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馮麗妃 黃辛
在復旦大學副校長、生命科學學院教授金力的眼中,能有我國現代遺傳學開山祖師談家楨做指路人,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其實,若按輩分來說,談家楨是金力的「師祖」,金力是談家楨的弟子劉祖洞的學生。不過,若論人生或學術,談家楨則是金力人生路上的導師和學術上的指路明燈。
今年是談家楨誕辰105周年暨去世5周年。金力日前向《中國科學報》記者再次憶及與這位一代宗師之間的往事。
緣定遺傳學
「21世紀將是生命科學的世紀。」上世紀80年代,談家楨的一篇預言性文章讓金力從此與遺傳學結緣。
1981年,金力參加高考,並打算選擇數學或物理專業。正是談家楨的這句話,讓他改弦易轍,最終考入復旦大學生物學系遺傳學專業。
彼時,改革開放初期,國內各學科迎來發展的春天。談家楨覺得這是中國遺傳學發展的機遇。他分析國際前沿進展,認為進化遺傳學是很好的切入點,並決定選拔學生進行遺傳學和數學的交叉培養。
「那時共選擇了4個學生,一個碩士生、三個本科生。」金力回憶說,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個本科生,主攻進化遺傳學。
從那時起,32年過去了,儘管生命科學領域出現了很多熱點,但金力一直堅持作進化遺傳學研究,矢志不渝。
而今,談家楨的預言也已成真。遺傳學與遺傳學分析就像基本的研究「工具」,滲透到生命科學的各個領域。
「這充分證明了遺傳學的重要性和遺傳學科的輻射力。要讓遺傳學發揚光大,一方面要進一步研究遺傳學的機制,把突變和重組作為研究方向;另一方面,要用遺傳學滿足人類發展和國家發展的重大需求,把發育和疾病作為應用目標。世界一流、國家需求,這就是我們的科研目標。」金力說。
特訪斯坦福
1994年,從美國德克薩斯州立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後,金力到史丹福大學做博士後。讓他永生難忘的一次拜訪,就發生在此時。
1994年冬,已85歲高齡的談家楨到斯坦福找金力。在談家楨眼裡,整個生命科學分為個體發育和系統發育,即微觀和宏觀兩方面。他認為,在個體研究方面,當時在耶魯大學任職的許田做得很好;在系統發育方面,金力做得很好。所以,就特地到美國請兩人回去。
「因為當時我和別人合用一個辦公室,就帶談先生去醫學院的學生休息室休息。下午,我找到先生的時候,他正躺在外面的長凳上睡午覺,外面還有學生吵吵嚷嚷。」金力說,談先生如此高齡,仍不辭勞頓,所以自己當時就打定主意回國。
1996年,博士後出站後,在美國5所大學提供的教職之間作選擇時,金力的前提條件是每年必須有3個月在母校復旦工作。得州大學應允了他。
1997年1月,金力開始到得州大學正式上班。4月,他回國建實驗室,成為國內最早「兩邊跑」的學者之一。
回國之初,在資金短缺時,談家楨又給了金力很大的支持。1998年,學校撥的研究經費已經用完,給學生發不出工資。談家楨知道後,給了金力一張15萬元的支票。
「我得知這是他獲得的獎金,覺得這個錢太沉重了,不敢用。之後,在許智宏先生的幫助下,我籌集到30萬元的研究經費,就趕緊把15萬元的支票給談先生送回去。」這份雪中送炭之情,讓金力十分感動。 2002年,復旦大學啟動生命學院院長的全球招聘。得知消息後,金力決定全職回國,並在2003年被聘為院長。從那時起,他每年有9個月都會待在國內,並在2005年向美國方面提出最後辭呈。
「回國始終是我的第一選擇。網上有一些錯誤報導說我是美籍華人,但其實我從始至終只有中國國籍,從未入過美國國籍,只有綠卡。」金力說,在回國後不久,他又放棄了綠卡。
傳承「育人經」
「我曾說過,培養學生就是希望學生超過我。這個做法也是源於談先生。」金力說,談家楨非常關注人才培養,和自己同一批選拔出來的另外三名學生,也均留學美國並成為最早的一批正教授。
談家楨還提出,本科生就要做科研。看到當時仍是本科一年級的李輝是個好苗子,他便對金力說:「這個小夥子不錯,交給你了,要好好培養。」現在,李輝已是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
受導師影響,金力如今也培養了一批讓他引以為傲,並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學生。
「在歷史人類學領域,李輝比我強;在基因組的結構變異方面,張鋒比我強;表觀遺傳學方面,文波比我強;遺傳分析領域,南加州大學的張鯤比我強;混合人群分析方面,中科院馬普青年科學家小組組長徐書華比我強……一旦學生作出了成績,我必須讓他們儘快獨立,不能活在我的影子裡。」談起每個學生的特長,金力如數家珍。
承襲了談家楨的思想,金力同樣認為,在學科發展上應宏觀和微觀並舉。「對生命科學來說,宏觀和微觀就像分子和生命的關係。如果忘記了生命,這個學科做不好。」
成為院長後,金力把談家楨對遺傳學的期望「年輕化、社會化、專業化、國際化」,做成大標題放在生命學院,作為學院發展的指導思想。
「希望先生的精神可以影響更多人。」金力說。
《中國科學報》 (2013-06-24 第4版 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