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獅子 】
圖中這位威風凜凜的將軍,就是在中國有著「飛虎將軍」之稱的陳納德,他曾經率領美國空軍志願隊支援中國的抗日戰爭,贏得了老百姓們由衷的感謝和愛戴。
在此之前,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將會收穫一份令世界矚目甚至為之震撼的忘年情緣。
1947年陳納德與夫人陳香梅的婚禮在上海簡單而隆重的舉行。
他們一個是極為轟動的美國將軍,一位是中國女記者,一段相差32歲的的忘年之戀,受到了世界性的關注。
陳香梅,1925年生於北京,她的外祖父裡廖鳳舒與廖仲愷是親兄弟,曾當過古巴公使和日本大使,回國後成了一個文學家。
受祖父輩影響,陳香梅從小喜愛文學,英語極好,這也為她後來在華盛頓立足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陳香梅的父親陳應榮,一連生了6個可愛的女兒,也不見一個男丁,而她排行老二。
1937年七七事變後她隨全家流亡香港,但依然過著遭飛機狂轟濫炸的日子,那時她的父親遠赴美國任職,母親去世後她就和幾個姐妹隨著流亡隊伍,行走千裡來到了昆明。
就在去昆明的流亡隊伍中,幾個姐妹失散了,父親陳應榮知道後十分愧疚,在他寫來的信中,請求他的好友陳納德將軍,幫助她們搭乘飛越駝峰的飛機來美國。
可是陳香梅卻拒絕了去美國,因為她的母親病死後父親已經續弦,受當時抗戰熱情的影響,她首先要留在國內讀書。
1944年,19歲的陳香梅從雲南嶺南大學畢業,因為才學出眾,被中央通訊社昆明分社聘用,憑著姣好的外形和熟練的英語她被派去採訪駐美國空軍。
她也成了中央通訊社,第一個戰地女記者。
她的第一個採訪任務就是寫一篇關於美軍第14航隊司令官——陳納德將軍的專訪。
面對這次任務,陳香梅既緊張又興奮,因為等待著她的將是一段「奇緣」。
那天陳香梅走進了一間會議室,裡面已經坐著清一色的男記者,接著一個滿頭黑髮的美國將軍,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
這個臉上稜角分明,眼睛炯炯有神的男人,一下子就吸引了陳香梅的眼光,直到招待會結束,她都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問題。
當她準備隨著男記者們離開時,只見陳納德微笑的向她走來,伸出了手:
「是陳香梅,陳小姐麼?」
沒等她反應過來,陳納德又繼續說道:
「你應該就是陳應榮先生的女兒吧,去年我就記住了你的名字,我還開玩笑的說,你們家姐妹的名字就像植物園呢,哈哈,不過我還沒想到你還是個小不點。」
陳納德將軍以這種聊家常的方式,讓陳香梅一下子就不緊張了。
正是這次的見面,也給這兩個不同文化背景,相差32歲的人,埋下了愛情的種子。
在採訪中和被採訪中,女記者與司令官的語言越來越多,心靈上的距離也越來越近,14航的士兵們漸漸發現自己的司令和這位女記者在一起的時候,嘴角總是掛著一絲微笑。
而令他們真正成為戀人的,是陳香梅父親的一封來信,是寫給陳納德讓他勸勸女兒,為什麼遲遲不來美國。
陳香梅想起多年來一人獨自打拼,母親病逝,父親從未給過她真正的父愛,也不理解,內心極為難過。
在陳納德將軍面前,她流淚了,一下子滿肚子的委屈都在向他傾訴,陳納德輕輕的安慰著她,並向她訴說了幼年同樣喪母的苦痛經歷,以此告訴她:
人生有時是無法抱怨的。
那時的陳納德確實有著非常無奈的一面,他與政敵史迪威的矛盾激化,當陳納德竭盡全力調動航空隊打擊日本地面部隊,寡不敵眾,勉為其難時,史迪威卻在幸災樂禍。
史迪威認為是因為陳納德自己與蔣介石的矛盾激化,陳納德認為自己的被迫離職時史迪威的搖唇鼓舌,到處中傷。
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令國民政府當局十分為難,也讓美國當局推出了新的援華人選。
1945年7月,陳納德非常無奈而決然的提出了離職,被上級批准後,由他的參謀長史東接替陳納德指揮14航空隊。
看著眼前這個剛毅的將軍,將滿腹的痛苦和無奈向她這樣小女子訴說時,陳香梅心痛了,她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輕輕的問他:
「將軍請把你美國的地址給我好麼,我一定會給你寫信的!」
陳納德朗聲大笑道:
「我會回來的,會的,我一定會託人照顧好你的!」
陳納德回美國的那天,陳香梅去了昆明的機場送行,她的淚水滾滾而下,眼中充滿了不舍,身旁的同事看到她如此投入真情,叫著她的名字,提醒著她:
「安娜,不要忘記他是一個美國人,你是一個中國女人啊。」
回到了美國的陳納德,雖說多年漂泊在外,可他並沒有倦鳥歸巢的感覺,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有人建議他去競選州長或參議院,他搖了搖頭拒絕了。
更重要的是,安娜的黑眼睛總是定定的看著他,他相信,自己不能沒有她。
其實那時的他在美國是有家庭的,孩子們已經長大,妻子內爾後來一直熱衷於宗教信仰和慈善事業,對他很是冷淡,這些年他從未感受到真正的相愛。
所以妻子提出離婚後,陳納德平靜地接受了。
那時候,陳香梅已從昆明被調到了中央通訊社的上海分社。
1945年的12月,一個溫暖的冬天,陳香梅從美聯社上看到一條簡短的信息:
克萊爾陳納德少將,已從舊金山登機赴華,首赴上海,他拒絕向外界透露此行目的。
飛機降落在了江灣機場,陳納德第一個走出了機艙,他對著人群舉起了手,深情的環顧四周,心裡吶喊著:
中國,我回來了!
剛走出機艙,他就從人群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就是陳香梅!他撥開人群立刻緊緊的握住了她手,激動地說道:
「香梅,我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陳香梅興奮的告訴她自己已被調到了上海分社,兩人的手再也沒分開過,一直牽著到了上海南京路上的國際飯店。
陳納德貼心的為陳香梅點了她喜歡的粵菜,隨後陳納德的雙眼久久的深情凝望著陳香梅說道:
安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而且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我愛你,我要你嫁給我!
陳香梅整個人頭昏目眩,她知道自己的內心崇拜著他,對他有著依戀感,但是眼前的事情來的太突然了,面對這個比自己大32歲的外國男人的求婚,對年僅20歲的她來說,實在有些不知所措。
她沉思了下,輕輕的說道:
「將軍,請給我一點時間思考些吧。」
1945年12月聖誕節那天,他們互相將心願寫在一張紙片上,陳納德告訴陳香梅自己會一直等,此刻她已決定了嫁給他。
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朋友時,對方一針見血的指出:
你崇拜他,是因為他是英雄,可是英雄只能供人崇拜,陳納德是個滿天飛的老頭,他最珍愛的一直是天空。
不僅如此,陳香梅作為廖氏家族的女兒,也受到了家庭的阻力,尤其是陳納德還是她的父親陳應榮的好友,然而,這一切的阻力都沒能使她動搖,最終兩人說服了親朋好友。
陳納德很是高興,立即飛往了南京,將這一好消息告訴了蔣介石和宋美齡。
宋美齡樂呵呵的說道:「什麼時候帶新娘子來看看噢!」
幾天後,在陳納德離開南京的時候,他們還以景德鎮的薄胎瓷皮燈和兩雙象牙筷子作為賀禮。
筷子,筷子,當然是快快生子的意思啦。
1947年12月,54歲的陳納德和22歲陳香梅的婚禮,在上海虹橋陳納德的寓所中舉行了,當天,雙方父母親友還有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媒體佔滿了樓梯走廊,場面極其熱鬧。
結婚之後,兩人的感情熱烈而又甜蜜, 她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女人,結婚之後依然想做一個傳統型的妻子,所以她辭去了上海分社記者的工作,去做了民航大隊月刊的中英文編輯。
陳納德對她說:
「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願意嫁給我這匹老馬,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而妻子陳香梅卻一直強調說:
「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呢。」
他們互相扶持,攜手前進,一直住在上海陳納德的寓所內,共同走過了十年的甜蜜婚姻,十年內兩人生下了兩個十分可愛的女兒。
可是,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65歲的陳納德因為惡疾,即將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1958年7月的一天,陳香梅在家中突然接到了一個從美國華盛頓白宮打來的電話,這個電話令她熱淚盈眶,丈夫終於得到了認可。
電話那頭是艾斯豪威爾總統提請國會晉升陳納德為中將已獲通過,陳納德終於晉升為三顆星的中將。
然而這個褒獎卻遲到了整整十年。
已經預知自己生命即將結束的飛虎將軍陳納德內心卻十分的平靜,功名早已不再重要。
這一天他的老朋友和美國幾位已經長大的子女從華盛頓飛了回來探望了他。
多年馳騁戰場的他,此刻的眼神也流露出了罕見的閒適和知足。
午後,陳香梅回到了醫院,輕輕的和丈夫說道:「親愛的,我回來了」。
陳納德的眼睛霎時變得異常光亮,他一下子坐了起來,對著妻子喊出了熱烈的話語:
「親愛的,讓我們說再見吧!」
說完之後,大口大口的鮮血湧了出來,他的生命已經畫上了句號。
33歲成為新寡的陳香梅,心在泣血,他們之間的夫妻歲月太短暫了。
陳納德將軍去世後,陳香梅帶著兩個女兒去了華盛頓,她一切依靠自己,從頭開始,白天忙碌,晚上挑燈寫書,整整一年的時間,伴著追憶與相思,寫成了《一千個春天》,書中,她寫道:
它是一本日記,有著多少頁被失落了,多少頁被遺忘了,然而它響徹了一個女人的歡笑和悲哀,這個女人為愛,曾獻出她的一顆慧心,整個靈魂。
1962年,傳記文學《一千個春天》在各地出版,那優美的文筆,烽火連天的歲月,纏綿悱惻的生死戀,很快博得文壇的喜愛,一年之內就售出了22版。
這個堅強的女人,她雖然以自己是陳納德妻子為榮,但並不仰仗他的名聲,而是要開創自己的天空。
機遇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從1963年開始,她接受甘迺迪的任命來到了白宮任職,從此走上美國政壇,先後被美國八位總統委以重任,成為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1972年她被選為全美70位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
晚年的陳香梅,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一位中國人,1980年她作為親善大使來到中國時稱:
「只要中國人能揚眉吐氣,我心願足矣。」
除此她還在大陸成立了教育基金會,多年來捐贈了超過3000萬元的愛心款項。
這位優秀的奇女子,始終在中美之間來回奔波,在世界的舞臺上充分展現了中國女人的魅力與能力。
陳香梅的一生,參與和見證了許多重大的歷史時刻,用她自己的話說:
所到之處所見之人,仿佛都有陳納德將軍伴行左右,賜予我源源不斷的勇氣和力量。
2018年,從33歲失去丈夫陳納德將軍後,陳香梅女士一生再未改嫁,她帶著一生的傳奇與佳話,陪伴過8位總統,卻只深愛過一個英雄,安詳的離開了人世,享年9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