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國內的一些觀點不同,F-22採用的融合化、多組渦流增升裝置複合的設計,是五代機兼顧高速飛行、高機動能力、隱身能力的核心技術,是人類飛行器設計史上的一次重要飛躍;這種思路被殲20所學習繼承,並成為其高機動性設計的核心源泉。
一:俄國氣動專家對F22的真實看法
筆者首先引用俄羅斯中央空氣流體動力研究院的科研結論。米格29與蘇27的氣動外形設計,均是在該流體院提出基本方案,並對米高揚、蘇霍伊設計局的直接指導和技術支援下完成的。在該院的《超聲速飛機空氣動力學和飛行力學》中,對超聲速時代的飛行器劃分了三代:
「今後,改進發動機的內部參數靠提高發動機推力和在M>1的飛機升阻比,就可以在超聲速巡航飛行時不適用加力。第一批這樣的發動機用在製造遠程飛機,比如M-50,圖-144,協和號、T-4等已經研製出來。現在,對於新一代超音速殲擊機也採用類似的方法。在機動、加速、爬升、短距起飛情況下使用加力狀態。
因此,發展發動機和空氣動力學可以完成3次主要飛躍:
——轉入到超聲速M2~3;
——不用加力飛行狀態,以M=1.7~3.0作超聲速飛行;
——對於機動飛機不用發動機加力推力轉入到M=1.5~M1.8的超聲速巡航飛行狀態。」
圖:三代常規戰機靠邊條拉出渦流增加機翼升力,強化機動性。F22把三代機的獨立邊條,分三段融入前機身的側面稜邊、進氣道前沿、進氣道側面小邊條;以大幅度提升飛控設計難度為代價,實現隱身的同時,大大減小了重量、阻力,還極大的強化了機動性。
圖:F-22的渦流增升效果極為強悍,沒有任何一種三代機能與之相提並論
在這三次超聲速飛機的技術飛躍中,F16、蘇27等三代機的地位不言自明。俄流體院認為,F-22這樣具備完整超巡能力的高機動戰鬥機,相對於之前的所有超聲速飛機,都在發動機與氣動設計上,實現了1-2個飛躍性的技術突破。
而且F-22看似沒有明顯邊條的設計,正是其氣動設計技術相較於F-16和蘇27出現巨大突破的最大特徵,而且被殲20極大的學習和繼承。
二:F-22不僅有邊條和增升裝置,核心思路還被殲20完整參照和學習
飛機在天上飛,靠的是機翼等構件產生足夠的升力,增升就是要通過各種方式實現升力的增加。高性能戰鬥機上常用的增升裝置有兩種類型:
A:強化附著氣流能力的增升。比如各類機動襟翼/縫翼,它們的作用是通過調節機翼的彎曲程度,或者改變氣流的流經途徑,使得機翼能獲得更高的升力極限。
圖:簡單機翼模型的氣動力學展示,注意流線所顯示的氣流,它均勻的附著在機翼的上下表面。這種狀態下,機翼迎角越大,升力和阻力都越大。
圖:迎角超過一定限度後,流過機翼上表面的氣流就被完全撕碎成紊亂氣流了,此時機翼升力幾乎喪失殆盡
機翼獲得的升力和迎角相關,在極限來臨之前,氣流始終附著在機翼上;迎角越大,升力越大;直到突破某一個臨界角度,機翼上表面的氣流就會完全分離、被撕碎成紊亂氣流,這時候機翼的升力就會急劇喪失。
而這些機動襟翼和縫翼的用途,就是增大機翼的可用迎角極限,從而獲得更大的可用升力。
圖註:F22機翼的前後緣均有襟翼,襟翼是最古老、最正統的增升裝置設計之一。
圖:F-16的前緣機動襟翼與後緣襟副翼(該機採用襟翼、副翼一體化設計)工作原理,其它高機動飛機與之大同小異
B:利用脫體漩渦氣流進行增升。它是利用人為、主動的誘發特殊類型的氣流分離現象,實現機翼升力增加的設計;在實際型號上的應用,首先是從瑞典JA-37戰機開始的。
機翼升力的本質是上下表面之間的壓力差,在機翼的上表面形成高速旋轉的漩渦氣流,能夠顯著減小機翼上方的壓力;而且在漩渦的主導下,上表面氣流也更難以被撕碎成混亂的紊流,可以進一步擴大機翼的極限迎角。而這些製造出漩渦的構件,就是渦流增升裝置,也常被稱為渦流發生器。
圖:F-18E/F採用了典型的邊條渦流增升,邊條面積很大,阻力和重量也很大
圖:F22看似沒有獨立的大型邊條,但邊條設計被分為三段,前兩段整合在了機身與進氣道的外形中,其有效寬度和面積,遠遠超過F18三代機上的獨立構件邊條
渦流增升裝置的形式並不限定,可以是邊條也可以是鴨翼,還可以是機身的突出稜邊、進氣道的唇口。只要它具備較大的後掠角度、較為銳利的構型;隨著迎角的增大,氣流就會隨著它們的外沿被撕裂、並形成高速旋轉的漩渦。
漩渦增升與傳統附著氣流增升的聯合使用——比如「邊條+機動襟翼」、「鴨翼+機動襟翼」,是F-16開始所有的戰鬥機,其高機動性能的氣動外形設計核心所在。
F-22上不僅有邊條,而且其前機身稜邊、進氣道唇口上沿都是渦流增升裝置;它通過三組渦流發生器的耦合設計,用遠低於三代機的重量和阻力代價,實現了遠超三代機的渦流增升效果。
圖:殲20的渦流發生器組合:機首的側稜邊,進氣口上唇,鴨翼,邊條。
這些融合性的渦流增升裝置設計,以及多組渦流增升裝置之間相互耦合、放大增升效果的核心設計思路,均被殲20所成功的學習和繼承。
三:為什麼F-22隻剩很小的傳統邊條?
就筆者的印象中,除了筆者幾年前的專門文章外,很少有航空科普文章提及這一點:渦流增升的運用存在馬赫數相關的速度限制。在超聲速狀態下,由於激波的壓縮等因素作用,出現漩渦會變得細長無力等現象,導致增升效果基本消失殆盡。
這意味著過大的獨立渦流增升裝置,在超聲速飛行狀態下,很可能成為性能上的負面累贅。同時隨著隱身時代的來臨,戰鬥機的外形設計也要求氣動構件更為簡潔,並需要服從於電磁信號散射特徵的控制需求。
圖:超聲速下的激波會非常強烈的壓縮脫體漩渦氣流
這些要求對渦流增升裝置的影響有時候往往自相矛盾,比如不宜再保留類似F-18E/F的大面積尖拱式邊條——雖然單個構件的增升效果上它冠絕三代機,以減小阻力、重量、雷達反射面積;但有時候,也要保留小的邊條,利用它在前面形成低反射特徵,掩蓋住後面原本具備強反射特徵的機身結構。
F-22上的設計特徵——儘量取消獨立構件的渦流發生器,將渦流增升的功能融合到飛機上不可缺少的基本結構上去實現;但同時又在進氣道外側/機翼前方,保留了很小面積的獨立邊條,就是這兩種需求相互交織、權衡妥協的結果。
圖:F-22俯仰失控墜毀
F-22的新設計,建立在氣動和飛行控制技術的高度進步上;即使是單個構件的渦流增升,也具有非線性強、非常難以控制的特點,多組構件——比如3組,它們之間相互耦合帶來的控制難度,不嚴謹的說,那就不是簡單的加法式關係,而至少是乘法式關係、甚至是幾何級數增長式的關係。
圖:F-22以及其他的未最終實用化的美國五代機方案,都對殲20總體設計起到了極大的參考和指引作用,與機體高度融合的多組渦流發生器耦合設計,就是這些方案中最重要的共通特徵之一
雖然筆者本人向來極其厭惡文學化的描述,但F-22的渦流增升設計用「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來形容是非常恰當的;不具備足夠的氣動力學知識,連理解F-22基本的設計思路和工程實現難度都做不到。殲20在相關的增升設計上,是學習F-22的產物,其核心思路高度相近。
四:最大升力的瓶頸不在於增升,而在於控制能力
在高機動飛機的最大升力設計中,最大的瓶頸從來都不在於利用邊條這些構件實現多強的增升效果;而在於在增升以後,還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控制住飛機,避免它出現嚴重的失控乃至於墜毀。
因為飛機的飛行過程,實際上也是從機頭到機尾、從左側翼尖到右側翼尖,多個方向上同時在進行的蹺蹺板遊戲。某一邊的力一旦超出另一邊的平衡能力極限——比如邊條/機翼產生的升力,超出了平尾的控制力極限;擱蹺蹺板上就是一邊猛烈的砸地上,擱飛機上就是立刻失控、被掀翻式的上仰。
圖:JAS-39俯仰失控墜毀,升力是好東西,但失去控制的升力就是招災惹禍的根源。俯仰失控,一直是現代高性能戰鬥機氣動、飛行控制設計中最具風險和難度的問題;裝備仿改蘇-27系列的客戶,對此感觸尤其深刻。
在高性能戰鬥機的布局競爭中,由於鴨翼相當於水平尾翼與邊條的結合體,而且位於機翼前方;理論上可以用更輕的重量和阻力,做到與常規布局相同的性能。
但是鴨翼這種俯仰操作面與渦流增升器合一的特性,也使得它在增升與控制,乃至於亞、超聲速性能的協調上難度要更高,因此最終的型號總體飛行性能水平,並不一定優於常規布局型號——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颱風戰鬥機。
圖:F22的矢量推力
從二代機到五代機,從JA37到殲20;最大升力、升阻比等氣動性能的比拼,從來都是取決於具體每一個機型的設計水平高低、應用技術水平高低,而非其基本的布局形式。比如最簡單的例子——矢量推力的應用,就是相當程度無關於鴨式布局還是常規布局,但又對飛機極限控制能力影響極大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