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著的時候應付不了生活,就應該用一隻手擋開點兒籠罩著你的命運的絕望,同時,用另一隻手記下你在廢墟中看到的一切。」
----卡夫卡
這本後浪出品的漫畫基本還原了卡夫卡在1915年,也就是差不多100多年前寫的《變形記》,只是書中的格裡高爾清晨醒來時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甲蟲,嚇壞了父母和妹妹。漫畫作者法國的埃裡克·科貝昂直接把蟲子具象化為蜚蠊(音同匪連),一個古老的物種,早在古生代(石炭紀和二疊紀)就是大約3億年前就已經存在。這位蜚蠊還有很多暱稱:黃婆娘、偷油婆、鞋板蟲、油灶婆,以及蟑螂。
我其實很好奇身為漫畫編劇的埃裡克·科貝昂,為什麼指定蟲子就是蟑螂呢,連卡夫卡都不想給讀者一個明確的答案,畢竟一百個讀者心中有一百個卑微醜陋的蟲子形象。
當翻完這本被黑色籠罩著,只有40多頁的漫畫,我猜想漫畫家是想用一種微電影甚至是Vlog的方式,在有限的篇幅裡把小說中人物關係的轉折和情緒精準傳達。
從家庭唯一的經濟支柱,變成一隻蟑螂,從努力適應,到父親十分嫌棄變成累贅的兒子。從母親和妹妹的態度由同情和期待變為憤怒和厭惡。在這種極端對比的情節下,大概只有指定一個最髒最卑微的蟲子,才能不讓讀者猜來猜去,帶著讀者走入劇情。
還有漫畫中墨黑的色調也像是一種暗示,在《顏色的故事》中就曾講到西方的文化中,黑色常常代表死亡。因為黑色是對所有的光都被吸引而沒有光線反射回來的某種狀態的描述。我的理解就是絕望中的死亡等待,層層壓迫層層遞進的黑暗。
在平靜而有規律的生活被打破,格裡高爾變成蟑螂後,面對人性考驗的無力感,心理空間和生存空間不斷壓縮後的窒息感,當心愛的妹妹揚言將他趕出家門時,他終於倒地不起,奄奄一息,死亡的喪鐘響起。
漫畫中還有特別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畫家的刻意安排,所有關於家庭成員的心理變化都是一種模糊狀態,模糊到我戴上眼鏡仔細看,也看不到任何人的面部細節表情,只有在驚、厭、喜三種極端狀態下,人物才會整齊劃一的眼睛或眯起來,或張大。像帶著AI面具,後臺有程序控制著他們的行為。
在面具下,感受到的是親人之間的隔離感。
結尾處的收筆開始有了色彩,放棄蟑螂後的父母與妹妹有了笑容,也開始了新的生活,好像一切都是一場鬧劇。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想起了周星馳《大話西遊》最後一段城門口的場景。「那個人樣子好怪,他好像一條狗。」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荒誕的悲劇,一個沒有選擇權的悲劇。
從黑色到無力感、窒息感、隔離感,我好奇漫畫家埃裡克·科貝昂指定甲蟲就是蜚蠊蟲蟑螂,會不會有另一層暗喻,是想直指即使有著3億年生存智慧,經歷自然演化的打擊,依舊經受不住人類文明的異化感?
會不會像科幻小說《時間機器》那樣警示,想通過蟑螂異化吶喊,別誤判了科技文明,人類文明進步,一些自然法則依舊存在,一些問題哪怕經歷3億依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