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古龍筆下的小男孩,印象中最深刻的還是龍小雲和元寶。龍小雲出自《多情劍客無情劍》,元寶出自《七星龍王》,這倆孩子很聰明,聰明絕頂。年紀雖小,卻有大人的成熟,懂得人情世故,情商智商非常高,一般人只能被他們耍弄。
龍小雲雖然跟元寶一樣聰明絕頂,但卻沒有元寶的幸運。沒辦法,誰叫元寶是《七星龍王》的男主角,主角光環光彩照人呢?而龍小雲只是個配角,還是個小反派。這樣的身份,註定龍小雲是個悲劇的熊孩子,雖然聰明卻無可奈何。最後只能淪落為可憐蟲,自暴自棄,變態極端。
《多情劍客無情劍》是一部大人之間的戲,小孩子龍小雲雖然讓人眼前一亮,但總是極容易被忽略。我們津津樂道李尋歡、阿飛、上官金虹、林仙兒、龍小雲、胡不歸、鐵傳甲、上官飛、遊龍生、大歡喜女菩薩等人,甚至梅二先生、黑白雙蛇,品評一番。卻很少有人關注龍小雲這個角色本身,沒辦法,誰叫他還是個孩子,還是個熊孩子呢?熊孩子的世界大人搞不懂,也不想懂。誰也不會把一個熊孩子放在心上。這是龍小雲的悲劇,也是人類的悲劇。一句「他還是個孩子啊」,不知道毀了多少孩子,誤了多少孩子。他真的還是個孩子嗎?在你眼裡也許是,但在他眼裡也許真正的孩子是你。
1、聰明、歹毒、陰險的熊孩子
龍小雲第一次出場是在梅二先生的家,「十來歲的小孩子,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紅鬥篷上鑲著白兔毛的邊,看來就象是個粉裝玉琢的紅孩兒。」古龍寫龍小雲以紅孩兒稱呼,除了龍小雲披著紅鬥篷外,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暗示讀者這個小孩不簡單,是個混世魔王。紅孩兒是誰?讀過《西遊記》的人都知道。
龍小雲在梅二先生家雖短暫出場,但這個孩子的性格和歹毒被古龍刻畫得入木三分,令人印象蛇呢。當李尋歡在梅二先生家治病時,龍小雲突然帶著人闖了進來,想綁走梅二先生,為秦孝義的公子哥治病。梅二先生雖是江湖名醫,但龍小雲根本沒將其放在眼裡,甚至以「髒鬼」稱之,帶著輕蔑和鄙視。「這人好大的架子,我們跟他囉嗦什麼,把他架回去不就完了麼。」
當梅二先生說有病人需要醫治時,龍小雲的反應讓人感受到了這個孩子的惡毒,「那紅孩兒眼珠子一轉,忽然道:你這病人若是死了呢?」他不是說著玩的,而是真的付諸行動。立馬竄到了李尋歡的房間,袖中三支箭,直射李尋歡面門和咽喉,殺招狠招,招招致命,心狠手辣可見一斑。「誰也想不到這看來十歲還不到的小孩子,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若非李尋歡,換了別人只怕立刻就會死在他的箭下。」
李尋歡到底是李尋歡,若是別人早已死在這孩子手裡。李尋歡雖輕鬆避開,但依舊感到恐怖,「小孩兒已如此狠毒,長大了那還得了。看來這孩子長大了又是個陰無極。陰無極雖有『血劍』之名,缺還不肯忘殺無辜,但這孩子……」這孩子不但狠毒,而且七歲的時候已經殺過了人,「陰無極又算得了什麼?我七歲時已殺過人了,他呢?」
李尋歡有心感化龍小雲,想收其為徒弟,但龍小雲呢?【李尋歡笑道:「我若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你以後也許還有希望。」紅孩兒不等他說完,已拜了下去,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這『拜』字剛出囗,又是三道烏光自他背後急射而出,竟是巧手精製的『緊背低頭花裝弩』!這孩子居然全身都是暗器。】笑裡藏刀,故意示弱,令人防不勝防,暗器歹毒,心腸更是陰險,這樣的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江湖中多少高手能相比?也正是基於此,李尋歡廢掉了龍小雲的武功。
2、變態的熊孩子
被廢掉武功的龍小雲,此後是鬱鬱寡歡。練武之路已斷,成名之路已斷,作為一個江湖人,跟殘廢沒區別。所以龍小雲此後的性情大變,變得極端和變態。他消沉之下,開始了變態人生。在勾欄之地,他開始折磨別人,也折磨自己。【但凡從這個屋子裡出來的女子,一旦被人問到怎麼回事,小姑娘們便會發抖流淚,重複著一句話,「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古龍沒有明寫龍小雲是如何不是人的,但從這些女子的驚駭中,大致也可以猜出來,龍小雲的變態舉動。
古龍甚至找來了武林第一美女,風月場合的高手林仙兒來一試龍小雲。龍小雲看林仙兒什麼眼神呢?古龍是這樣寫的,「龍小雲忍不住抬起頭。林仙兒就站在他面前,隨隨便便地站著,但那種風情,那種神採,那種說不出的誘惑,一千萬個女人中也找不出一個。龍小雲呆滯的眼睛發了光。」呆滯的眼睛直發光,這幾個字很有內涵,饑渴?衝動?一顫?一蕩?很有嚼頭的字眼。而林仙兒從龍小雲房間出來後,什麼感覺呢?「林仙兒離開他的時候,竟也似覺得很痛苦。這孩子既不是孩子,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呆子,只不過是個瘋子!可怕的瘋子。」瘋子,可怕的瘋子,這是林仙兒對龍小雲的印象,究竟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令人浮想聯翩。從林仙兒等女子的一系列反應來看,龍小雲是個很變態的瘋子,可怕瘋子。
3、令梟雄感慨的熊孩子
龍小雲有多不簡單?李尋歡想收其為徒弟,上官金虹感慨「生子當如龍小雲」。龍嘯雲作為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咖位應該可以了吧。但在上官金虹面前,他連條狗都不如,上官金虹一點沒把他放在眼裡。在上官金虹面前,龍嘯雲說話磕磕巴巴,一再被上官金虹堵得啞口無言,舉止失措。而龍小雲呢,則說話老到,舉止周到,說出來的話,讓上官金虹都不得不高看一眼。【龍嘯雲臉上卻已有些發青,勉強道:「犬子無禮,大哥千萬莫要見怪。」上官金虹突然一拍桌子,厲聲道:「這樣的兒子,怎能說是犬子?」他忽又長長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他不是我的兒子。」】很難想像,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怎會如此鎮定自若,不卑不亢?論江湖經驗和見世面,龍嘯雲不知道比龍小雲強多少倍。但說到情商、智商,龍嘯雲遠不如龍小雲。
4、悲情可憐的熊孩子
古龍寫龍小雲這個角色很全面,既有他陰險歹毒狠辣的一面,也有他變態、聰慧、老於世故的一面,當然了也不會漏掉他悲情可憐感人的一幕。
龍嘯雲在出賣李尋歡後,本以為在上官金虹那能夠換得一個二把手的位子。結果位子沒得到,而且被上官金虹當成一條狗對待。這讓龍嘯雲感覺受到了侮辱,又加上愧對李尋歡,於是想以憐花寶鑑,跟上官金虹交換。在臨別之際,父子之間的親情令人動容。
他一把握起了那本用油紙包著的「憐花寶鑑」,人已衝了出去。
只聽他話聲自風中遠遠傳來,道:「孩子,好好照顧你的母親,至於我這父親……你承不承認都沒關係。」
龍小雲瞪大了眼睛,望著門外的風雨。
他已不再流淚。
但他那種眼神,卻比流淚更令人心碎。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放聲大呼,道:「我承認,只有你才是我的父親,我也只願意做你的兒子,除了你,什麼人我都不要,無論什麼人……」
這是兒子對父親的仟悔,也是父子間獨有的感情,世上絕沒有任何事能代替。
龍小雲恨過龍嘯雲,也抱怨過自己為何不是李尋歡的兒子,但在他內心深處,他只有一個父親,那就是龍嘯雲。這一幕,很煽情,很細膩,龍嘯雲的痛楚,龍小雲的懺悔,都讓人默然,最能打動人感動人的豈不就是這樣的親情,揮之不去,割捨不斷。
龍嘯雲死後,龍小雲成了沒爹的孩子,跟著林詩音不知所蹤。可想而知,他們此後的歲月很痛苦不幸。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儘管他有大人比不了的一面。但家庭的悲劇,喪父的痛楚,自身的無奈,恩怨的糾纏,會伴隨其一生。說到底,龍小雲是個既聰明的熊孩子,也是個變態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