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韋
今天天氣晴朗,晚上找不見月亮。
我覺得有必要去看一看我的鄰居。
嚴格來說,我並不認識她,甚至沒有見過她——也不能這樣說,至少通過窗上模糊的玻璃我看到過她的形狀。當然,我不能相信窗戶,也不能迷信自己眼神的判斷。有一次,她靠在我的窗前,我注意到那個肥碩肩頭上繡有一朵若隱若現的粉色花朵,它令我瞬間勃起,久違的亢奮感直教我手腳冰涼。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個女人,我懶想起這些和此時此刻想要看一看她的衝動——事實上,她是不是女人,也歸於我一廂情願。我們住在同一棵樹上一牆之隔的兩個籠子裡——我要提醒你,這些文字並不是一篇童話的開始,我們並不是鳥類。
這個世界生了病。空氣中充滿了氣味香甜但一旦吸入便幻覺叢生的氣體;距離地面越近,會瀰漫越來越厚重的具有強酸腐蝕作用的濃霧;所有聲響都會令我們脆弱的耳膜苦不堪言;地上長滿了巨大食人花,它會吃掉我們,我們也會吃它,它們與人類是相依為命的食物鏈,以至於我不願意去想像自己吃的是人肉還是植物的軀幹。
我們長年累月地呆在籠子裡,混吃,等死,唯一的樂趣,就是眼睜睜地、慢慢地將自己的想像力扼死。
我們只是骯髒畜圈裡豢養的一群待宰羔羊。為了證明自己仍然活著,時不時需要小心翼翼地咩咩叫著撒上一兩聲嬌,然後主子們心情好的時候會隨後丟下來幾塊吃剩的骨頭。
但我今天要出去走走,權且算是為了愛情吧。首先,我要裹上足夠厚的防護服,厚到食人花一口咬下去無法判斷我是行走的垃圾還是汁鮮味美的食物的程度,為了破壞口感,防護服的夾層裡注滿了令人作嘔的液體;其次,我得套上巨大的面罩,面罩上往往勾畫著一幅到幾幅故弄玄虛的茶香嫋嫋或風光旖旎的畫面,如果體力夠好,可以安裝一個小機關,隨著手指撥動,能夠實現畫面的切換,一句話就是到死都不忘裝逼;然後,匕首柴刀火種乾糧水袋氧氣桶等等都是必備品,否則,遇上小怪獸怎麼辦?迷了路怎麼辦?走得太遠供氧不足怎麼辦?需要提前預防的事宜太多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人人出門都這樣,醜陋的人之間彼此無需羞恥。
為了減輕負重並防止脫落,防護服需要用鞋釘固定到鎖骨上,這個過程需要獨居的我自主完成,後來我發現我有些期待冰涼的金屬穿刺血肉的感覺——當身體開始自作主張時,疼痛的召喚總是令我們興奮得不能自已。
老人們會告訴你,時間長了習慣了就好了,釘子會慢慢和血肉長在一起的。
當我一個人浩浩蕩蕩地推開屋門,另一扇門也正在打開,看到她艱難地轉過身來,而且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是我覺得索然無味。
我張大嘴巴,用不加掩飾的猥瑣表情大聲喝道:我——愛——你——
低下頭時,我順嘴又說了一句日你媽的。
我知道我們無法聽到彼此的聲音,但我的膽量依然不足以支撐我吼出心底的渴望。
人人都是瘋子,孤獨是什麼?我已經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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