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每年的2月1日都越冬隊正式輪換的日子,儘管第37次隊早已離開,西村大叔還是打算用美味佳餚來紀念這個日子,為此特意選用高檔的米澤牛肉製作牛排。然而,讓他頗為失望的是,隊員們對於這道奢華料理並不感冒,評價一般,似乎他們平民的胃接受不了如此貴族化的食物。
周日料理
儘管食材並不齊備,晚餐終究還是要準備的。我們為今晚的土豆燉牛肉準備了冷凍胡蘿蔔、土豆以及洋蔥片,其中的冷凍土豆是我們整個越冬期的寶物。這些土豆形狀各異,有切成四塊用於燉煮的,也有切成骰子大小用於煮味噌湯的,還有整個土豆用來烘烤的。它們都來自北海道的同一家公司。回國後,我在逛超市時注意到,冷凍土豆的銷量似乎並不好,我猜想會不會因為只用於公司業務的批量採購?如果按小份零售的話,應該更受年輕太太們的喜歡才對。
■土豆燉牛肉是一道喜聞樂見的大眾料理,無論在中國還是日本。
我找到一件「秘密武器」用來代替魔芋絲,那就是「吉野葛根粉」。將其放在熱水中解凍後再用水洗,然後就可以扔入鍋中。作為關鍵時刻的替代品,這種葛根粉還是挺有用處的。我還有一個暗藏的大招,用葛根粉製作的土豆燉牛肉、牛肉火鍋等,如果有剩下的就拿去冷凍,再解凍之後仍會恢復原樣,而不會像魔芋那樣變得細碎。葛根粉作為旅行便攜食物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用油炸羊棲菜和水煮罐頭白果做了一個拼盤,此外按照西平的菜單做了煎柳葉魚和海膽海蜇醬菜。柳葉魚是正宗北海道產的多卵柳葉魚,海膽海蜇醬菜的海膽可是利尻島漁協(日本漁業協同組合——編者注)出品的鹽海膽(所謂鹽海膽是雌海膽卵巢的鹽漬品——編者注),單個售價高達2500日元(上世紀90年代),我用了兩個。用這種鹽海膽做出來的海膽海蜇醬菜與市面上出售的菜品相比,沒有那種令人討厭的甜味和酒精味,是再好不過的下酒菜了。
■海膽是一種非常美味且珍貴的海產。
在做出海膽海蜇醬菜之後,因為味道與在日本吃過的相差甚遠,連我本人都像是受到一種文化衝擊,不敢相信這是海膽海蜇醬菜的味道。但是,等我將所有的料理端上桌之後,還是覺得不夠豪華,柳葉魚每條都那麼細小,土豆燉牛肉和羊棲菜看起來很普通,那個昂貴的海膽海蜇醬菜終究只是下酒菜。
我們倆人又回到冷凍庫挑選食材,看了15秒後,我的目光停留在「水煮伊勢龍蝦」上面。這是第37次隊剩餘的正月食材,有了這個那絕對夠豪華了。「用這個弄一個味噌湯吧。」這個伊勢龍蝦倒過來看,就像剛剛從蛋裡孵出來的異形。我倆在冷得要命的冷凍庫裡一邊哆嗦,一邊把9隻伊勢龍蝦搬到食堂。我在大鍋裡燒水,約80度沸騰之時,將9隻龍蝦整個扔到熱水裡。聞到香味的時候,豪華味噌湯就宣告完成。我把每隻龍蝦盛在拉面上面,撒上冷凍蔥花和冷凍柚子皮。這樣,一道足夠華麗的料理出現了。不出意外,這道料理大受歡迎。
■奢華的伊勢龍蝦味增湯,用整隻龍蝦製作。
這群大叔最喜歡的料理就是這道超出預算的味噌湯。如果說螃蟹味噌湯是鐵炮湯,那這個龍蝦味噌湯就是大炮湯了。說實在的,這一天我真是累得夠嗆,明明今天是我休息,我只要在旁邊做個指導,給些建議什麼的就夠了。不過,我有一個很大的收穫,總算做出了大家喜歡吃的食物。
今天,獲得自己和他人認同的「不斷獻出華麗作品的料理人」的頭銜就此放下——這純屬自我吹捧。明天,我決定變回「熟練使用所有食材、天衣無縫的料理人」,用人話說就是「定食屋的大叔」(定食屋是日本一種使用便宜食材的小食店——編者注)。
烤肉大會
剛剛進入2月,室外的氣溫驟然下降,多日來一直持續著零下50度的低溫天氣。2月8日早上,我出到室外竟覺得有些暖和,看了看溫度計,上面的刻度顯示是零下36度。在眼下的季節能遇到這樣的「高溫」在圓頂基地是很難得的。午飯的時候,看著狼吞虎咽地吃著幹咖喱飯的隊員們,我提出了一個建議:「今晚我打算在室外搞成吉思汗烤肉大會,請值日的隊員幫我打下手。」下午1點,我就開始忙起來了。
我把18升裝的食用油罐切掉一半,當作炭爐。臺面有點矮,我就把打包用的結實木框架移作臺面支撐架,不僅如此,我還用防火用的闊斧砍了好幾個木框架,用於引火……這麼做真是對不住辛苦裝船的日通大叔們了,我在心裡不住地說抱歉。炭已經裝備就緒,現在首先是咖啡時間。如果是在日本,準備工作在哼著小調的數分鐘之內就可以完成,可是在這裡,做完這些準備工作之後我竟陷入了輕度缺氧狀態。身體活動30分鐘就得休息相同的時間,如若不然,身體便會吃不消。正巧值日的醫生來幫我打下手,他問我:「這麼冷,用炭火行不行?」他好像被我宣稱的「暖和天氣」嚇到了,態度有點消極。
■BBQ烤肉的專用烤爐,西村製作的簡易烤爐與之相似。
之前參加第30次越冬隊時,我們幾個瑞穗基地的隊員在零下40度的低溫下,頂著10米/秒的大風天氣搞BBQ。有過那樣的經驗,我底氣十足:「我之前在瑞穗基地也弄過,那時的天氣比現在更糟糕,這樣的天氣完全沒問題。而且,還沒有人因為在室外搞成吉思汗烤肉而賠上性命。」跟以前一樣,我又說了一些沒頭沒腦的理由,強行推進作業。
炭火準備好了,5公斤的小樽港町裡脊肉也準備好了,冷凍蒜苔、冷凍洋蔥、冷凍菜豆等蔬菜也OK了。圓頂富士觀測基地史上第一次大型成吉思汗烤肉派對即將開始!
天氣:晴朗
風力:基本無風
氣溫:零下40度
真是「絕佳」的天氣條件吶。我們八個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端起裝著伏特加的酒杯乾杯,慶祝這次大型派對的舉行。
■誘人的烤肉對於肉食愛好者的吸引力是無法抵擋的。
平澤隊員缺席了這次烤肉盛宴。他被原因不明的虛脫感和惡寒侵襲,只能可憐地躺在床上。經福田醫生的診斷,「由於疲勞、睡眠不足、工作過於緊張導致的,他的症狀都是身體發出的警告信號,充分休息即可痊癒。西村你呀,是絕對不會患上這種病的。」「要你管。」我在心中懟了一句。無論如何,我要大口吃肉。
比起徜徉在北海道的自然花景中喝著生啤酒,在這裡吃烤肉也毫不遜色。倒不如說,在這周圍1000公裡沒有一個人影的地方反倒更勝一籌。陽光溫柔地照射著我們,感覺也不是那麼冷。
在零下40度的極地舉行成吉思汗烤肉派對是什麼體驗呢?容我慢慢道來。
首先,將烤好的肉和蔬菜放在盤子上,之後不可能像平常那樣慢慢地拿到嘴邊。一旦烤好,要快速塞入口中,否則很快就會變回凍肉。當然,那些解凍後裝在碗裡的肉也不會放置在室外,每次只取出要烤的部分置於火上,吃完再返回室內去取。
在如此低溫下能不能喝飲料?答案是可以的。不過,從罐裝啤酒在倒出來後必須在一分鐘內喝光,不然就會變成帶苦味的冰。倒在紙杯裡的日本酒也只需要數分鐘就會變成冰糕狀。伏特加和威士忌勉強撐得久一些,不過大概20分鐘後酒瓶中也會出現冰渣。
■BBQ烤肉盛宴上豐富的菜品,足以讓食用者心滿意足。
面對低溫考驗最為「頑強」的是濃縮威士忌,一直撐到烤肉結束。說它只是為了此次烤肉大會而存在的也不為過。普通的威士忌酒精度在45度左右,而濃縮威士忌的度數達到了65~70度。在「白瀨」號艦內也配有濃縮威士忌,作為艦上的紀念品。將這種濃縮威士忌倒在杯子裡時,就會聞到一股非常濃重的酒精味,通常的聚會上絕對不會選擇這樣的飲品。可是,在我們這次烤肉大會的環境下,喝下的瞬間唇寒齒冷,胃部一陣收縮,隨後就會感覺一股熱氣從腹部往上升。炸彈!這簡直是炸彈,酒勁上頭非常迅速!隨著派對的進行,眼皮變得沉重,某個瞬間意識中斷,墜入黑暗世界。作為飲用烈酒過後的淡味飲料,我又喝了一些伏特加和兌水威士忌,這讓我徹底醉了。
我喜歡喝酒,但並沒有酒精依賴症(或許有一點)。在整個越冬期,我想要小飲一杯的時候,就會喝兌水威士忌。之前我曾說過,在10月之前,包括第37次隊喝剩下的酒,我們喝了150升酒,全部是這種烈酒。不知我們這幾人是大酒鬼,還是因為低溫改變了身體機能,總之,我們喝了不少。
我們八個人把5公斤肉全部吃完,這意味著我們第一次室外成吉思汗烤肉派對成功結束。這次派對讓隊員在持續的體力勞動中得到一次很好的心情放鬆。我很想這樣說,其實只有我自己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下期預告:越冬生活是平淡而單調的,每天都要例行公事般進行各項工作,周而復始,其中一項就是記錄工作日誌,包括記下每天的菜單,都由當天的值日生負責。向來惜字如金的金戶副隊長在記錄菜單時也是能省就省,本來菜式豐富的菜單在他筆下變得簡陋而寒酸,讓西村很是無奈,只能自己動手補充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