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讀書,先生曾有過精闢的闡述,我會在文末附上。
下面是我對如何閱讀物演通論的一些看法。
我從2012年開始研究王東嶽先生的物演通論,到如今也有好幾年了。
先生曾講,讀書=與作者對話。
為什麼說讀書的本質是對話呢?從表面上來看,我們讀書,讀的是文字,文字的本質是什麼?
文字的本質=語言的延伸=思想的延伸
所以我們讀書讀的是思想。要明白作者思想,就要明白作者當時的思境,而思境由邏輯和非邏輯的因素綜合在一起,你如何進入作者的那種思境?
因此,既然很難進入作者的思境,我們能否自己用非邏輯和邏輯的方式來解讀作者的思想?我想還是有可能的。
感性的方式一般是指非邏輯的,但廣義上仍然是邏輯的。
知性和理性的一般是指邏輯的,因此從感性、知性和理性的角度來讀書,不失為一種方式。
也就是說,我們可以使用邏輯的方法來閱讀此書,那麼,何謂邏輯的方法?
根據卷二對邏輯的定義,邏輯是指依存或衍存的規定和方式,那麼我們可以把書中的概念或內容,當做依存或衍存,並追尋其規定或方式。
或者再細分一下,則可以從感應、感性、知性和理性的感知邏輯角度來分析。
感應略去不談。
感性:直觀表象
知性:同一律,排中律,矛盾律,因果律。
理性:
辯證邏輯(矛盾轉化,對立統一律);
理想邏輯(簡一律(道,理念論,遞弱代償),排序律,消矛盾律,追本溯源律)。
那具體該怎麼分析呢,且看我從感知邏輯的角度來分析第一章。
第一章分析
第一句:哲學上所謂「存在」,僅指感知中的對象之總和。
這一定義,引出了3個概念:存在,感知,對象,並涉及4個存在,即:存在,感知,感知中對象(主觀存在),感知外存在(客觀存在)。
針對這句話,我分別從感性、知性和理性角度來分析。
感性分析的產物就是直觀表象,因此我對存在的定義直接畫一個圖,用來代表直觀表象。圖示如下:
由圖中可直觀的知道,感知中的對象指的是主觀存在,也就是說「存在」是指主觀存在。
此時我們就確定了一件事,即「存在」=感知中的對象之總和=主觀存在。
這個確定的過程,就是知性邏輯的同一律判斷過程。
為什麼這個確定過程是知性邏輯而非感性邏輯,因為圖中出現了多個對象。
那麼接下來精神立刻就會產生一個疑問:這是真的嗎?存在真的就是指主觀存在?那圖中的感知和感知外的客觀存在就不是存在了?
這個疑問表明對感性直觀的結果產生了懷疑,也就是說感性雖然生成了直觀表象,但這個直觀表象在感知中不穩定,這就需要知性邏輯來進一步處理了。
上述雖然完成了知性邏輯的同一性判斷,但判斷結果仍然不是很確定,因此判斷結果是否正確,需要進一步分析。
要進一步分析,我們可以繼續使用同一律來判斷,如果判斷結果兩者不是同一事物,那就對其進行排中處理。
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做同一性判斷:感知和感知外的客觀存在是否也是存在。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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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先生答疑文章:
如何讀書? (根據王東嶽老師答疑整理)
因為這次答疑的目的是輔助大家讀書,所以我特意談談讀書。為什麼我們要讀書?因為你看電視或用其它的方式搜集的信息,即那種通過直觀方式接受的知識,是最淺顯、最粗疏且沒有經過精密邏輯證明的東西,是值得存疑的東西,所以你必須讀書。那麼,我們該如何讀書呢?
第一、讀書的要義是對話。你讀什麼書就等於跟什麼人對話,而且,讀書的過程始終就是對話的過程。所以,你對書籍的選擇應該是與你思想量級相當或者你所希望企及的思想量級的書。
十五十六世紀文藝復興時代,義大利還沒統一,在佛羅倫斯公國出現了一個著名人物馬基亞維利,他寫過一本書叫《君主論》震動西方,後來被當時佛羅倫斯公國的君王罷黜流放,在農村務農。他白天幹粗活、晚上讀書。每次讀書以前,他都要淨身沐浴,換上自己最莊重的官服,也就是他認為最能表達自己身份的服裝,然後才正襟危坐開始讀書。他說,讀什麼書就是在跟什麼人對話,他絕不敢輕慢對方。希望大家明白,你坐在這兒和我對話,遠沒有讀我的書和我對話來的周詳、深入。因為我寫作的時候,調動了我最高的智力,是用最嚴謹的邏輯和最精準的詞彙表達最系統的想法。對學者而言,唯其著作,最具深度。所以,讀書才是與作者真正的對話。
由此選擇書籍成為第一重要的事。如果書籍的內容質量很低,就等於和很庸俗的人對話。這就是為什麼要讀經典的原因。所謂經典,不是自命的經典,也不是指派的經典,而是經過時間檢驗,能成為人類歷史和文明長河中作為思想奠基的那些書籍才叫經典。當你讀亞里斯多德的書時,你要明白,你就是在和兩千年前的大師對話。現代人在越來越洶湧的信息洪流中逐步失去了讀書的習慣,就等於失去了和最偉大的人對話的機會。
第二、讀書的時候必須要很虛心。即使作者的觀點與你完全不同,你也可以先把自己的思想騰空,這叫虛心。唯有騰空自己的原有思想,只追逐對方的思路以及對方對自己思路的系統證明才能進入對方的思境。唯有進入對方的思境,與對方契合,甚至把自己當成對方,才能真正完全理解對方的思想。既然讀書是對話,首先需要你理解對方;如果你弄不懂對方表達的真正含義,首先要檢討自己,那是你的問題。即使覺得對方論述的不對,也要反覆思考是自己理解的不對還是對方真的有問題。只有抱著這樣極謙虛的態度讀書才是學習,才能達到學習的效果,吸收到別人的想法以及想法中的合理之處。
至於讀書以後是否全盤接受則另當別論。我個人會用很長時間來考慮這個問題,絕不輕易下結論。我會不斷琢磨對方的想法,因為任何一本嚴肅的或經典的思想著述,其思想深意必然不是能被一般的讀者輕易體會的,語言的有限性常常只能表達思想的表層,符號系統後面的思想才是需要我們仔細體會的。所以老子開篇就說「道可道,非常道」,即道是可說的,但用正常語言不可道,需要非常語言才能道,但沒有非常語言,於是老子只能說他的道玄而又玄,是我這個符號系統不足以表達的東西,故「名可名,非常名」;黑格爾開篇就說,一旦用語言表述其思想,馬上就發生變質和膚淺化的問題。所以會讀書的人絕不是在字面上讀懂,而是尋求符號系統後面的思想深度。這需要徹底的虛心。只有充分理解了對方符號系統後面的深刻思想,你才能比較其思想與你原有思想視角的不同。
目前很多人還沒開始讀書,就已抱著準備批判的態度,更不用說對別人思想的深刻理解了。當然,我說的讀書,首先在於你選擇了你覺得值得一讀的書,既然你選擇了,就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認可了,在這個基礎上,就必須首先抱著虛心而不是批判的態度去讀書。至於讀完以後是批判還是認可,批判什麼,認可什麼,那是以後的事,是你基於對別人思想充分的理解,且能站在更高的視角上才有權利去做的事。
第三、思想性書籍必須精讀。讀思想性書籍是用腦過程,不是用眼過程,是深度的思維過程,不是淺層的泛讀過程。讀書即讀思想,要和作者的思想流契合,且需要一步步深化。因此我不是在讀書,而是在讀思想;我不是在調動思想,而是在醞釀思想;我不是在醞釀思想,而是在整理思想;我不是在整理思想,而是在發掘思想。唯有這樣一層層的思維過程才叫讀書。真正的思想性著述,一天只讀兩三頁才有可能真正讀懂,這種讀法叫精讀;比如讀牛頓的書,用微積分解力學,你一個小時能讀過去三頁嗎?如果一本思想性著作,一小時讀了20頁,我認為那不是讀書。真正的好書必須精讀,需要深層的思想領悟,而不是淺層的用於聊天時的符號炫耀。有人讀書只是為了博得與人聊天時的談資,這是極無聊的做法。
我曾聽說有人博覽群書,讀書上萬本。我只覺得荒唐。真正的好書,一個月讀一本已經是極致的高效了。一年十二個月最多十二本,十年最多一百二十本,五十年最多不過六百本。如果一個人能精讀六百本書,其頭腦已經是不得了的思想庫。儘管人類今天的書籍前所未有的多,但是絕大部分都是印刷垃圾。真正的好書,你一生讀幾十本、甚至真正讀通幾本已足矣!記住黑格爾的名言「博學絕不是真理」。真正的思想者,大多數在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形成自己的理論,如牛頓三十多歲就完成了自己的思想體系,雖然真正成書在四十多歲;愛因斯坦二十多歲就提出狹義相對論,接近三十歲左右提出廣義相對論,其閱讀量遠不能和那些資深的物理學教授相比。但讀了大量書籍的教授們毫無建樹,年輕的沒讀多少書的牛頓和愛因斯坦卻成了各自時代的思想標杆。所以,讀書不在於量,而在於其精讀的程度,在於對思想的提煉和發掘以及由此達到的思想高度。因此,永遠不要炫耀讀了多少本書,你真正值得驕傲的是你讀懂了多少本書以及你讀懂的是什麼書。
讀書的難處在哪裡呢?對於作者來說,他一旦能有此作,自是早已身陷其境,故覺悠然無礙,一任神遊遠逸;然對於讀者來說,則有一個尚待置換思境的麻煩存在,驟然臨之,就像立刻要叫人置換另一顆腦袋一樣得不易。加之作者的思路,自有作者自身的非邏輯要素使然,其運詞造句,意蘊別具他解,卻常常不為作者所自知,於是,一意孤行地揮灑成章,結果無異於擺出了一副專與讀者作對的架勢。(見《物演通論》序言)所謂作者的非邏輯要素,指的是每個人因基因不同而獨有的思維天分和思維傾向。而邏輯,是人類共同具有的先驗的接受信息和處理信息的方式,即文化或文明得以積澱的智質基礎。所以,作者的思想表達是其邏輯和非邏輯成分的總調動。而讀者的先天基因和作者不同即天分不同,後天的認知構型即思想積澱不同,要進入作者的思境自然不是容易的事。
更重要的是,哲學著述,或者說專業著述,使用每一個符號和文字,字義上都與我們日常的語言不同,正如昨天答疑講到的萊布尼茨所說:人類一般使用的語言是民眾在日常形而下環境中締造的語言,不能解決形而上思境下的問題。但語言都是形而下的,如老子的「道」要表達的是天地運行的規則,而「道」本身是「道路」的意思。於是,哲學常常不得已用日常語言表達著和日常完全不同的意思來闡述自己的思想,又不能一一加以注釋,否則注釋充斥正文,難以成書,由此造成的寫作和閱讀難度自不待言。因此,讀者面對作者的遣詞造句與邏輯組合,常常需要辨別和深入思考其含義。這就是思想性著述和符號本身的困境,既構成作者的困境,也構成讀者的困境,而突破前述所有困境才叫讀書。此次答疑,我的假定前提是大家已經按照我所說的讀書的方式讀過《物演通論》,而實際上根據大家的提問證明大家並沒如前述那樣認真精讀過。
學會讀書是如此重要,以至於哪怕你一輩子只真正讀懂了幾本思想著述就可能具有一定的高度了,讀懂幾十本則已經非常高超了,問題是大多數人一生都讀了數百本書,卻都沒有達到那個思想高度,歸根到底是不知道什麼是讀書以及該如何讀書。
補充說明:講課前我說明一下,我的講課和著述在嚴謹程度上有很大的差別,我講課再好也比不上著述。著述是我獨自靜靜的思路展開,其思想之流是沒有斷環的,是系統的建構思想,而且不用理會讀者的接收能力,完全按照自己認為最嚴謹最精確的表達方式完整表達,即縱如此,由於符號本身的局限,哲學本身需要的形而上表達已經難乎其難;而講課是一種臨場的即興發揮,是一種倉促表述,更關鍵的是,它不得不根據受眾的水平犧牲其嚴謹性以更生動的方式表述,以調動聽眾的興致,否則聽眾木然,老師是講不下去的。所以讀書和講課的效用完全不同。講課唯一的好處是作者可以指出重點,但其負面效應是可能讓聽眾在看書時忽視或不夠重視沒講到的地方,反而造成讀書系統的破壞即忽視整本書的系統性或完整的邏輯連結。所以,讀書是根本:讀書第一、聽課第二。
至於讀書中每個人都會遇到的讀不懂的問題,只有反覆讀,對於不懂的部分,找到與之相關的章節或者前面沒理解的基礎章節,不斷的思考,反覆琢磨,從猜測、聯想,從邏輯、推理,從解決與之相關的周邊問題,一點一滴擴大自己能懂的領域,自然越來越容易貫通自己不懂的部分,真正的好書都是在反反覆覆中讀懂的,不可能一次兩次就全部讀懂,更不能一目十行,除非書籍本身就沒有思想,或者如文學作品本身就是尋求情感刺激。也就是說,思想性書籍唯有精讀能解決問題。
再次說明,接下來的講課中我仍然未必能夠把思想中的邏輯細節貫通,只能提示性的給出理解重點問題的基本通道,所以對於我講到的所有問題,你不能聽完課就覺得真正理解了,要想真正理解還得認認真真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