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草帽 墨西哥演繹斑斕多姿

來墨西哥之前，我對這個國家的了解只是電影《邊境之獸》裡灰暗迷濛的幾組鏡頭。坐落於太平洋的另一端，這個國家神秘得讓人著迷。玉米餅、草帽、仙人掌……除了這些碎片化的形象，似乎再沒有其他可以讓我描述這個國家的詞語。當熾熱的陽光照進我的眼睛，我才意識到，墨西哥正掀起草帽，向我露出它神秘卻熱情洋溢的笑臉。

阿卡普爾科：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小的時候，人人都嚮往阿卡普爾科，可突然間，阿卡普爾科被遺忘了。我們想用這首歌告訴大家，阿卡普爾科其實一直活著。」

在墨西哥國家旅遊展銷會的開幕式上，墨西哥人氣組合Los 5演唱了他們為展銷會創作的主題曲《阿卡普爾科》。這首與此次墨西哥旅遊展銷會主辦地同名的歌曲曲風歡快，充滿動感，讓人一聽便會想起陽光普照的沙灘和夜空中綻放的煙火。

阿卡普爾科，這顆令無數人心馳神往的「太平洋上的珍珠」，便是我此次來到墨西哥的第一站。

20世紀60年代是阿卡普爾科的全盛時期。那時，阿卡普爾科以其宜人的氣候和迷人的海濱風光吸引了許多社會名流專程來此度假，這座古老而美麗的墨西哥港口城市也因此聲名鵲起。然而，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暴力的陰霾籠罩了這裡，讓阿卡普爾科的旅遊業一度受挫。如今，在政府和投資者的共同努力下，「太平洋上的珍珠」又重新閃耀出光彩，阿卡普爾科也再度回到了國際遊客的視線中。

這或許也是為什麼墨西哥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國家旅遊展銷會(Tianguis)今年會選擇在阿卡普爾科舉辦。「在阿卡普爾科舉辦的墨西哥國家旅遊展銷會是展示墨西哥獨特旅遊體驗的理想舞臺。」墨西哥旅遊局執行總裁洛德絲·貝蘿(Lourdes Berho)如是說。的確，面朝著太平洋的阿卡普爾科正如同一位熱情好客的主人，向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張開著懷抱。

我在下飛機時就感受到了阿卡普爾科的熱情。3月的阿卡普爾科已經進入夏季，烈日當空，卻因為陣陣襲來的海風而讓人不覺得燥熱。天空一碧如洗，在我視線的盡頭親吻著太平洋洶湧的波濤。

我們入住於阿卡普爾科帝國皇家公主裡維埃拉鑽石度假村(Princess Mundo Imperial Riviera Diamante Acapulco)。這家酒店坐落在風光旖旎的雷波爾卡德羅(Revolcadero)海灘上，整座建築仿瑪雅金字塔建造，氣勢恢宏，又別具墨西哥風情。我坐在房間外的露天陽臺上，將金色的沙灘和深藍的大海盡收眼底。

如果只有溫柔的海灘，那阿卡普爾科並不足以讓我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除了悠閒的海濱風光，這裡還有一項驚險的運動吸引著全世界眾多遊客的目光。人們蜂擁而來，為那片刻的表演屏息凝神、拍手叫好，這項運動就是懸崖跳水。

我們此行有幸觀賞了這項運動。汽車沿著陡峭的山路一直開向海灣，來到了拉凱布達。這裡的懸崖呈U字型，我們站在其中一側，眺望沿著另一側山石攀爬而上的跳水者們。跳水者們是清一色的年輕小夥，他們裸露著上身，敏捷而迅速地爬上崖頂，俯瞰腳下泛起白沫的浪濤。其中一個率先走向預設的跳水點，他低頭判斷著海浪的起伏，在觀眾們還沒回過神時縱身躍起，如雄鷹一般衝向翻滾的海浪。觀眾們鼓起掌來，他在水中向大家招手致意。

我後來詢問過他們是如何判斷跳水時機的，一位名叫喬什的跳水者告訴我：「如果是漲潮，我就數5秒然後起跳。如果是落潮，就數4秒。」他說話時仍有晶瑩的水珠從頭髮上滴落，在落日的餘暉中金光閃閃。我站在崖岸上欣賞著逐漸淹沒在夜色裡的阿卡普爾科，這座有著寧靜外表的城市就這樣用這項驚險的運動書寫著它的野性與不羈。

巴亞爾塔港：墨西哥其實很文藝

「你一定會喜歡巴亞爾塔港的，因為在那裡你可以看到一個地道的墨西哥。」

動身前往巴亞爾塔港之前，有許多去過那裡的人向我描述那是一座多麼美妙的城市。同樣坐落在太平洋旁邊的巴亞爾塔港相比於阿卡普爾科少了一份喧囂，多了一份祥和，也因此更大程度地保留了墨西哥原有的風情。

到達巴亞爾塔港的第二天，導遊克裡斯蒂安領著我們去城區遊覽。當車子從平坦的瀝青路駛上顛簸的石子路時，克裡斯蒂安說我們已經進入城區了。「巴亞爾塔港的城區用石子鋪就路面，因為這裡有6個月的雨季，而石子路可以讓路面幹得更快。」他這樣解釋。

我們下了車，沿著海邊小路悠閒地漫步。街邊的杏仁樹枝繁葉茂，掩映著林立的商鋪。街道另一邊的沙灘上，則是造型各異的沙雕和塑像。在海水的衝刷聲和海風的輕語中，巴亞爾塔港散發出一種獨特的藝術氣息。

「墨西哥人對藝術情有獨鍾。」克裡斯蒂安的這句話在巴亞爾塔港的各處都可以得到印證。我們一路向前，走進了巴亞爾塔港的老城，在這裡，藏著這座城市最大的藝術館：但丁藝術館。這裡看起來只有巴掌大小，裡面卻是別有洞天。各式各樣的畫作、雕塑、手工藝品被擺在地上、掛在牆上、放在石臺上。從屋內到屋後的花園，凡是目光所及之處，都能看見或色彩濃烈或造型奇特的藝術品。藝術館的經營者克萊爾告訴我們，這裡大概有來自60位藝術家的3000多件作品。

像但丁藝術館這樣的小型藝術館，在巴亞爾塔港的老城裡還有許多。每到周五，這些藝術館就會組織城裡的藝術愛好者們來一趟「藝術之旅」(Art Walk)。人們會端著紅酒，一邊聊天一邊欣賞各個藝術館中的作品，遇見喜歡的，就毫無猶豫地買下來。整個「藝術之旅」就像一場移動的街頭派對，人們乘興而至，盡興而歸。

如果你想要看看更原始的墨西哥風情，那千萬不要錯過巴亞爾塔港獨有的「韻律之夜」。當太陽即將消失在海面上，我們從港口出發，搭乘接駁船行駛了近一個小時後來到了巴亞爾塔港的一處秘密勝景卡勒塔斯沙灘(Las Caletas)。這裡曾經是好萊塢導演約翰·休斯頓的私人度假海灘，是一座四面環海的小島，遊客們只能乘船抵達。

我們的船在夜色初上時到達海灘，剛下船，海灘近處的叢林裡就傳來了陣陣鼓聲。太陽的餘暉已經徹底熄滅，整座小島籠罩在黑夜的陰影中看不出形狀。一條小路蜿蜒地伸向小島中心，道路兩旁燃燒的火把為這裡增添了幾分詭異。我們一行人在嚮導的帶領下走入叢林，不時有穿戴成墨西哥原住民樣子的人從黑影中閃現，加上似從遠古飄來的樂音，整個小島更顯得鬼影幢幢，充滿了神秘與野性。

我們走到路的盡頭，視線豁然開朗，一座仿瑪雅金字塔搭建的舞臺矗立在叢林間，講述墨西哥原始部落拜神儀式的「韻律之夜」將就在此處上演。嚮導告訴我們，墨西哥的原始部落把鹿看作上帝的使者，而「韻律之夜」所演繹的就是部落人如何追捕野鹿並將其進獻給上帝的。演出在迷離的光影中拉開大幕，扮成部落長老、野鹿、祭祀的演員依次登場。他們用低沉的聲音誦念著墨西哥的部落語言，我雖不能聽懂，卻依然被這極富儀式感的表演所吸引，仿佛連同整座小島一起，穿越回了那個叢林密布、民風剽悍的墨西哥。

演出結束時夜色已深，明亮的星辰點綴著黑如綢緞的天空，與島上斑駁跳躍的火光相映成趣。鼓聲仍未停歇，混雜著海浪聲一起譜成極具異域色彩的曲調。我們站在碼頭上，眺望遠處的城區，不禁更覺得自己似乎已遠離了現代化的生活。夜色溫柔，此時的巴亞爾塔港留給我們一個遠古的幻影，讓人回味無窮。

生命短暫，不如跳舞

「墨西哥曾留給我如此多美好的回憶，讓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這裡。如果可以，我想做一個拉美人。」

來自法國的攝影師讓-路易對我說這句話時剛在太平洋裡遊了個泳。此時的他正一邊晃悠著墨西哥經典的「太平洋牌」啤酒，一邊向我描述他是多麼喜歡這片充滿魔幻色彩的土地。

是什麼讓墨西哥如此特別？這是我行走在墨西哥的這些日子裡不斷思考的問題。沙灘、海洋、椰林、陽光……誠然，這些的確是全世界度假者們喜愛墨西哥的理由，但顯然僅憑這些還不足以讓墨西哥變得如此令人著迷。我不停追問，也得到了許多不同的答案。

比如來自巴西的音樂人盧西亞諾就興奮地告訴我，讓墨西哥如此特別的一定是美食。

毫不誇張地說，墨西哥的飲食文化在世界範圍內也是可以佔得一席之地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還把墨西哥菜列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相比於歐洲菜餚的精緻和細膩，墨西哥美食顯然更加豪放和隨性，就連用餐時也大多可以用手而非刀叉直接搞定。

玉米是墨西哥人的主食，但無論是油炸玉米片還是烤制的玉米餅，墨西哥人愣是把玉米吃出了千萬種花樣。比如餐前菜，墨西哥人通常會選擇玉米片配牛油果泥製成的沙拉和用彩椒及洋蔥碎拌成的小菜。主食則可以選擇各式各樣的卷餅，裡面夾著牛肉、豬肉、雞肉、蝦或各式蔬菜。如果你喜歡，你甚至可以製作自己的玉米卷餅，將你喜歡吃的食材統統捲入餅中，讓豐富的口感在你的舌尖碰撞綻放。

除了食物，墨西哥還盛產美酒，尤其是龍舌蘭酒，更是被譽為墨西哥的國酒。這種用龍舌蘭草釀製而成的烈酒味道辛辣，正如同墨西哥人民熱情如火的性格。龍舌蘭酒的喝法也十分有趣，通常需要飲用者先舔一口鹽巴再飲用，飲用後還要迅速地吮吸一下酸檸檬，如此一來，龍舌蘭酒的酒香味才能在口腔裡得以充分釋放。

一個國家若是擁有了美食和美酒，那似乎沒有理由不沉醉於歌舞，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墨西哥的派對文化同樣享有盛名。墨西哥人喜歡熱鬧，這裡的派對不僅數目眾多，而且每一場的參與者都像是在用整個生命狂歡。墨西哥人仿佛在身體力行地印證著狄蘭·託馬斯的詩句：請不要溫和地走進這良夜。派對上，人們往往手拿用龍舌蘭酒調製而成的加冰瑪格麗特，在溫暖的夜晚暢聊歡笑。舞臺上的樂隊把墨西哥傳統的樂曲彈得震耳欲聾，低音旋律震得人心跳加速。到了高潮處，大家還會點燃煙火，在絢爛的煙花下鼓掌歡呼。在墨西哥人眼中，無論相識與否，只要碰個杯、喝個酒，就可以四海之內皆兄弟。歡樂的時光如此短暫，放縱一下又何妨？

所有的這些都造就了墨西哥的獨特。在阿卡普爾科的墨西哥國家旅遊展銷會開幕式上，聯合國世界旅遊組織的秘書長塔勒布·瑞法依上臺發言時說：「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國家都擁有高山、大海、沙灘和湖泊，這並不是墨西哥獨有的。但是因為這裡的人民，墨西哥成為了一個如此獨特又如此迷人的目的地。」

熱情、奔放、包容、樂觀……墨西哥，這個在死神面前也可以載歌載舞、大聲歡笑的國家，以其豐厚的歷史底蘊和獨特的人文風情昂首眺望著一望無際的太平洋。他們如此神秘，也如此驕傲。這片土地孕育了各式各樣歡快的歌舞，也孕育了胡安·魯爾福、卡洛斯·富恩斯特等一批用深沉的思考點燃拉美文學魔幻現實主義火種的作家們。墨西哥的人民同他們幅員遼闊的祖國一樣，熱烈而不失沉穩，包容而不失稜角。

告別墨西哥的那一天，克裡斯蒂安和我擁抱告別。墨西哥人喜歡擁抱，他們張開的雙臂代表著他們對陌生文化的接納與理解。(王雅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