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賈·莫漢(印度)
今天,美國總統將踏上印度的土地。這是第一次,因為承載著太多冀望,它看上去毫不輕鬆。握手一定有,鏡頭前的微笑也一定親切,但印巴關係是否就從此「相見歡」了呢?
顯然,現在還不是給出答案的時候。懸念將保持到3月2日,辛格總理與布希總統走出會議室的那一刻。創造歷史不容易,但我們還是太樂觀了,從來,印度和美國都是有緣無分的一對。
緣,誰都看得到———印美都是大國,奉行相似的政治理念,同樣追求自由的市場經濟,在反恐等戰略議題上訴求一致。隨著印度經濟駛上快車道,雙方的夥伴關係更似呼之欲出。
而分,至今還未到來。新德裡招待的上一位美國總統是柯林頓,之前是22年的空白,之後是6年的停頓。冷戰中的印度,曾試圖走出「第三條道路」,末了還是傾向蘇聯;而福山宣布「歷史的終結」之後,印美還在為核問題、克什米爾問題繼續它們的不愉快。
應該說,為改變這種夙命,布希還是花費了心思。就任以來,他試圖以更務實的眼光審視印度核問題,以更中立的態度看待印巴克什米爾爭端。如此近六年,才得出了印巴核協議,才醞釀了今天的訪問。
大國間沒有單純的雙邊關係,這是國際政治的一條常識。當印美開始追逐它們的緣分,在場的遠不止當事雙方。其間顯而易見的第三者就是巴基斯坦。刻骨銘心的恩怨,決定了這個國家必然出現在印度任何一種對外關係中。事實上,新德裡之後,布希的下一站就是伊斯蘭瑪巴德。而只要印巴還不能相逢一笑,美國同時籠絡這兩個國家的努力,就註定是一場走鋼絲的遊戲。其難度,布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將親身體會。
首先是克什米爾問題,巴基斯坦想必會催促美國進行幹預。而事關「領土主權」,任何國際幹預,都會引起印度的不滿。如何讓巴基斯坦感到高興,又不至於惹惱印度?單是措辭一項,已足以挑戰布希班子的外交智慧。
其次是核問題。印巴同一年試爆核武器,同樣是體制外的核國家。如今既然有了印美核協議,巴基斯坦自然會要求同等的對待。不過,鑑於卡迪爾汗「核黑市」的曝光,這應該還不在華盛頓的考慮之內,而布希也說了,印度是個「例外」。
這個「例外」要求雙方都支付高昂的代價。根據核協議,美國承諾與印度展開全面的核能合作;印度同意區分民用、軍用核設施,並將前者置於國際監督之下。到筆者寫作這篇文章時,雙方仍卡在那份必須「令人信服」的核分割計劃上。在華盛頓看來,「令人信服」就意味著印度將相當大部分的核設施歸為「民用」,並接受嚴格的監督。而新德裡也已把話說清楚,它不打算在國家安全利益上做任何讓步。
問題就是,誰來決定核分割計劃的性質?從法理上看,印美核協議旨在尋求雙方民用核能合作的途徑,而非壓縮印度軍用核計劃的規模及其威懾力。也就是說,印度有權決定如何區分自家的核設施。但從程序上看,分割計劃必須得到美國國會及國際社會的認可,這是核協議賴以生效的前提。說白了,美國有權否決印度提出的分割計劃。於是,談判緊鑼密鼓地進行,卻又往往令人沮喪。
當然,進展也不是沒有。比如最近,在原型快速增殖反應堆的問題上,美國就對印度作出了讓步,並且同意印度在國際監督之外保有相當數量的核反應堆。而印度相信也拿出了「民用單子」的加長版。此外,對國際監督的程序和時段,雙方的主張也在靠攏。
而時間也將用盡。半年的討價還價還勾勒不出一個妥協,難免會讓人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感覺。只有一種默契可以挽救這場醞釀了六年的訪問:關於世界,各種力量的變化難以琢磨,全球化了的威脅正在侵襲印美的安身之本,這裡,緣分是一種必須;關於核協議,協議不是目的本身,它更像一扇門,通向印美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關於談判,印度有國家安全的關切,美國有防擴散的目標,不宜偏廢一方。
1924年,英國作家福斯特發表了小說《印度之行》,講述東西方的遭遇。結尾處,阿齊茲和費爾廷盡釋前嫌,但也都終於明白,一個是印度人,一個是英國人,他們註定不能成為朋友。82年以後,故事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作者系印度《印度快報》戰略事務版主編。林兮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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