他想記錄後疫情時代的中國。
「外國人通常只關注中國的大城市,但沒有人關注少數民族、農村、西部偏遠地區。我本身就喜歡少數民族的文化歷史和生活,我的員工也告訴我,他曾在那裡支教,很值得把那裡少數民族的生活方式分享給大家,他強烈的願望也打動了我。」
竹內亮是個隨性的人,一直以來都採用無臺本拍攝方式,除了地點是事先確定的,一路上能拍到什麼,需要導演和拍攝團隊隨時發現。在涼山他過上了早上5點起床,去農田裡幹活,去農民家裡「蹭飯」的日子,還曬黑了不少。
「去了之後,我發現那裡跟我之前的想像完全不一樣。」竹內亮說。
他和拍攝團隊來到了「懸崖村」,那是涼山彝族自治州的貧困地區之一,也是我國打贏脫貧攻堅戰中的典型例子。當地村民告訴他,以前他們進出村子需手腳並用,攀爬800多米高的藤梯。現在他親眼看著他們住進了寬敞明亮的大房子。
「房子裡有免費的洗衣機、電網絡,什麼都有。我問山裡的人現在生活好,還是以前的生活好,所有人說現在的生活好。中國的速度和執行力太讓我驚訝了。」
竹內亮說,這部片子製作完成後,主要還是面向國外的觀眾。「大涼山有很好吃的,風景特別漂亮,我想把我所看到的分享給日本和全世界的人。現在還是有很多人不了解、不喜歡中國,所以我想把中國的好玩、有意思的東西介紹給大家,這是我們的最想做的事情。」(記者 解敏、劉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