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為虛,眼見為虛 | 話題:幻覺的體驗與應對經歷

2021-01-12 澎湃新聞

原創 過山車玩家 雙相躁鬱世界

編輯、排版 / 龜龜爬

審閱 / Emile

幻覺是指沒有相應的客觀刺激時所出現的知覺體驗。在接下來的文字中,我們將看見各位親歷者對幻覺的不同定義。

這些定義都力圖告訴我們一個事實:在真與幻之間掙扎,不是一件容易事。

有時聽到門外有人,這時我會看看貓咪,它如果沒反應,那就是幻聽。現在我還時不時地能看見空白處有好多眼睛,看見像蟲子的小點點。抑鬱最嚴重的時候,我一度陷入幻覺裡,現在好一些了,感覺活得很艱難。

家族遺傳,確診到現在有4年了。我的幻聽出現在雨天,無論多小的雨,甚至只是陰天,我都會「聽見」雷聲。幻視出現在一次吃酒石酸唑吡坦片的時候,我看見掌中的手機變成了地鐵,在我手掌上開來開去……不過幻視隱約只出現過兩三次。

住校的晚上,我睡覺老是感覺自己聽到上課鈴,然後驚醒。一個晚上無數次循環,我就直接抱著鬧鐘睡覺了,隔幾分鐘就會醒來看一下時間的,直到起床。而且自己還是吃了安眠藥才睡的。

我總會聽見特定的音樂,類似手機鈴聲,有時候會一直響,響很久很久,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沒有聽見。無論在家還是一千多公裡以外的學校,我都會聽見。我還經常看見一個白影,很朦朧的白,但是看不見臉。「他」常倚著什麼東西,我很少看見「他」的全身,只知道「他」瘦瘦高高的。

有過一次短暫的幻聽體驗,是在上課的時候,明顯感覺聲音在右耳邊,是一個低鈍的撞擊聲,時有時無。我問兩邊的同學有沒有聽到,他們都是一副茫然的眼神,後來就沒有了。當時自己身體好像軀體化症狀有些明顯,甚至走起路來要用些努力才能維持直線。

我有過幻視,應該是幻覺吧,因為我有時還是分不清是不是幻覺。看到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個子不高、長頭髮的女人站在我房間門口看著我。

我不知道這種算不算幻聽,就總是莫名其妙的聽到蘋果手機電話響的聲音,看手機但也沒有人打電話。

因為怕黑,我獨自夜裡睡覺總是覺得身邊有人的呼吸聲。我也喜歡幻想,甚至到了痴心妄想的地步,比如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一直幻想和他結婚後組成家庭(單身狗的悲傷)。

有的幻覺是服藥產生的副作用:

分享最近一次幻覺經歷。前段時間我一直失眠,連續失眠一周多,實在是受不了了,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可能也是怕躁狂復發,睡前就吃了一片安眠藥,結果就出現幻覺了。

我躺下可能有個十幾二十分鐘,就覺得自己被一堆纖維狀的東西環繞,自己像在做夢,但我姐說我是睜著眼睛的。把燈打開,我說為什麼燈一直在晃,身邊都是泡沫,去上廁所走路搖搖晃晃。應該是安眠藥的副作用,不算是很嚴重的幻覺。

有的幻覺是疾病嚴重時的症狀:

我之前狀況很嚴重就會出現幻聽,時間長達一個月左右。走在路上的時候,我突然會開始聽見三個人的講話聲。一個在我右邊(A),一個在我左邊(B),一個在我後邊(C)。

A和B一直在吵架,吵得特別大聲。

A一直在提議叫我做傷害自己的事,撞牆啊去馬路中間站著啊自殘啊什麼的。

B就反駁她罵她,試圖不讓我做那些事。

C在我身後不停向我複述前面倆人的對話內容,還會時不時加以評價。

我尋思著我明明能聽見那兩人吵架的聲音啊,吵得我腦子都要爆炸了,C還加進來,她們倆說什麼,她就跟著重複給我聽,很多時候還會用英文跟我說。

我在腦子裡看到她是個短頭髮的小女孩,嘴咧開得很大地笑著。

出現幻聽的時候我整個人的思維和行為是不受我自己控制的,全被她們仨操縱著。很多時候,我的嘴巴會一直把C跟我說的話複述著講出聲來。

發作時,我會在路上頭都不抬地特別特別快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快速說著她告訴我的話。

要是旁人注意到我應該會被嚇一跳,哈哈哈。

我平時說話總是很慢慢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發病的時候她們就沒有再出現了。

說實話,我有點懷念他們的陪伴。因為他們都在我腦子裡,所以不存在與現實區分啦。

不過醫生問過我是想法還是聲音,我之前不確定,後來又發作以後馬上回想發現是聽見他們三個同時出現在腦子裡的,能聽見聲音,所以是假性幻聽啦。

有的幻覺符合「清醒夢」的概念:

一個瞬間眼前的畫面就回到高中時某個陽光燦爛的周六下午,趴在自己的小臥室裡看書。

可以清晰地聞到陽光的味道,聽到書本翻頁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跳轉到高考當天,找不到身份證,又丟了筆,我站在走廊裡放聲大哭。

又跳轉到大學健身房的更衣室,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正捏著鑰匙鎖櫃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扔回現實,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不到現實的存在,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的畫面都是假的。

特別累,有點喘不上氣來。

我應該沒有過幻聽幻覺。很多我以為是的,告訴諮詢師小姐姐,因為最快聯繫到的就是她啦。

她覺得應該是「清醒夢」。

那分享一下我的「清醒夢」吧。家常版本的是,有天早上起來,我看見和我同住的人進了廚房,然後把門關上。

我還聽到廚房裡有聲音,然後我又睡下去了。

醒來的時候我問對方早餐做好了嗎,對方說沒有做早餐也沒有進廚房,他是上了個廁所。

可我是親眼目睹他進去的,非常真實,還有關門的聲音……

後來諮詢師小姐姐說這可能是「清醒夢」,就是說,我的意識是清醒的,但其實我在做夢。

還有恐怖版本的,也是剛醒來,看到所有的東西都變得非常平面和平滑。我看個手機就是個黑色平面,門把手柜子都是幾何平面還光溜溜的。

重點來了,我的手腳在我眼裡都是像動物的爪子一樣,一動還變形……

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我嚇壞了,趕緊電話和別人說,發微信給諮詢師小姐姐,然後繼續睡下去,睡醒又沒事了……

後來再出現這種情況,我也是看東西變成平面,看到手腳變形。

我用手使勁戳我眼中那個光溜溜的柜子,刮那個抽屜縫說這裡怎麼裂了,旁邊的人說這就是抽屜縫啊,把我拉回來……

求旁邊的人心理陰影面積……

有的是曾經陰影的夢回或恐懼的實化:

我之前因為退伍的事情,受了很大打擊。回來後能看到在那邊的場景,能聽見班長的聲音。

當時看見、聽見都覺得是真的,但是身邊人都被我嚇到,說我在對著空氣講話。

我是分不清幻聽和幻覺,是身邊人一直在提醒我那些東西不存在。

後面我就知道那些東西不是真的了。再後面,醫生幫我調了藥,那些東西就沒有出現了。

我一直以來都會覺得別人在說我壞話,在罵我,腦子裡也全是罵我的聲音。

那時候我不覺得自己是幻聽,我很確定我聽到的是真的。

後來我搬離寢室,一個人租房子住,和之前的人都斷絕了來往,可是我依然能聽到他們的聲音,甚至在腦海裡想像他們罵我的畫面。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畢竟我一個人住怎麼可能聽到別人的聲音。

有一天晚上睡前,我躺在床上玩手機,突然左耳特別清晰的聽到了我媽媽批評我的聲音,就像她依附在我左耳邊說話一樣,特別真實。那個時候我才開始思考我是不是真的幻聽了。

至於幻覺,我有一段時間會看到一個男人跟著我,他就看著我,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就一直看著我。

晚上睡覺時我有次出現幻覺,看到手機上的字都在扭動,然後變成立體的,有的字還從手機上滑落下來。

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每當我看到手機上的字在動,而我又是一個人住,根本確定不了手機的字是否在動,於是我就開啟了錄屏功能。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再點開視頻,發現字並沒有動,這是我第二次意識到自己出現了幻覺。

第三次也是發生在租的房子裡。我睡覺時很謹慎,門窗都要緊閉並且反鎖。

可是那天晚上我感覺到了很強烈的風,並且有很大的呼嘯聲,我的蚊帳被吹得扭曲,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現天花板也在變形。

後來為了確定那個男人是否是幻覺,我就用手機對著他拍了照片,發現照片上並沒有人。

我也問了其他人,他們都說沒有人,這是我意識到那個男人是幻覺的時候。

但是感覺到的狂風,我並不能證明它是幻覺。我想不到什麼方法,但是我覺得應該是幻覺。這就是我的經歷。

我會幻聽到一些嘲笑挖苦諷刺我的話,只在學校裡會產生,當我一個人或者格格不入時尤甚。

區分的話,我會帶耳機放音樂並且心理暗示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還有在家裡能聽到我爸上樓梯的聲音。一般這個我無法分辨是真是假。

我只出現過幻聽的情況。我是18年4月份開始有幻聽的情況。

起初是準備睡覺時聽到有個聲音喊我名字,後來是聽到相機快門響的聲音。那時候沒有就診,只是一直痛苦忍著。

到2019年的七月份暑假,我只要一睡覺便聽到一男一女聊天的聲音,更多是男性勸我自殺的聲音。

當我聽到這些聲音,我就開始用手機錄下,直到第二天發現並沒有什麼人在說話,我開始覺得我是真的出現了幻聽。

因為害怕我崩潰狂哭,家裡人陪著我睡覺,我的幻聽就消失了一段時間。後來又嚴重起來,就去就醫。

就醫時,醫生跟我詳細談了很多,關於幻聽都是些什麼內容,聲音是身邊熟悉的人嗎?從最根源去尋找幻聽的來源。

那些快門聲是因為最初遭受校園暴力被偷拍留在內心的恐懼。抑鬱期自殺的念頭會導致我聽到慫恿自己放棄的聲音。

住院後,醫生的幫助加上藥物治療,住院過後我就極少會出現幻聽了。

現在的我出現幻聽就會詢問跟我在同一個場合的朋友是否也聽到了同樣的內容,來判斷是否幻聽。

或者我會記錄在便籤上,然後就診時尋求醫生幫助。

有一些長期經歷幻覺的病友們也給出了他們應對幻覺的小方法:

我有過幻聽。第一次幻聽是開車時聽到一個陌生女人叫我開車去撞別人的車子。

那時車上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我肯定自己是幻聽了。事情發生後馬上撥電話找心理師討論該怎麼辦。

後來每次幻聽一來,我會跟那個陌生女人說話,給她一個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的任務,然後我再去吃藥睡覺。醒來她就暫時不見了。

論如何區分幻聽:無視所有聽到的聲音,把它們全都當成幻聽,如果當中有真實的聲音,那麼當事人會再找我說的。

我願稱之為自暴自棄式分辨法。

首先,我是從偏哲學角度來定義真實。所以,第一個問題,真實是什麼?

我所定義的真實就是我的所思所想所說所行。

我有時腦中也有聲音出現。我保護自己的方式是從來不欺騙自己,尤其是我一個人的時候。

我會堅持我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幫著「他們」說服我自己。

不過,人是很喜歡騙自己的動物,我一發現自己有自欺就會馬上改。

我相信,一個欺騙自己的人遲早會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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