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佳
很喜歡這張全家福，一位英俊瀟灑的男士，伴著家裡的四朵金花。
此張照片，拍攝於上世紀1946年的美國。男士就是今天的主角周培源，傑出的物理學家，曾任北大校長。妻子王蒂瀓，端莊優雅；後排左一是長女如枚，旁邊是次女如雁，坐在最前面的是三女如玲。三姐妹，如花似玉，其服裝就現在看來，也不違和，老媽的眼光就是好！
後來，周家又添了一個千金如蘋。也就是說，有五朵金花環繞在周培源身邊，真是好福氣。
01
周培源，1902年出生在江蘇宜興，是一個屬虎的男娃。三歲時，他就入私塾讀書。腹有詩書氣自華，再加上長相英俊，周培源成了遠近聞名的才子。
天生學霸體質的周帥哥，一路跳級，考入清華後，又於1924年赴美留學。經過三年半的時間，周帥哥就拿到加州理工學院的學士、碩士及博士學位。在藏龍臥虎的中國留學生中，這個成績也是相當滴出類拔萃。
多年後，女兒問起，三年半取得這般成績，又是如何做到的？老周只回答兩個字：勤奮。沒錯，天才的另一個名字，就是勤奮。勤奮，也就是一根筋地不瘋魔，不成活。
1929年，學成歸來的周帥哥，回到母校清華，被聘為物理系教授。那一年，他27歲，英氣逼人，才華橫著溢。
02
周帥哥，年輕有為的清華教授，再加上高大英俊，若說遺憾，真就是身邊缺少了一位可心的她。
1930年的一天，周帥哥來到朋友家做客。朋友夫婦問起他的婚姻大事，周帥哥坦言，清華女生及留學生中女生不多，再加上多年來他忙於學業，拖到現在，一直也沒有遇到合適的人選。
朋友妻子劉孝錦，有心作媒，正巧手頭有一摞同校女生的照片，就交給了周帥哥。一眼萬年，周帥哥就對其中的一位美女，情有獨鍾。
這位美女，大名就叫王蒂澂。王美女，祖籍山東濰縣，1910年出生在吉林扶餘。從小父親早逝的她，在母親的撫養下長大，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
王姑娘，不僅人長得秀麗，而且學業也突出，是個女學霸。1927年，她被保送至北京女子師範大學讀書。
才子配美女，在同學的熱心撮合下，兩人相識。初次見面，周帥哥這個理工男，就向王美女發起了衝擊。他一次次為心儀的女子夾菜，而且一根筋地夾，生怕姑娘吃不飽。哪知，姑娘的碟子中，都堆起了小山。
雖說王美女並不愛吃周帥哥夾的韭菜，但理工男的這個實誠勁兒，還是深深打動了她。於是，兩人開始交往。在周帥哥執著的愛心攻擊下，1932年，兩人喜結連理。
新郎真瀟灑，新娘真漂亮，年輕的物理系教授與北師大校花的強強聯合，成了清華園最亮麗的一道風景。
《雷雨》的作者曹禺，當年就讀於清華園。晚年的他，還念念不忘地告訴周家四女如蘋：「當年，你媽媽真是個美人，你爸爸真夠瀟灑。那時他們一出門，我們這些青年學生就追著看。」
這個梗，都成了周家的經典，每次說起，周氏夫婦都是喜笑顏開，沉浸在往事的美好回憶中。
03
婚後的周氏夫婦，相親相愛，很快他們就有了兩個可愛的千金如枚、如雁。
哪知，婚後第三年，王美女就患上了肺結核。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這幾乎是絕症。魯迅的小說《藥》中，就講述了華小栓父母為了治好他的癆病，花大價錢購買人血饅頭的故事。其實華小栓的病，就是肺結核。
兵來將擋，水來土埋，清華教授，每個月要有四百大洋呢。錢不是問題，關鍵是要能治好病。想到就做，周帥哥將妻子送到香山的一處療養院治療靜養。在工作之餘，周帥哥既當爹又當媽，忙得不亦樂乎。但每到周末，他都要騎著自行車，來回五十裡路，去探望病妻，風雨無阻。
想想看，五十裡路，來回騎車，擱一般人真吃不消。但周帥哥是誰啊？當年，拿到博士學位後，旅居德國萊比錫大學，師從海登堡教授。此前，海登堡在學校的桌球比賽中，一直蟬聯冠軍。待來自東方的周帥哥加入後，海登堡只能屈居第二。周帥哥，在萊比錫大學，打遍天下無敵手，老厲害了。
就這樣，在周帥哥一往情深的愛的追隨下，王美女的病，竟轉危為安，病癒出院，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04
在林徽因的太太客廳裡，群英薈萃，有科學家，有文學家，還有作家等等。
一次，金嶽霖金教授大發感慨，就如果有一天，我們這些人淪落到一個荒島上，若有人先死，那麼排名第一的肯定是葉企孫，他自理能力太差，總需要有人照顧；而第二名，就是我了。金教授也沒謙虛，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滴。這不，他還接著說大實話，梁思成或許能活得長久些，可身體不好，有瑕疵。而最後勝利回歸的，大概只有周公（指周培源）了。
的確，周帥哥不僅事業有成，而且在野外生存方面，也是高手。有一年冬天，周帥哥與清華同事一同結伴，去山西打獵。入山四五天，在山中轉來轉去，同組的陳岱孫陳教授，已是暈頭轉向，而周帥哥仍是老馬識途，定向本領特強。
05
抗戰期間，北大、清華、南開三所高校，組成西南聯大。而周帥哥，正擔任物理系教授。
日機開始空襲昆明後，周家就搬至城外的山邑村，在滇池西側，鄰近大觀樓。陸路距城裡約38裡路程，水路則需要三個半小時。
交通不便，著實影響授課，這如何是好？想到就做，周帥哥買了一匹西南西部出產的永北棗紅馬，取名「華龍」——中華之龍，用以代步。
剛好，太太養了一隻狗，取名華雲。華龍、華雲的後面兩個字，組合在了一起，就成了「龍雲」，恰恰就是雲南省主席龍雲的大號，大概這就是無巧不成書吧。
就這樣，周帥哥開啟了騎馬跑通勤授課的模式。
聯大秉承清華傳統，重視大一新生的基礎訓練，很多基礎課都由名師主講。學校安排周帥哥給物理系學生講授基礎課，每星期為一、三、五三天，每天一大節。周帥哥本可以要求學校將這三大節課集中在某天講授，但為了謀求更好的教學效果，他沒有採用連續集中講授的方式，而是長途跋涉，堅持每周三次來校授課，數年如此，風雨無阻，真是一根筋。
每逢上課之日，周帥哥就五點早起，餵馬備鞍，先送兩個千金上學，之後，獨自馳馬上課。高大帥氣的才子，凜然地騎在馬上，威風凜凜，聯大物理系主任饒毓泰稱他是「周大將軍」。
課餘小憩，學生們都愛喂喂老師的華龍座駕，親切地拍拍它。華龍馬，也成為西南聯大校園內的一道帥氣風景。
06
也是，周帥哥這輩子真是當姥爺的命。他與王美女膝下，育有四個千金。老大如枚，老二如雁，老三如玲，老四如蘋，一個個氣質絕佳。
對這四朵金花，周帥哥總是讚不絕口：老大我最疼，老二我最愛，老三我最寵，老四我喜歡。
又疼，又愛，又寵，又喜歡，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周帥哥老父親的心，太昭然若見了。
長大後的如枚，成了一名翻譯，並嫁給梁從誡，成為梁思成、林徽因的兒媳婦。婚後，兩人育有一子梁鑑。只可惜，文革爆發後，兩人因觀點等分歧，勞燕分飛，公子改名周志兵。
次女如雁，是總政文工團的報幕員，也被稱作六十年前，中國最美的報幕員。總理周公，親切地稱呼她為「大雁」。尤其在新中國成立十周年的國慶晚會上，如雁用平穩有力的聲音說道：「下一個節目《軍歌合唱》，演唱者將軍業餘合唱團……」
大幕拉開，身著海藍色將軍禮服的230位將軍亮相，掌聲一片。那一天，也是「大雁」最難忘的高光時刻。
三女如玲，走入了學術圈，是生物學博士，成為我國著名的核醫學專家。
四女如蘋，就是行政幹部了，曾任中國科學學術中心的副主任。她是周帥哥最頭疼的千金，女生的容貌，男生的性格，尤其在小時，常常以百米的速度，衝入老爸書房，從背後緊緊環住老爸的脖子。對此，周帥哥也是無可奈何的樣子，寵溺地回望愛女。
而讓四個千金長久羨慕的，還是老爸老媽的感情，人家一輩子都沒紅過臉。每年春天，全家踏青，周帥哥總要一手牽著愛妻的手，生怕她磕著碰著。
身後拎著大包小包的女兒們，總會刻意地提醒：「對不起！麻煩你們兩位分開一會兒，幫我們照看一下東西。」
這還不算，千金們每天還要聽到老爸對老媽的情話。周帥哥，在五十歲時，聽力大降。他生怕別人聽不到，總是很大聲地說話。
晚年，王美女癱瘓在床，每天一早，周帥哥總要對妻子大聲說：」你今天感覺怎麼樣？腰還疼不疼？我愛你，60多年我只愛過你一個人。你對我最好，我只愛你！」
天天一樣的模板化，天天一樣的愛的宣言，周帥哥這樣的理工男不覺察自己的一根筋，但妻子總會嬌弱地責怪一句「好煩啊」。
女兒們都見怪不怪，倒是左右鄰居都好生感嘆，科學家夫妻，這狗糧灑滴，甜如蜜了。
1993年11月24日，周帥哥一早向妻子愛的表白後，感覺不舒服，躺下後，誰知再也沒起來。
王美女聞知，一時接受不了，埋怨自己的夫君：「不講信用！說好先送我，可連個招呼都不打，說走就走，連個再見都不說！」
說歸說，做歸做。隨後，王美女要求女兒，寫了好幾遍「培源：你是我最親愛的人，你永遠活在我的心中！」最後，選中了一張她認為最滿意的，放入了老伴的口袋中，帶著她的思念與牽掛，送走了最親的人。
那一年，周帥哥91歲。
按理說，周帥哥這一生，世界知名的物理學家，身邊有嬌妻愛女，事業、愛情雙豐收，已是人生贏家。回望自己一生，周帥哥卻總結道「這一輩子不是我所追求的」。
都說人生無悔，可倘若真無悔，那該多無趣啊。想到這裡，倒也在某種程度上，理解了這位英俊、瀟灑的物理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