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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叫芡實啊,兒時吃的蒺藜果子,長大後才知道它就是芡實!
在屯溪老街,看到一垛垛糕碼在門口,上面寫著「芡實糕」。有紅豆味兒、芝麻味兒,灰白或者灰紅色,吃了點,吃到米粉味兒,吃到一點清甜,店主告訴我,是芡實煮熟去殼晾乾研粉之後做成的,益氣補腎,可是有醫用價值哦。我還是不知道芡實是啥子,我只知道芡粉,芡粉是燒菜用來勾芡。等我把芡實和芡粉聯繫起來,把芡粉和蒺藜果子聯繫起來,把蒺藜果子和雞頭米聯繫起來,中間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
芡實和荸薺一樣,是水八仙之一。暮春到初夏,水塘裡漸漸伸展開綠色的荷葉一樣的圓形大葉子,芡實也是睡蓮科的。與荷葉的平展不同,芡實的葉子是皺的,它皺皺巴巴伸展出巨大的一片一片,覆蓋池塘,像一塘煮沸的綠水。八九月份,芡實成熟。芡實不易得,因為裹著芡實的苞有刺,下塘割了苞,這個時候不管是什麼都用上了,有用穿鞋的腳踩壓,擠破苞;有用棍子夯開苞,裡面一粒粒的芡實滾出來,一個苞裡面有一兩百粒芡實,所以我們說芡實是蒺藜果子。真像是對付鐵蒺藜呢。芡實鍋裡煮熟,老婦人或者女孩子挎著大半籃子芡實沿街叫賣,筲箕裡還有一摞新鮮荷葉,是天然的包裝紙,一隻小酒杯,是量器。
很少有上午賣蒺藜果子的,上午趁著涼快,女人們趕緊劃只腰子盆到塘裡去割,割回家煮熟了,下午才能拎出來賣。午後的太陽很毒,賣蒺藜果子的女人頭上頂著一塊溼毛巾,走過長長的青石街道。
水裡的植物,總是免不了澀味,即使煮熟了,芡實在嘴巴裡嗑開之前也是澀的,青澀的澀,澀是它與生俱來的氣質,在成熟後漸漸淡遠,卻依稀不絕。芡實其實就是澱粉,這些澱粉新鮮、彈糯,比現在奶茶裡的珍珠更飽滿更Q。靈巧地上下牙一嗑,它從殼裡蹦出來,在舌頭與牙齒之間滾動的時候,跳躍的口感充滿了頑皮。我們從來沒有把它和廚房裡灰面一樣的芡粉聯繫到一起,從來沒有想到芡實能夠煮粥做糕點。後來到蘇州,吃桂花雞頭米粥,在桂花香氣與粥的熱氣中,舀起淡黃色的顆粒,似曾相識,卻又不清楚,遲疑著,終於從咬開的芡實裡捕捉到當年蒺藜果子的某種記憶。
原來你的學名叫芡實啊。就像小時候隔壁鼻涕拉乎的丫頭,人人喊她野豌豆,二十年後再見,不僅是亭亭玉立的美女,而且名字叫薇。蘇州的風雅,真不僅僅是在園林山水,連一粒蒺藜果子,一碗薄粥,也被賦予了清新與甜美,他們的風雅深入骨髓。
我們那會兒嗑著蒺藜果子,蒺藜果子殼吐得到處都是,大人罵我們作髒,是不上檯面的瘋丫頭;至於說磨粉入糧食或者入藥,那是樸素的踏踏實實經歷過憂患的生活。
又雅又俗的倒是長芡實的梗和莖,我們都吃過。梗像芹菜一樣折斷,莖像藕帶一樣切片,熱油下鍋,爽口是雅,多加幹辣椒爆一爆,也下飯,說到下飯,有點兒俗。俗中也能開出雅的花朵。俗和雅,不過是芡實的A面B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