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願心與機心的不同作用,譚嗣同教導人應該發「願心」去「機心」,那麼怎樣發「願心」去「機心」呢?譚嗣同給出的辦法是:「然則如之何?曰盍於一人試之。見一用機之人,先去乎自己機心,重發一慈悲之念,自能不覺人之有機。人之機為我忘,亦必能自忘;無召之者,自不來也。此可試之一二人而立效,使心力驟增萬萬倍,天下之機心不難泯也。」從這段話中,可以看出譚嗣同的辦法特別類似佛家所說的心性修煉。是一種很神秘的感悟。同時譚嗣同也想出了去除機心的辦法:開講相應的學派。對此他說:「心力不能驟增,則莫若開一講求心之學派,專治佛家所謂願力,英士烏特亨立所謂治心免病法。合眾人之心力為之,亦勿慮學派之難開也。各教教主,皆自匹夫一意孤行而創之者也。」
譚嗣同還指出了培養「心力」的途徑:培養人的慈悲與無畏。他說:「蓋心力之實體,莫大於慈悲。慈悲則我視人平等,而我以無畏;人視我平等,而人亦以無畏。無畏則無所用機矣。佛一名『大無畏』。其度人也,曰『施無畏』。無畏有五,曰:無死畏,無惡名畏,無不活畏,無惡道畏,乃至無大眾威德畏。而非慈悲則無以度之。故慈悲為心力之實體。今夫向人涕泣陳述,惻怛沈痛,則莫不暫息其機心而哀憐之。故僅悲而不慈,已足感人若此,又況以天地民物為無量之大慈悲乎!」由此可見譚嗣同把「心力」作用的發揮與展現和佛教的「慈悲」與「度人」聯繫了起來,所以筆者大膽地認為譚嗣同的「心力」說本質上應該算作是一種宗教的修行,是宗教「自立立他,自度度人」的世俗表述。
「名」「實」關係可以說是中國哲學史一個古老的話題,譚嗣同在夠建自己的哲學體系的時候同樣也談到了自己對「名」「實」的看法,他主張「名」「實」無關,他明確地宣稱:「名本無實體。」、「名也,非實也。」。在譚嗣同看來,所有的「名」都是由人創造出來的,並且是人隨心所欲地創造出來的。對此他曾說:「名者,由人創造」。名既然是由人創造的,那名與實的關係就是人建立的,並不是真實的客觀存在,對於一個事物,叫它什麼名稱都是無所謂的。
所以他才對「二三豪俊,亦時切亡教之憂」發出了自己竊笑:「吾則竊不謂然。何者?教無可亡也。教而亡,必其教之本不足存,亡亦何恨。教之至者,極其量不過亡其名耳,其實固莫能亡矣。名非聖人之所爭。聖人亦名也,聖人之名若姓皆名也。即吾之言仁言學,皆名也。名則無與於存亡。呼馬,馬應之可也;呼牛,牛應之可也;道在屎溺,佛法是乾屎橛,無不可也。何者?皆名也,其實固莫能亡矣。惟有其實而不克既其實,使人反瞀於名實之為苦。」因為在譚嗣同看來「名」「實」本不相關,是人自己給它們建立的關係。所以不要把「名」看得太重,因為「名」只是一個名字罷了。
在譚嗣同的思想中,他把「名」看成了妨害「仁」的一個強大羅網,看成了是破壞平等的東西。他曾說:「仁之亂也,則於其名。名忽彼而忽此,視權勢之所積;名時重而時輕,視習俗之所尚。甲亦一名也,乙亦一名也,則相持;命名也,不明亦名也,則相詭。」可見名的存在就會造成相持相詭的不良情形。
同時,譚嗣同還說:「名本無實體,故意亂,名亂焉而仁從之,是非名罪也,主張名者之罪也。俗學陋行,動言名教,敬若天命而不敢渝,畏若國憲而不敢議。嗟乎!以名為教,則其教已為實之賓,而決非實也。又況名者,由人創造,上以制其下而不能不奉之,則數千年來,三綱五倫之慘禍烈毒由是酷焉矣。君以名桎臣,官以名軛民,父以名壓子,夫以名困妻,兄弟朋友各挾一名以相抗拒,而仁尚有少存焉者得乎?」。可見在譚嗣同看來「名」這個不實有的東西在被人創造出來之後,不但沒未人帶來多大的便利,反而成壓制人殘害的工具。緊接著譚嗣同對此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然而仁之亂於名也,亦其勢自然也。中國積以威刑鉗制天下,則不得不廣立名為鉗制之器。如曰仁,則共名也,君父以責臣子,臣子亦可反之君父,於鉗制之術不便,故不能不有忠、孝、廉、節等一切分別等衰之名,乃得以責臣子曰:爾胡不忠?爾胡不孝?是當放逐也,是當誅戮也!」
可見,君和父之所以能鉗制臣與子,利用的就是仁、義、忠、孝、廉、節等等的名,並且隨著制度的建立,「忠孝既為臣子之專名,則終必不能以此反之;雖或他有所摭,意欲詰訴,而終不敵忠孝之名為名教之所上,反更益其罪曰怨望,曰觖望,曰快快,曰腹誹,曰訕謗,曰亡等,曰大逆不道。是則以為當放逐,放逐之而已矣;當誅戮,誅戮之而已矣。」同時,名也人們不敢為善的強大障礙,對此,譚嗣同說:「曾不若孤豚之被縶縛屠殺也,猶得奮蕩呼號以聲其痛楚,而人不知責也。施者固泰然居之而不疑,天下亦從而和之曰:得罪名教,法宜至此。而逢、比、屈原、伯奇、申生之流,遂銜冤飲恨於萬古之長夜,無由別白其美。實不幸更不逮逢、比諸人之遭,則轉復被之以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