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段一
小務虛家有一位6歲的小朋友,自從他開始長牙後,就一直堅持給他刷牙,而刷牙這件事件,似乎天然就不具備吸引力,每次刷牙,都像是跟小朋友打仗似的,小傢伙一直各種拖延,不願意等等,為此,我們想盡各種辦法,讓小傢伙能相對比較配合刷牙這件事。
相信家有小孩的家長一定非常了解,小朋友對待這類事情,總是會跟父母打遊擊戰,這是最考驗人的時刻,我們往往會利用家長的權威,直接命令或者恐嚇,使得孩子更不願意做這些事情,同時這個事情,也會在孩子內心深處把它跟恐懼情緒聯繫起來。
因此,這顯然不是一個好辦法。在這一點上,如何使孩子相對更自願的去做,便是最考驗家長的。
小傢伙會無數次的問:「爸爸,為什麼要刷牙,我不想刷」。
然後就是無數次的跟他解釋說,刷牙牙齒才健康或者以後才不蛀牙。但是
這些概念對孩子來說,似乎不可理解。於是,媽媽找來了一本繪本:「牙齒大街的新鮮事」,這本繪本前前後後給他讀了幾年,估計也有50次以上了,於是,孩子開始慢慢能理解,刷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儘管如此,每天到刷牙的時候,還是要看孩子心情,如果孩子心情不好,就會重複之前那句話,我們也會用《牙齒大街的新鮮事》裡面的語言,來跟孩子溝通,大多數情況下,孩子還是配合的。
但是孩子的這種不願意的態度,也影響了我們大人對待孩子刷牙這件事情的態度。
因此,一直到5歲多之前,對待孩子牙齒的這件事情上,我們也不是特別重視,只是晚上給他大概的刷刷,有時也用下牙線。
就這樣,在這期間,媽媽發現有四顆牙齒被蛀了四個小角,並且帶他去補上了。
這四顆小蛀牙,似乎對孩子沒有任何影響,但它們切是某個不詳的前奏!
階段二
直到孩子2020年初,也就是快春節的時候,也正好是這次疫情的前期,孩子突然間說牙痛,那時候還能去醫院,醫生說是牙根發炎,需要做根管治療,但這個治療,需要歷時3-4個療程,大概是每周一次,由於剛好碰上春節,於是在春節前做了一次治療,想著年後再繼續療程。
計劃趕不上變化,年後由於疫情的原因,牙科一直到3月份才開始上班,於是,在這2個多月期間,孩子牙根炎的這件事,就一直困擾著他及我們全家人,每逢到吃飯或者吃東西的時候,孩子就開始說牙痛,甚至好幾次哭得很痛苦,而作為父母的我們,完全沒有辦法,醫院也去不了,而且也不是吃藥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每每這個時候,我們全家人都會停下來,默默地陪著孩子的痛苦,甚至當孩子因為痛而掙扎哭鬧起來時,作為父母的我們,多麼希望痛的是我們自己,而不是孩子。
除此之外,就是深深的自我責備與自我檢討,孩子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牙痛,即使我們跟他解釋了無數次,他依舊只會一個勁的說:「我不要牙痛」。
階段三
這是一段讓人痛苦與煎熬的意外事件,在事件發生之時,我們毫無辦法,除了自責就是恐懼:「恐懼會不會因為太久沒有治療而影響後面的新生的乳牙,恐懼孩子的牙齒是否還保得住」,特別是,孩子因為牙痛而哭鬧起來時候,這些恐懼,更是深深的影響著我們的神經元關於恐懼細節的構建。
同時,也正是這個讓人「不想要的意外事件」,使得我們全家人,在對待牙齒的這件事情上,全面發生改變。
從那時開始,我們每天都會給孩子仔細刷牙,早晚各一次,糖也不再讓孩子吃了,每次吃完飯,會提醒孩子漱口,特別是吃完甜的東西,每天睡覺前,也會用牙線,仔細的把牙縫之間的空隙清理乾淨。
除此之外,我們自己刷牙也變得更認真了,飯後也會注意漱口等等。
生活裡面的讓人恐懼的事情,會具有最強大的塑造行為的能力!
牙根炎事件的恐懼
我們在生活裡面的很多習慣性的行為 ,本質上,都符合如上這三個階段的心理過程。
比如,為什麼你會每天都刷牙或者洗澡或者把水煮開?
正常情況下,這些行為背後的驅動力,就是恐懼情緒,我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在我們的大腦裡面,都有一些恐懼的場景或者經驗驅動著我們。
比如,階段一,在孩子還沒有出現牙根炎事件前,我們之所以會每天刷牙並且也給孩子每天刷牙,是因為在我們大人的大腦裡面,事先存儲了這樣的擔憂或者恐懼,即「如果不刷牙,以後會蛀牙或者牙痛等等」。
而我跟孩子的媽媽,實際上,都沒有這樣的親身經歷,那麼,我們的這類所謂的「經驗」或者「場景」,就極有可能來自小時候父母的經歷,又或者來自身邊有朋友經歷了這樣的痛苦。
因此,可以說,階段一,是程度並不嚴重的恐懼情緒驅動下的行為。
階段二,孩子發生了牙根炎事件,而且整個事件歷經了2個多月的煎熬期【期間醫院不上班】,在這段時間期間,孩子有兩處牙銀的都是腫著的,白色的膿包,每天晚上,我們都會仔細的查看膿包的情況:「看看膿包有沒有好轉,或者有沒有惡化」,以及仔細給他刷牙及清理牙縫雜物。
而每晚在看到孩子的這些炎症時,我們都會相當痛苦又無奈,特別是,每每孩子發出痛苦的哭鬧聲時,媽媽更是忍不住落淚。
在這種恐懼情緒的驅動下,我的大腦在這段時間,就不斷的規劃著,以後要如何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我也因此在晚上查了很多資料,這些資料及當時的場景,形成了我們家後續在對待刷牙這件事件的各個細節。
從此以後,刷牙多出了好幾個標準,如每次至少要刷2分鐘以上,每個角落,每個面都要刷到等等,然後吃完飯要漱口,少吃糖等等這些,都是這個事件下驅動出來的行為。
現在,每次在給孩子刷牙或者我們自己刷牙時,牙根炎事件的相關場景及當時大腦所構建出來的經驗,就都會成為我們執行這些動作時某種背後驅動力,正是這些驅動力,推動著我們嚴格執行後續的所有相關行為。
而在這個事件之前,我們也會刷牙,只是行為的驅動力遠遠比不上牙根炎事件後。
我們來深入這裡面,背後的原理。
本質上,涉及身體健康的所有行為的形成與強化,都與這個事件相似:
某些讓人痛苦的健康問題,會形成恐懼情緒。而這些恐懼經歷,會成為我們後續所有相關行為的背後推動力。實際上,不僅僅是涉及身體健康的行為,生活裡面的所有行為,最終都可以歸結到相同的層面。
杏仁核
我們先來看如下這個實驗:
找來一組學生,然後告訴你,鈴聲一響,2秒鐘後,電流就會出來,這個裝置會電你一下【微小的電流】,然後觀察實驗者的大腦情緒變化情況。
a圖的長方格就是我們的恐懼中心杏仁核。b圖是聽到鈴聲,電流還沒電到學生,但其大腦的杏仁核就已經活化。c圖就是電別人,讓你看,看的人杏仁核也會活化。
b圖說明的原理是:當我們知道某個恐懼經歷會再次來臨時,我們就會恐懼,比如每次在刷牙時,就會啟動這個恐懼情緒,我們會擔憂以後會蛀牙等,特別是前文的階段二,當時的這個恐懼經歷對我們來說,持續了2個月時間,在這兩個月期間,不斷被強化。
於是,即使現在孩子的牙齒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但是相關呵護孩子牙齒健康的所有相關行為的態度上,是不容懈怠的,一定是必須嚴格執行的,因為每次在給孩子刷牙時,以前的那個最大的恐懼所形成的神經元網絡,會不斷的刺激著我們。
c圖原理:你看著你的親朋好友受苦,你會希望痛苦的是你自己,因此,你也會痛苦與恐懼。
我們都知道,杏仁核是我們的恐懼中心,它一活化,我們就會有恐懼。
如果我們知道某個恐懼【不想要的事件】會來臨,那麼我們就會恐懼,這個恐懼感,就會驅動我們去想方設法避免恐懼,也就是避免這個【不想要的事件】再次發生,比如階段一,我們每天刷牙,表面看是為了牙齒健康,實際上最底層是為了避免牙痛或者蛀牙這件【不想要的事件】。當前恐懼感的程度,不是由當前事件決定的,而是由此前人生經歷中的同類事件的恐懼程度決定的,比如階段二,對我們父母來說,2個月的煎熬,就是在打造這個恐懼情緒的細節與強烈程度。在這兩個月期間,孩子的每一次痛苦,都在深深的刺激著我們的恐懼神經元的的增長與強化,這些情緒是實實在在存在我們的大腦裡面的。這些痛苦的經歷,會促使我們反覆地在大腦裡面,不斷的反省反思與查找資料,這就是在強化這些恐懼神經元的細節,後續所有新出現的行為及想法,都是在這個恐懼期間被塑造與強化的。恐懼事件,具有強大的塑造神經元的能力,當一個恐懼情緒不斷籠罩著你的大腦的時候,我們的大腦會自動化地進行這樣的活動:「分析這個【不想要的事件】,為這個【不想要的事件】找原因,以避免這個事件再次重現,再次給我們造成傷害」。大腦的這種自動化的解釋行為,目的就是為了消除當時的恐懼情緒,因為只要沒有找到應對的辦法,恐懼情緒,就無法消除。比如在2個月期間,我就總結出了一些新的方法,並且堅信,只要以後按照這些方法,就一定可以避免這樣的事件再次發生。大腦的這種自動化解釋行為,最終會使得我們當下的恐懼情緒緩解,或者消除,而這種緩解或者消除,是以一種轉化的形式形成的,比如牙根炎事件轉化為新的刷牙標準,並且在此後刷牙這個事情上,新的刷牙標準會被嚴格執行,如果沒被嚴格執行,就會促發此前的恐懼情緒。而一旦在恐懼經歷下所形成的新的行為標準在後續的生活中被嚴格執行,我們就會堅信,這個【不想要事件】就不會再出來,我們會再次信心滿滿。這裡重點理解的是:我們每一個當下的動作,都是在此前某一個恐懼經歷中形成的,當時的恐懼程度決定著我們當前這個動作的執行驅動力的大小。
恐懼經歷不一定來自自己,可能來自身邊的人,然後傳遞給我們。比如牙根炎事件,我們自己並不是親歷者,但卻經歷著比親歷者【孩子】更多的恐懼。這個事件在當時越恐懼,表達為我們在當時消除它的意願就越大,這種意願,就表達為,我們不斷的在大腦裡面,思考各種可以消除它的方法,一旦我們確信,我們此後如果按照某些想法或者標準執行,我們就完全可以避免這類【不想要事件】再次出現。於是,恐懼情緒消除,轉化為某些具有新標準的行為。這些行為往往與該恐懼經歷相對應,即使我們可能已經完全忘記了該恐懼經歷。但與行為相關的神經元網絡在恐懼情緒期間,已經被構建起來,已經成為我們的習慣,被不斷地執行下來,成為我們的人生。我們可能已經忘記該恐懼經歷,但是那些行為卻成為我們必然會去執行的動作,只要我們沒按標準執行,我們就會莫明的恐慌,不自覺的恐懼,就是這個道理。去甲腎上腺素
為了更進一步理解恐懼是如何塑造行為的,我們來了解下,所謂的恐懼情緒,到底什麼?
在我們的神經元與神經元之間傳遞信號的神經遞質裡面,有一類非常重要激素,那就是去甲腎上腺素,杏仁核這個恐懼中心,就是通過去甲腎上腺素促使下丘腦-腦垂體-腎上腺最終釋放腎上腺素的,這個激素,一旦進入到身體裡面,我們就會心跳加快,血壓增大,呼吸加速,瞳孔放大,手心出冷汗等生理反應。
簡單點說,這是一個能促使機體爆發的激素,它為機體提供能量,使得機體有力量保持警惕性,可以應對當前的緊急情況。
這個激素,在我們還是猴子生活在叢林中的時候,面對叢林中任何生死攸關的時刻,它使得我們能夠迅速進入戰或逃的警戒狀態。
因此,去甲腎上腺素的三個主要作用:
第一個作用:當我們在叢林中捕獵時,或者面對一片茂密的草叢時,我們需要保持對眼前場景的每一個動靜的高度關注。因為叢林中的某個動靜,既有可能是小獵物兔子,也有可能是危險肉食動作老虎。因此,我們需要對這樣的場景保持高度的警覺性。第二個作用:當發現草叢中發出動靜的是一隻兔子時,我們瞬間決定出擊【戰】,而出擊發後,發現盯上兔子的,不止我們,還有一隻豹子,於是,我們瞬間決定【逃】命。去甲腎上腺素就是為這個戰鬥或者逃命的緊急時刻提供能量的,使得我們的機體幾十萬億細胞能夠瞬間爆發。第三個作用:當我們生活在一片叢林中,我們會首先待在一片已經相當熟悉的地方進行採集與狩獵,但是,同一片地方,資源會越來越有限,於是,就面臨對新地方進行開發,而新地方往往面臨著諸多的不確定性,同時也意味著新的機遇,這就是【探索與開發的權衡利弊】。因此,這三個作用,都可以歸納為【行為的任務表現】。
即去甲腎上腺素就是負責行為的任務表現的,比如本文開頭的階段一與階段二,就是去甲腎上腺素驅動的兩種表現,我們可以把它表達為驅動力,即我們做每一件事情時的驅動力,比如一個工作目標,一次任務等。
它同時也表達為,去甲腎上腺素與覺醒之間的正相關關係:去甲腎上腺素越多,覺醒的程度就越高,反之也成立。
這就是心理學上的多德森定律:【行為表現與覺醒程度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