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他本來安排了一份行程,目的地在加拿大——在這個寒冷的季節裡,那個充滿溫暖的家。
但他卻沒有如期起身,而是轉身奔向硝煙瀰漫的戰場。就在這一天,一個小小的意外,讓致命病毒侵入他的體內。
11月12日,他死在唐縣黃石口村。
在最後的時刻,他把這樣的話寫在信箋上:每年要買250磅奎寧和300磅鐵劑專為治療患瘧疾病者和極大數目的貧血病者……千萬不要再往保定、天津一帶去購買藥品,因為那邊的價錢要比滬港貴兩倍。
那是1939年,他叫白求恩。
白求恩在加拿大的寓所裡。
整整80年過去。
簡易手術室裡躬身施救的身影早已模糊,但他用生命執著守護的信仰依然清晰。
不容忘卻的紀念,來自任何一個時代都不會改變的渴求:每一名患者,都希望遇到一位像他一樣的醫生。
翻開老故事,找到新答案。
讓我們問,讓他來答。
白求恩在太行山中。
問:每次看病總是「排隊兩小時,看病5分鐘」,這一狀況能改變嗎?
白求恩:醫生等待病人上門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們必須要儘快來到傷者身旁。
1938年,到延安不久,白求恩發了次脾氣:他憤怒地抄起一把椅子,從窗戶扔了出去。
「我來延安就是要去前線的,絕不能留在後方!」他大聲喊著,完全不理會人們的擔憂——遊擊戰的艱苦他恐怕很難忍受,他的醫術在後方可能會得到更好發揮。
但白求恩最終還是用行動證明了自己。
當年11月底,他到了前線——在距離戰場12公裡的一個小廟裡,40小時之內,他給71位傷員做了手術——其中只有一位不幸離世。
他在給聶榮臻的報告中說,只有讓醫生接近戰場,才可以大大降低傷亡率。
1939年10月28日,白求恩在淶源縣孫家莊小廟為傷員做手術。 吳印鹹攝
問: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病人不信任醫生,醫生怕病人鬧事,醫生和病人到底該是怎樣一種關係?
白求恩:一個醫生、一個護士、一個護理員的責任是什麼?只有一個責任,那就是使病人快樂,幫助他們恢復健康,恢復力量。
從延安到晉察冀,八路軍醫院的狀況一直令白求恩不滿意。他曾看到一個醫生悠閒地用手術刀削梨皮,便立即將其推出手術室,剝奪他動手術的權利;另一位工作懈怠的醫生則被他足足訓了5分鐘。
他把弊端一一列了出來,決定要改變這些。他認為,消除這些弊端的唯一途徑是就是對醫院的運營體制和培訓制度進行改革。
他動員了太行山中一個小村內的兩百多戶居民來修建一所示範醫院,被日寇摧毀後又在另一個村莊藉助民房建起了「特種外科醫院」。他還推動成立了由村民代表、病人代表等共同組成的醫院事務委員會,負責協調醫院、病人和村民的關係。
這兩所醫院,後來被稱為模範醫院。
白求恩與木匠師傅一起製作夾板、背靠架等醫療器械。
問:當醫生很辛苦,三餐不定、睡眠不足,沒時間照顧家人。你曾連續69個小時給傷員做手術,不覺得累嗎?
白求恩:我很累,可是我有好久沒這樣快樂了。我很滿足,我正在做我所要做的事情,而且請瞧瞧,我的財富包括些什麼!我有重要的工作;我把每一分鐘的時間都佔據了。這裡需要我。
1939年3月3日,白求恩迎來49歲生日。
從頭一天晚上7點開始,他一直在忙碌,先給輕傷員上藥,然後馬上給重傷員做手術,一共做了三個頭顱環鋸術、兩個大腿截肢術、兩個小腸穿縫合術,還有六七個胳臂和腿部嚴重骨折的手術
直到早上6點他才上床休息。他在日記中寫道,「這一天我是在床上消磨的」「我有個足以自豪的榮譽——在前線我是年紀最大的戰士」。
通宵達旦做手術的情況不止一次,以至於他和勸他休息的人吵了起來:「我知道我也應該休息,可是,我看到傷員的傷口在流血,聽到他們在痛苦地呻吟,我能把他們放下,對他們說你等一等,等我休息完了再給你做手術嗎?」
白求恩和他的勤務員。
問:現在看病有個現象,不管大病小病,都擠破頭往大醫院跑,掛專家號。在晉察冀你也是一個名醫,你希望這樣嗎?
白求恩:一個外國醫療隊對你們的幫助,主要是培養人才。即使他們走了,仍然留下永遠不走的醫療隊。
1938年,白求恩的行程有3165英裡,他在山西、陝西、河北三省徒步的距離就達400英裡。一年內完成了762臺手術,救治了1200名傷員。
他走訪了晉察冀邊區十個分區中的八個,對每家醫院的情況都了如指掌,他發現,存在的共同問題就是醫療水平低。
「想想看!20萬人的部隊,2500名入院傷員,去年作戰1000餘次,而負責醫療工作的只有5名擁有本科學歷的醫生,50名沒接受過專業培訓的中國『醫生』,以及一個外國人。」他在報告中不斷重申,要把工作重點放到培養醫護人員上。
他撰寫了3本教科書並組織翻譯成中文,制定詳細的教學大綱,挑選了任課教師,還制定了課表以及詳細的預算。
這所學校後來成為他留給中國人民最寶貴的財富之一。
白求恩率隊在太行山區巡回醫療。
(編輯:董立龍 趙麗肖 製圖:侯猛 張宇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