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學術界一直有打賭的傳統,但相對科研工作,打賭應是配角。可在國內,面對寥寥無多的科研成果,動輒千萬級的學術豪賭卻屢屢反客為主,成了學界主角。
上周,歐洲核子研究中心宣布發現疑似「上帝粒子」,霍金因此輸掉了100美元。緣由是幾年前,他賭下一百美元,表示人類永遠也不可能發現「上帝粒子」希格斯玻色子。類似這樣的打賭,在國外學術界已經成為一種傳統;但在中國,本來是學術插曲的打賭變了味,面對寥寥無多的科研成果,動輒千萬的學術豪賭卻成了主角。
學術打賭伴隨現代科學而生,是學界一項有趣的傳統
在現代科學創立之初,打賭就融入到學術界,成了科研傳統的一部分,還促成了許多研究。早在17世紀時,由於傳統的醫師排斥當時新派的以化學知識為基礎的醫師,不讓後者參與醫學教學。後者則頻頻向傳統醫師發出挑戰。1651年,他們設下了這麼一樁賭局:「讓我們從醫院、軍營或其他地方任意找200名或500名發燒、患胸膜炎或其他病症的人,把他們分成兩半,用擲硬幣的方式決定哪一半歸我們治,哪一半歸你們治。最後我們看看,兩邊各有多少葬禮。但是,讓我們爭論的彩頭或曰賭注為:兩邊各下300弗洛倫。尊意以為如何?」雖然這個賭局最後是否成行不得而知,但這個賭注的設計,其實已經形成了現代醫學對照組實驗的雛形。
1684年,英國著名建築師Christopher Wren宣稱,說誰能從反平方律推導出克卜勒諸定律,就給誰價值40先令(約合現在的260英鎊)的一本書。這個賭局的應戰者中包括牛頓,他對這個問題的深入思考後來都寫入了其《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一書。但是,到他得出研究結果時已經太晚,未能贏得這本價值不菲的書。不過其著作《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卻奠定了經典物理學的基石。
學術打賭有關立場,卻無關賭注多寡,10美元也能賭出諾貝爾獎
學術打賭和科學的關係也延伸到了現在,20世紀以來科學界幾項重大的物理學發現都伴隨著打賭。1956年,楊振寧和李政道曾預言了宇稱不守恆,物理學家費因曼不同意,以50美元比1美元打賭宇稱守恆。但第二年費因曼就認輸了。之後,吳健雄等學者用實驗證實了楊振寧和李政道的預言,最終楊和李二人不但贏得了與費因曼的賭局,還獲得了諾貝爾獎。
打賭還促成了不少科學成果的公布,除了前文提到的牛頓,還讓丁肇中公布了最終獲得諾貝爾獎的科研成果。1974年,美國物理學家Melvin Schwartz聽聞丁肇中發現了一種新的基本粒子,去向丁肇中求證。丁肇中矢口否認。將信將疑的施瓦茲跟他賭10美元。事實上,丁肇中的確發現了新粒子,但是他想核查後再公開。短短兩個月後,丁肇中就給了施瓦茲10 美元。兩年後丁肇中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1988年,施瓦茲也得了諾貝爾獎,不過他在接受採訪時一直後悔當初沒有把和丁肇中的賭注增加到200美元。
著名物理學家霍金也鍾愛打賭,他從33歲起第一次就科學問題與同事打賭,從此後樂此不疲。他與加州理工學院的索恩(Kip Thorne)在1975年曾就天鵝座X-1是否含有黑洞打賭,賭注是輸家為贏家訂閱雜誌。霍金打賭它不是黑洞。在1990年有較充分證據表明它是黑洞之後,霍金認輸,為索恩訂閱了一年美國色情雜誌《閣樓》。2000年12月,霍金又與密西根大學的理論物理學家戈登•凱恩打賭。凱恩斷言,在粒子加速器上,將能發現希格斯玻色子,霍金說不可能。兩人賭100美元。最終,隨著大型強子對撞機的結果出爐,霍金又再一次認輸了。
學術打賭和現代科學的關係還不止如此:幾十年來,在著名的貝爾實驗室,科研人員有每天下午4點在茶室裡閒聊的習慣,爭論不休的時候,就開始打賭。這個茶室裡有一本「賭事大全」,記載了這些內容。1990年時,這本書不見了,人們猜測或許是被頻頻賭輸的人偷走了。在美國加州的斯坦福線性加速器中心,也有類似的一本書,記載了從20世紀1984年以來高能物理學領域的35個賭局,其中好些迄今未見分曉。該書封面赫然寫著,《斯坦福線性加速器中心理論群體打賭之正式記錄》。紐約州冷泉港實驗室的科學家們就人類基因組中的基因數目也打過賭,贏者至少將得到750美元。可見,學術打賭的賭注往往不大,但贏者可以因為比某些大牌科學家猜測得更準而獲得極大的心理滿足,增加科研的動力。
除了科學家個人之間的打賭外,還可以「制度化」的打賭。已經有了一個叫作「長期賭局基金會」的機構,它鼓勵人們就重大長程問題下注。到2002年11月,人們已提出11個賭項,投入賭注共4.8萬美元。這種群體式打賭有什麼實際用途嗎?美國查普曼大學的律師湯姆•貝爾認為,很有用。比如,以2100年時全球平均氣溫是否升高來打賭,只要有足夠多的懂行科學家參與進來,那麼,這項賭金的價格變動就能反映出氣候研究的最新進展。政府決策部門就可以參考這個價格來估計公眾對全球氣候變化的態度,從而有助於免受產業界和極端環保主義者的偏見的影響。
只有在「學術娛樂時代」的中國,才有學術豪賭的市場
學術打賭的確會有娛樂成分,但歸根還是要為科學服務。2000年美國愛達荷大學的衰老研究專家史蒂芬•奧斯塔德在莫斯科與其在芝加哥大學工作的同行傑•奧爾先斯基打賭,斷言2000年出生的人有可能活到150歲,而且耳不聾眼不花。他倆各花費幾百美元建立了一筆信託基金,並聲稱這筆基金到2150年時會達到5億美元。贏家的後裔將獲得信託基金的全部。儘管這樁豪賭在媒體上受到廣泛報導,奧爾先斯基在接受採訪時卻表示,「打賭有時可以成為一種有趣的科普方式,不過記者找來時,當事人一定要談論科學」。
在國內,學術打賭就沒有前面說的那麼有趣了,打賭也沒有促成什麼像樣的成果。因為在這裡,許多參與打賭的人似乎認為,賭注越大,就越能「佐證」自己的觀點正確,開賭后也鮮有人會去踏踏實實地尋找支持自己觀點的事實和證據:2006年,號稱「哲學狂人」黎鳴表示可用老子的理論簡潔的證明四色原理。遭到質疑後,稱願意以性命賭自己是正確的。2007年,中華醫學會黃戴楊,設局2000萬,稱願意2000萬賭中醫藥優於西醫。2008年,北大中國經濟學中心兼職教授因錯誤預估了08年的深圳房價走勢,而花費數萬元在報紙道歉。即使在今天,更多的賭局還在進行當中。
可學術賭注不斷刷新紀錄,賭注籌碼世界領先的中國學術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賭出個「諾貝爾獎」。
部分資料來自:
A brief history of wagers(打賭簡史)。《新科學家》,2009年7月11日
Jim Giles,Wanna bet? Nature, 2002, 420: 354-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