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國防科技大學的北鬥樓輝映著星空。
昨天,北鬥三號全球衛星導航系統正式開通,意味著繼美國GPS之後,北鬥成為另一個為全球提供高質量導航定位服務的系統。
在北鬥研發的背後,有一支國防科技大學的科研團隊,攻堅克難。1995年,國防科大3名年輕博士用薄薄的幾頁寫著一些攻關思路的紙,令陳芳允院士和孫家棟院士眼前一亮。後來,他們一舉突破制約北鬥衛星導航定位工程的技術「瓶頸」。
北鬥團隊敢於亮劍的科研傳奇吸引了越來越多願意為祖國國防科技事業奉獻青春的年輕人,想成為這傳奇故事中的一員。
「為什麼往北鬥跑?」
國防科技大學導航與時空技術工程研究中心講師陳雷就是北鬥團隊中的一員。2020年是陳雷步入國防科技大學的第14個年頭。從考上軍校到學士、碩士、博士畢業,再到留校在電子科學學院導航與時空技術工程研究中心任教,他從未離開。
以本科專業綜合排名第二的拔尖成績獲得保研資格後,陳雷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來北鬥團隊攻讀碩士。
「為什麼往北鬥跑?」
陳雷說,其實在他心中,這是一個不用做的選擇:「能參與到北鬥事業中,那是幸運、榮譽。」
陳雷早就聽說過北鬥團隊的傳奇故事,並心嚮往之——
1995年,國防科大3名年輕博士用薄薄的幾頁寫著一些攻關思路的紙,令陳芳允院士和孫家棟院士眼前一亮。後來,他們一舉突破制約北鬥衛星導航定位工程的技術「瓶頸」。
2007年,我國北鬥二號第一顆衛星發射升空後,遭遇強烈電磁信號幹擾,無法正常通信。面對困境,國防科大北鬥團隊用3個月打造出衛星電磁防護「盾牌」。
北鬥團隊攻堅克難、敢於亮劍的科研傳奇深深吸引了陳雷,他也想成為這傳奇故事中的一員。
陳雷生於1987年。那一年,我國的導航定位系統還沒有立項,美國第一顆GPS衛星也要2年後才升空;2010年,23歲的陳雷已經加入中國北鬥二號的研發團隊中。
10年來,陳雷所在的團隊在北鬥短報文系統領域不斷攻堅克難。如今,北鬥短報文系統已經世界領先。北鬥三號短報文的信息發送能力已從原來的一次120個漢字,提升到一次1000個漢字。這個獨一無二的通信功能,讓北鬥用戶既能定位又能向外發送簡訊。
站在科研前輩的肩頭,陳雷覺得,「在這個時代,我們應該能做得更好」。在一個接一個的競賽與技術攻關裡,陳雷和同事們一路向前,兩次獲得軍隊科技進步二等獎,取得國家專利、國防專利授權16項……
從23歲到33歲,陳雷創造力最旺盛的青春歲月,完全與北鬥的發展歷程疊印在一起。
曾經的年輕人——60後、70後們,已漸生華髮;如今,國防科大這支以80後、90後為主力的北鬥團隊,比國外相關團隊年輕了十幾歲。
這些年來,中國北鬥用了20年時間,幹成了正常需要40年才能完成的事情。這背後,是科研領域的一代代黨員先鋒胸懷強國夢想、肩負民族使命,用忠誠和智慧打造的強軍興國「北鬥夢」。
陳雷只知道自己是天蠍座,對「星座和性格」之類的話題完全不感興趣,也不喜歡用星座來定義自己。
「如果北鬥也算一種星座屬性的話,那它一定是我們北鬥人共同的星座。」陳雷說,「航天事業是萬人一桿槍的事業,是一代代人前赴後繼奮鬥出來的。我很慶幸,我的青春能與北鬥一起閃耀。」
孫家棟院士讚譽北鬥團隊為「李雲龍式隊伍」
北鬥三號最後一顆衛星升空前一天,陳雷在微信朋友圈曬出詩人艾青的一句詩——
「暴風雨中的雷聲特別響,烏雲深處的閃電特別亮,只有通過漫長的黑夜,才能噴湧出火紅的太陽。」
端起一杯醇香的咖啡,陳雷的思緒回到那「漫長的黑夜」。
耳畔,是空調呼呼吹出的風,十幾個人擠在一間不大的會議室裡。窗簾遮蔽著窗戶,看不到外面,陳雷感覺有點悶。
這種悶熱感,加劇了想不出解決問題辦法的煩躁。面對電腦屏幕,他大口大口灌著咖啡,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繼續思考。
為了競標北鬥三號短報文系統,陳雷和團隊集智攻關,展開了一場又一場密集「頭腦風暴」。
「標書上的每一個具體想法,都不是幻想,必須要在中標後具體落實。」作為項目的副主任設計師,陳雷肩上的擔子很重,他們要在十幾天內完成一份高質量標書。
咖啡,是陳雷在科研攻關時不能斷供的「戰略物資」,伴隨著他每一次攻堅克難。多少次遇到瓶頸時,咖啡醇厚的苦味與那種幾近絕望的滋味,混在一起撞擊著陳雷的頭腦。
今年2月,團隊負責的北鬥三號短報文系統即將交付使用。系統的軟硬體都要進行最後的檢測和更新升級。
時間就是命令。為了保證整個地面系統的性能更加穩定可靠,奔赴北京的第一梯隊成員已經在機房開始進行聯試工作。這也意味著,長沙的機房工作人員也必須馬上到位,遠程協助第一梯隊解決問題。
系統裡陳雷開發設計的那些部分,必須由他親自檢查。受疫情影響,此刻的他因為家人感冒,不能進入機房正常開展工作。
心急如焚的陳雷想出了一個迫不得已的辦法。
那段時間,北鬥大樓的門裡門外,出現了一道特殊的風景:一根長長的網線連通機房內外,隔著牆壁和窗戶,信號和數據源源不斷傳進一輛白色的小汽車內。
車裡,正是自我隔離的陳雷。他支起電腦,在機房的窗外開闢了一個移動的工作間,「雖然我本人進不了機房,但是我的頭腦可以。」
機房內,團隊正進行「極限魔鬼測試」,讓整個系統暴露在各種極端條件下,排查可能出現的所有故障。
在現實中,出現此類極端情況的機會非常渺茫。可陳雷和同事們必須窮盡各種可能,模擬一切可能出現的問題。
元宵佳節,北鬥樓下空曠的停車場上,只停著陳雷的車。車裡閃爍著微弱的亮光,陳雷抱著筆記本電腦,對著屏幕,擰緊眉毛。噼裡啪啦的鍵盤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直到經過無數次嘗試,一個個問題終於真正得到解決,陳雷才長舒一口氣。
「北鬥團隊以解決問題為導向,解決的都是制約發展的瓶頸問題。」陳雷說,能加入這個被孫家棟院士讚譽為「李雲龍式隊伍」的團隊,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我們是一個團隊,勝則舉杯相慶,敗則拼死相救。」這是北鬥團隊奉為圭臬的科研「信條」。北鬥團隊不是「你想來就能來」,只有專業領域的佼佼者才有機會成為其中一員。
每次突破一個重大難關後,陳雷會和同事們到街邊的燒烤店裡「撮一頓」。夜幕低垂,食物香氣飄散,他們一邊吃著烤串,一邊談笑風生,長期緊繃的神經暫時得到舒緩。
忙碌的燒烤店老闆,偶爾聽到這群戴眼鏡的年輕人嘴中蹦出「全數字」「代碼」「報文」等陌生字眼,卻也聽清了一個高頻詞——「北鬥」。
這一刻,天上的「大國重器」與人間的煙火氣息,在他們身上融為一體。
文圖據《解放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