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頒獎典禮上,饒毅做了專題報告。在報告中饒毅指出,目前的中國媒體在科學報導中,普遍存在著科學知識缺乏的問題,值得重視。
而此前,正在和方舟子進行網上大戰的崔永元也對「科學精神獎」的辦法發表了看法,崔永元在博客上表示,「饒毅……不知道腦子裡進多少蒼蠅才會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隨後在另外一篇微博中又追問:「饒毅拿這個獎有良心不?」
對此,饒毅回答說:「新語絲髮的獎,我捐給了北大生科院貧困學生,如果崔永元先生願意發獎,我也可以一樣轉捐給貧困學生。」
記者不能越位
如果要不進口美國的產品,我們就得自己做好。我們很多人用外國手機、用外國的電腦,正是因為我們做得不好。任何新技術是一樣的道理。而且,如果你一定要發言,你要先搞懂了再談。
北京晨報:您曾經批評過崔永元,理由如何?
饒毅:我認為,不進口外國的產品,我們就得自己做得更好。我們很多人用外國手機、用外國的電腦,正是因為我們做得還不好。任何新技術是一樣的道理。而且,如果你一定要發言,你要先搞懂了再談。方舟子有時候很固執,但這個事情他是懂的,他是生物學的博士,崔永元沒有學過生物學,不能只靠雄辯,而首先要確切地了解事情本身,否則就越位了。
北京晨報:這一次獲得「科學精神獎」,崔永元在微博上發問「饒毅拿這個獎有良心不」,您怎麼看?
饒毅:新語絲髮的獎,正如我在發獎儀式上說的,會捐給北大生科院貧困學生,我們有個基金,由學校基金會管理,主要用於貧困學生萬一生大病的時候用,以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所以當時成立了這個基金。如果崔永元先生願意發獎,我也可以一樣轉捐給貧困學生。
媒體需要科學素養
今天的中文媒體有很多理科出身的記者,媒體負責人應該請他們作為報導的主要隊伍。即使不是理科出身的記者,如果要報導重要的科學相關的內容,也應該學習和理解科學。在有自由報導可能的領域,如果媒體不做到有質量,恐怕辜負了社會的期待。
北京晨報:你在頒獎典禮上做了專題報告,不擔心這些話題相對敏感嗎?
饒毅:實際上,任何科學都允許爭論,而且科學界內部對科學進展都是先有批評,然後才有進展。科學界特別是植物分子生物學界,自身有嚴格的標準,遠高於媒體和一般人的議論。在這樣的情況下,植物分子生物學界對具體技術有普遍的共識,而不是有很多爭論。中文媒體常常不嚴謹地說科學爭議的問題,這是不懂科學規律、誤導民眾。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對HIV(愛滋病毒)是否導致愛滋病,在1980年代有位加州大學伯克利校區的病毒學教授認為HIV不是愛滋病的病因,但其實病毒學界有普遍共識,不能因為極少數科學家的不同觀點而說成好像有很大爭論,有個非洲國家的領導就按HIV非愛滋病因制定政策,被科學界強烈譴責,因為這樣不負責任,違反科學,可能會損害人民健康。
北京晨報:那麼您認為應該如何改變這種狀況?
饒毅:媒體在每次相關報導前應該做基本的了解,很多信息在wiki或中文維基就可以獲得,很多問題早已有答案。不能因為對中國和華人世界科學水準缺乏信任,就把科學內容很強的科學問題推成一個焦點。今天的中文媒體有很多理科出身的記者,媒體負責人應該請他們作為報導的主要隊伍。即使不是理科出身的記者,如果要報導重要的科學相關的內容,也應該學習和理解科學。在有自由報導可能的領域,如果媒體不做到高質量,恐怕辜負了社會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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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的是中國,不是我
科學研究之外,饒毅也在諸多領域中為眾人所知,比如科普、科研體制的批評和改革等。在新語絲科學精神獎頒獎禮上,獲獎者饒毅表示「近年來,中國科學界的批評環境正在逐漸變化。」
北京晨報:饒毅教授向來以敢直言聞名,但有說法稱饒教授在回國前更敢說,而回國後下手有了分寸。能不能告訴我們是什麼原因?
饒毅:事實上沒有這個變化,而且有時候可能更嚴厲。真正有變化的是中國。比如2004年,在《自然》增刊,我和魯白、鄒承魯寫過批評科技體制的文章,結果該刊在國內未能發行,而回國工作幾年後的2010年,施一公和我在《科學》寫了英文社論,仍然是批評,該文出來後,科技部檢討了自身的問題。可見,有變化的是中國,而不是我。
北京晨報:您在這麼緊張的科研時間中,為什麼捨得花費精力做科普呢?
饒毅:一方面我工作的方式跟其他人不一樣。我們是實驗科學,我做研究生和博士後期間自己都得做實驗。我從32歲做助理教授有了自己實驗室以後,自己做實驗的時間越來越少,原因之一是我自己做實驗的能力較差,一般學生比我做得好,我做得越多反而進展越慢,所以我只參與實驗設計、討論和理解結果、修改文章。時間有了富裕,就想找些事情做。那時候,我覺得科學很好玩、值得分享,最早是給同學和朋友的父母講,告訴他們其孩子都做了什麼事情,慢慢地我覺得只給一兩個人講不如寫出來給更多的讀者,也許影響其他人的科學興趣。
北京晨報:不少人習慣性將施一公先生和饒毅先生作對比,認為這兩個人看上去肩膀一般齊,但在動態中,饒毅教授更全面一些,或者更好一些,至少一部分人這樣認為。但是施一公先生最近又獲得了某一個獎項。遇到這樣事情的時候,您的心裡有沒有一絲哪怕是一絲不快、一絲不悅、一絲想不開?
饒毅:我很喜歡有不同特點的朋友。而且我明確知道其他朋友哪些方面比我強,還不是強一點。施一公數學比我好很多,記憶力比我好,他走在街上後對所有車牌號碼都能過目不忘。他不僅有很突出的個人特長,他還是中國有史以來做得最好的結構生物學家。他有很多優點,朋友得到東西我只會高興,不會不高興。
實際上問題的提出本身可能反映了一個重要的中國文化習俗。中國文化中,越近的人競爭越強,人們很容易相互嫉妒,所以中國社會凝聚力很弱,西方的習慣是越近的人會越覺得可以是朋友。我們這種近距離妒忌造成的結果是內部關係很差,對外卻很弱。這是中國社會長期的歷史性問題,為了中國進步和發展,需要徹底改變這種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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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子:
希望更多人做科普
新語絲科學精神獎已經舉辦了兩屆,兩次都頒給長期以來從事科學普及、反對偽科學等工作的學者,對此,方舟子說:「當初設立這個獎項的初衷,就是想通過這個獎,鼓勵更多的人從事科普工作。」
北京晨報:設立這個獎的目的是什麼?
方舟子:科學精神獎是為了獎勵那些幫助公眾理解科學、了解科學常識,弘揚科學精神的人。
北京晨報:對於評選的對象有什麼要求呢?
方舟子:評選的對象包括各界人士,不僅僅局限於科學界,實際上,媒體、科學家、科普工作者等等諸多方面的人都在評選範圍中,沒有什麼具體的標準。比如去年頒給何祚庥,就是因為他長期以來在反對偽科學、揭露邪教、假氣功等等方面做出的大量工作和貢獻。今年選擇饒毅,則是因為他在反對學術腐敗、促進科研體制改革、普及現代生物學知識上的貢獻。
北京晨報:獎項評選的機制是什麼樣的呢?
方舟子:每年年底的時候,我們都會在新語絲網站上發布一個公告,讓大家推舉科學精神獎的候選人,最後的評選則主要是由新語絲的編委共同討論、投票,由此產生結果。每年只評選一位獲獎者。
北京晨報:當前國內關於科普的獎項情況如何?
方舟子:民間的科普獎似乎沒有,官方的有不少,這些年來,也一直有科普獎將我列入候選人,並且問我是否會去領獎,我都拒絕了,原因在於,我覺得其中有些被提名的人,其實他們做的工作並非是科普,甚至恰恰相反,是在宣傳偽科學的東西,因此,我不願意和他們一起。
北京晨報:那麼,新語絲的這個科學精神獎想要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目的呢?
方舟子:首先是想通過這樣一個獎,鼓勵各界人士從事科普工作。今天我們的科普工作還遠遠不夠,並且其中也有不少以科普為名卻宣揚偽科學的東西,因此,科普工作仍舊是任重道遠。其次,每年的頒獎典禮其實也是一次科普活動,因為每次頒獎,我們都會請獲獎者做一個報告,這個報告並非學術報告,而是針對普通人的一次科學講座。
本版撰文 晨報記者 周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