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5月02日 09:43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陳群志
字號內容摘要:胡塞爾的時間哲學致力於「意識進程的內在時間」分析,注重於「顯現的延續本身」,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奧古斯丁的啟發。因此,胡塞爾不太可能完全接受奧古斯丁的第一條思路,但接受了奧古斯丁的第二條思路,他在札記中寫道:「感知一個時間進程,這意味著:將一個當下的此在A與一個剛剛過去並在對象上與其相關聯的B以及一個離得更遠的C等等連在一起感知。並且,胡塞爾的「滯留—原印象—前攝」的時間結構與奧古斯丁「記憶—直接感覺—期望」的時間結構也有著相似之處,時間自身是由活的當下意識的滯留(對已流逝的意識活動的記憶)—原印象(對當下意識活動的直接感覺)—前攝(對將出現的意識活動的期望)所構成的統一體。
關鍵詞:奧古斯丁;胡塞爾;期望;神學;哲學;計數;印象;感知;分析;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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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塞爾的時間哲學致力於「意識進程的內在時間」分析,注重於「顯現的延續本身」,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奧古斯丁的啟發。並且,胡塞爾的「滯留—原印象—前攝」的時間結構與奧古斯丁「記憶—直接感覺—期望」的時間結構也有著相似之處,時間自身是由活的當下意識的滯留(對已流逝的意識活動的記憶)—原印象(對當下意識活動的直接感覺)—前攝(對將出現的意識活動的期望)所構成的統一體。
自亞里斯多德提出時間與意識的關係問題以來,對此問題的研究影響最大的當數奧古斯丁。他開啟了西方哲學史中時間觀念的神學轉向,或內在意識轉向。奧古斯丁的神學時間觀已然擺脫了亞里斯多德的物理時間觀,這種「回向內心」以破解「時間之謎」的時間觀,也成為胡塞爾研究「時間意識」的重要源泉。
亞里斯多德認為,時間與意識發生關係源於人類自身的計數行為,計數行為分為計數者和被數者。計數者與意識相關,被數者與時間相關,時間是被數者,而不是計數者,兩者雖有區別,但不可分開,沒有計數者就沒有被數者,因而時間與意識相關。按照亞里斯多德的界定:「時間不是運動,而是使運動成為可以計數的東西。」由此,亞里斯多德認為時間不能脫離變化,這種不能脫離的根本原因就在於意識的永恆活動,如果意識完全沒有發生變化,或者沒有意識到意識發生了變化,我們就不會感知到時間的存在。亞里斯多德所談到的意識(理性靈魂)是基於意識的物理運動而來的,因而可以用時間刻度來測量。顯而易見,他所界定的作為計量運動的「數」的時間已經脫離了柏拉圖在《蒂邁歐篇》中作為摹仿永恆的宇宙論時間,而在自然哲學意義上給予時間和意識以位置。
筆者認為,亞里斯多德雖然最先提出了時間與意識的關係問題,但他並沒有深入意識內部以思索時間,而是用類空間的方式來構建時間。奧古斯丁則不同,他受柏拉圖和新柏拉圖主義者的諸多影響,又把對時間問題的思考依歸於自身的宗教信仰。相對於前人的看法,奧古斯丁的時間觀可謂入乎其內而出乎其外,兼具神學啟示和哲學思維。他潛在地區分了兩種時間:第一種是受造於永恆上帝的時間,第二種是歸屬於人類心靈的時間,而這兩種時間都是上帝創造的。換句話說,奧古斯丁遵循兩條思路:第一條思路是基於「永恆與時間的關係」來構建的,第二條思路是基於「意識與時間的關係」來展開的。
按照奧古斯丁的看法,把時間分為「過去」、「現在」和「將來」三類不是很合適,最恰當的辦法是將其分為「過去的現在」、「現在的現在」和「將來的現在」。因為後面這三類都只有基於內心中的「現在」才可能,「過去事物的現在便是記憶,現在事物的現在便是直接感覺,將來事物的現在便是期望」。當事物或事件在時間中流逝的時候,事物或事件雖然過去了或消失了,但其「印象」還會留在內心中,我們能夠度量的不是那些已然過去的實在存在,而是已然過去的「印象」在現在的持留。換言之,我們所度量的時間不是一種客觀存在物,而是一種內在意識中的「印象」。將時間內嵌在人的意識中來討論,那麼過去、現在、將來就不是點性的空間延展,而是在意識之中的狀態。顯然,奧古斯丁將時間和意識同構起來把握,意識之內同時具有記憶、直接感覺、期望或期望、注意、記憶這樣的「三位一體」。
胡塞爾認為,奧古斯丁是第一個深切感受到時間分析的巨大困難並為之做出近乎絕望努力的人。但是,依照現象學的標準,上帝的神性是化歸於超越論自我的內在意識中的,因此,胡塞爾不太可能完全接受奧古斯丁的第一條思路,但接受了奧古斯丁的第二條思路,他在札記中寫道:「感知一個時間進程,這意味著:將一個當下的此在A與一個剛剛過去並在對象上與其相關聯的B以及一個離得更遠的C等等連在一起感知;它意味著感知A並且在回移的過程中將B體驗為剛過去,如此等等。而只要我們觀看一個對象性的統一併且感知它,這整個序列就是被感知到的,它就是一個當下的進程。」這一觀點與前面所提到的奧古斯丁的時間分析,特別是有關「過去的現在」、「現在的現在」和「將來的現在」的說法密切關聯。
總之,胡塞爾的時間哲學致力於「意識進程的內在時間」分析,注重於「顯現的延續本身」,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奧古斯丁的啟發。並且,胡塞爾的「滯留—原印象—前攝」的時間結構與奧古斯丁「記憶—直接感覺—期望」的時間結構也有著相似之處,時間自身是由活的當下意識的滯留(對已流逝的意識活動的記憶)—原印象(對當下意識活動的直接感覺)—前攝(對將出現的意識活動的期望)所構成的統一體。不過,奧古斯丁雖然把時間問題轉向了基於神學的內在心靈之延展,但他並沒有詳細論述如何在直觀中體驗時間意識本身,並且也沒有進一步對「記憶」、「直接感覺」、「期望」給予具體的分析。因此,我們可以說,就時間思想史來看,基於不同的知識背景與思想目的,胡塞爾對奧古斯丁的時間觀進行了自身的改造,摒棄了受造於永恆上帝的「時間起源」之神學啟示,卻接受了化歸為心靈延展的時間體驗,從而開啟了當代哲學中思考時間與意識關係的重要思路。
(作者單位:江蘇師範大學哲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