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有各種各樣的形式,《戀愛的犀牛》中瘋狂的偏執的愛,《紅與黑》裡源生於欲望中的愛。而典雅愛情介於兩者之間,它源於肉慾卻又超脫於欲望,成為精神上的愛慕。
它也十分瘋狂,把愛情當作生活中的全部,但它歸根結底卻是自己改造道德的升華精神的力量源泉。這就是騎士們的典雅愛情。
羅曼蒂克的愛情
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是最早出現典雅愛情的地方。馬克思說:「普羅旺斯民族走在了歐洲發展的前面,在新時代的民族中第一個創造了民族語言。」普羅旺斯發達的經濟與先進開放的文化,為典雅愛情的萌生提供了良好的土壤。
11世紀的歐洲與民生息,經濟復甦,城市興起,人們終於短暫的擺脫掉戰爭與死亡的陰影。當人們的物質需求被滿足時,精神需求便不可避免的到來了。
曾經歌功頌德的詩歌無法滿足人們,而關於騎士們的愛情故事卻方興未艾——騎士傳奇文學。騎士們成了故事裡的主角,為了心愛的公主而出生入死。
路易斯在《愛的比喻》裡寫,騎士的愛是一種特別的愛情,以謙恭、禮讓、婚外戀和愛的中心化為特徵。
所以典雅愛情中,往往是女尊男卑的,富貴的女子與貧困的騎士,在曲折的求愛道路上,荊棘刺血,烈火焚身。平平無奇的愛情是不值得追求的,越困難曲折的愛,就如克拉越高的鑽石,被人更為喜愛。這種純情摯愛最終成為完善自我的偉大力量。
而典雅愛情往往是婚外戀。一旦敗露便會萬劫不復的愛情,是最曲折而最珍貴的。
騎士必須竭盡全力的保護貴婦人的名譽,哪怕這最終將變成一場單相思,而女子也將能否保守秘密當作評判的標準。比如騎士朗斯洛愛上了騎士王亞瑟的妻子,而為了維穩情人的名譽所遭受到苦難與付出的代價成為愛情故事的主旋律。
這種現代人難以理解的愛情,實質上是對封建政治婚姻的反抗,這並不是夫妻之愛,反而是對夫妻之愛的破壞與背叛,但詩人們卻要加以歌頌。
這就是當時羅曼蒂克的愛情與含義,對禁慾的宗教生活的反抗,追求熱情的、溫暖的、自由的生活,羅曼蒂克的愛情是與婚姻相對立的。
文藝復興時期的理性愛情
相較於騎士們對典雅愛情的追求,文藝復興時期的典雅愛情的含義產生了很大不同——通過寫作來抒發自己的情感。
此時的人們逐步拾回對倫理的思考,中世紀的典雅愛情的女主人公一定是地位高而已婚的婦女,而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者開始反問自身:「究竟該不該去愛已婚的女子。」典雅愛情對於這些詩人們,逐漸變成文學創作和完善道德品質的動力。
人文主義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思潮,典雅愛情也不可避免的深受影響。人文主義追求對個人的關懷,維護人的尊嚴,追求現世的幸福。而為創造現世幸福而樂觀進取的精神和反對禁欲主義對這一時期的典雅愛情產生了重大影響。
此時的作品中,人們不再像騎士般通過生死決鬥而向婦人表示愛意,而是將感情融入到作品中,抒發個人感情來實現自我價值。
換句話說,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者在實現自我價值的手段上,從向外轉變為向內,因而其感情更加理性化,這也是其相較於中世紀的典雅愛情能逃離感性轉向理性的原因。
14世紀是資本主義的萌芽時期,封建的生產關係無法適應生產力的發展,在義大利的佛羅倫斯等地區,適應新時代發展與新興階層願景的生產關係正在蓬勃生長,由此而帶來的是新的思維方式和意識形態——文藝復興。
文藝復興雖然打著復興羅馬文化的旗號,但宣揚的是資產階級的思想。
在中世紀,義大利的威尼斯等城市的商業活動就十分興盛,隨著社會發展,社會財富的巨大增長和累積,為文藝復興提供了堅實的土壤。
同時,以羅馬文化為名,點燃大批人對知識的追求,但本質上是對新興的資產階級文化的宣揚。物質與文化的雙重幫助下,文藝復興在整個歐洲點燃。
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人文主義者們將自身的感情與愛情融入到作品中,也就呈現出了文藝復興時期相對理性的愛情觀。
承接時代的但丁
但丁作為最後一位中世紀詩人與第一位新時代的詩人,承接著兩個時代的變化,也成為承載兩個時代文化的詩人。
《新生》描述了但丁對貝雅特麗齊幾近痴狂的愛,仿佛狂信徒對天主的信仰。這是神秘的常人無法理解的把人灼燒成灰的愛。
但丁
《新生》中描寫他九歲時見到貝雅特麗齊的場景:「這個時候,藏在生命中最深處的生命精靈,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就連最微弱的脈搏也感覺到震動。」九歲的但丁,在一場世俗的相遇中,便義無反顧的愛上了貝雅特麗齊,仿佛遇見了愛神,餘生都在其愛的光芒中籠罩著。
但丁將對貝雅特麗齊的愛宗教化成信仰,升華為符號化的愛。這種經過提煉和淨化的愛,是人類自身強大意志與弱小意志的妥協,它讓人宛如玻璃,漂亮、尖銳但脆弱。
甚至在薄伽丘的《但丁傳》中,他用了一整章來描述美麗的女性是如何改變世界並影響英雄,就像貝雅特麗齊怎樣照亮了但丁的整個青少年時代。而但丁的愛,也正好是典雅愛情的單相思、婚外戀與平等性的體現。
但丁見到貝雅特麗齊
文藝復興時期的典雅愛情的影響
文藝復興時期的愛情究竟對後世起到什麼影響,如今依舊眾說紛紜。比如C.S劉易斯認為這一時期的典雅愛情對歐洲的影響是廣泛而積極的,而另一部分文學家則否認典雅愛情的作用。
無可爭議的是女性地位得益於中世紀與文藝復興時期的典雅愛情而有所提高,但依然處於對男性的依附地位。典雅愛情不止追求於自身的道德品質的升華,同樣渴望著女性的美德。
於是,人們對女性的追求不再只停留在美麗的外表,還有良好的美德,這也就意味著,追求女性時同樣要追求她的心靈,贏得她心中的喜愛,這卻少不了對女性的尊重,進而帶來的是女性地位的提升。
但是,當時的婚姻並未完全擺脫封建政治性,婚姻的政治聯姻價值依然遠高於個人價值,女性繁衍的工具價值依然大於作為妻子的實體價值。
同時,女性在財產繼承方面的地位也是要低於男性的。其從家族中繼承的財產僅限於嫁妝,而在繼承丈夫家庭財產時更是受到限制。只有在不違背男性子嗣優先繼承的前提下,才有女性繼承的可能。
相較於中世紀的典雅愛情,得益於物質與文化的發展,文藝復興時期的典雅愛情有所發展,其更加理性的表達方式和實現方式,更接近於現代的愛情觀。
同時在婦女解放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儘管是對高地位的女性的追求,對女性的地位並沒有得到真正的解放,倫理觀念依然沒有完整的重建,對於婚外戀情的態度依然深受中世紀典雅愛情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