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資訊時代到來,當代人的動腦能力越來越強,動手能力卻越來越差。織毛衣、修收音機、打制木櫃……這些手藝,正漸漸被遺忘。
美國近年興起「工匠運動」,結合傳統DIY理念和現代科技,試圖重新搭建人與物質世界的「有形」接觸,恢復人們親手使用工具為生活創造便利的能力,拒絕「一切交給電腦解決」。
「工匠運動」,一場新工業革命?
美國媒體將「工匠運動」譽為一場「新工業革命」,但從很多方面來說,這場運動其實體現的卻是一種「回歸」。
現代「工匠」可以是一個會手織毛衣的家庭主婦,一個善於修理各種家用電器的中年男子,也可以是掌握最新3D列印技術的「新新人類」。只要是那些親自動手、將DIY理念付諸實踐的人,都是推動「工匠運動」的一分子。
這場運動的樞紐是所謂的「工匠空間」。過去10年內,美國出現數百個「工匠空間」,主要坐落於社區公共場所,如圖書館、博物館或青少年活動中心。接觸不到木工活和機械裝置的學生們,有想法卻沒有資金置辦設備的創業者們,想暫時脫離電腦、體驗動手樂趣的普通白領們,紛紛聚在這裡,揮灑汗水打造各種物件。
在底特律東南端的「埃利奧特山工匠空間」,兩個12歲小姑娘正沉迷於一項工作。茨薇娜·格雷手握烙鐵,她的朋友雷文·霍爾斯頓-特納則拿著一臺木材燃燒裝置。她們想在一個木箱表面烙出先用鉛筆畫好的「我行我素」幾個字。
茨薇娜解釋說:「我們想看看用哪種工具效果更好,烙印更深。」「還有,哪個顏色更漂亮,」雷文補充道。
底特律有6個這樣的「工匠空間」。這座曾經輝煌一時的「汽車城」隨著製造業衰落而面臨破產,但也同樣受到這股結合傳統手工作業與現代技術設備的「工匠運動」潮流感染。
2010年,戴爾·多爾蒂在底特律「亨利福特博物館」舉辦第一屆「底特律工匠嘉年華」。多爾蒂算是「工匠運動」的始作俑者,2005年,他在加利福尼亞州推出了《製造》雜誌,開啟潮流。他說:「我們把很多不同群體聯繫起來,他們其實都在製造東西,卻各自以為在做與他人不同的事情。藝術家認為自己和開發機器人、或作電子產品的人是不同的群體。從某種角度而言,把他們都稱之為"工匠",能讓不同群體的人聚集到一起來,看見彼此之間的共同點。」
2006年,多爾蒂在加州聖馬特奧主持召開第一屆「工匠嘉年華」。因為活動場地處於舊金山灣,自然吸引了一大批在自家車庫和工具間打造機器人和軟體的「極客」,也同時引來了許多編織、木工等傳統手工藝愛好者。
選擇底特律舉辦「工匠嘉年華」,對多爾蒂來說是個實驗。他想證明「工匠運動」「不僅僅是矽谷特有的現象,或者只能在舊金山灣地區才會成功。工匠到處都是,而像底特律這種地方,工匠文化幾乎已融化在其基因裡。」
今天的DIY,明天的「美國製造」
「工匠運動」不光是一群人的業餘愛好,還潛藏著對美國政治經濟的重大意義。6月18日,美國白宮舉辦首屆「白宮工匠嘉年華」活動。總統歐巴馬對參加者發言:「今天的DIY就是明天的"美國製造"。美國製造業正經歷一場革命,一場能在未來數十年內幫我們創造新就業崗位和產業的革命。你們的項目正是範例。」
美國多年經濟低迷,就業形勢嚴峻,製造業首當其衝。相比其IT領域技術水準的遙遙領先,美國對傳統製造業技工的培養卻不再重視,製造業越來越依賴於「外包」。
專家說,這是因為教育理念存在誤區。如今大多數人認為,高中生畢業後就得上大學,那些「上不了大學」的人才會選擇職業技術學校。由於預算限制、標準化測試使學業壓力增大等原因,許多中學校被迫取消手工藝、家政和藝術創作課程,全力以赴提升學術成績。另外,數字時代使更多勞動力向信息技術產業集中,進一步導致美國人動手能力越來越差。
上世紀70年代,中學生尼爾·格申費爾德已經明確感受到「動手者」和「動腦者」的分野。他當時想選擇進入職業技術學校,因為在他看來,那裡是「學焊接、修車和其他"酷技能"的地方」。但師長告訴他不能這麼選,「因為我聰明」。
多年後,格申費爾德當上貝爾實驗室的工程師,但他對動手的愛好並未消減。工作之餘,他經常上車間動手做東西。可仍有人這樣說他:「得啦,你可是聰明人,應該指揮別人幹事。」
格申費爾德如今是麻省理工學院的機械工程學教授,他領導的麻省理工「數位與原子中心」正嘗試改變這種「聰明孩子讀書,笨孩子學手藝」的觀念。他開發了一個「加工實驗室」,在這裡,「聰明孩子」們得以把他們腦子裡的奇思妙想設計出來,並動手加工成一件件實物。
從「加工試驗室」到「工匠空間」
「加工試驗室」耗資上千萬美元建成,既配備先進的加工儀器,如電子顯微鏡、射流切割機,也有傳統的金屬器械和木質工具。學生們在這裡設計製造各種器械,小到處理蛋白質的微型器械,大到可以組裝飛機的大型器械。
為推廣這一項目,格申費爾德開發了一套簡約版的「加工實驗室」模板:一臺雷射切割機,一臺能操作精細切割、塑形、鑽孔的計算機數控工具機,一臺3D印表機及掃描儀,一部銑磨設備與各種手動加工工具,總成本約10萬美元。
2007年以來,從英國北愛爾蘭到不丹,全世界湧現幾百個「加工試驗室」,全都通過數字視頻連接。西班牙巴塞隆納設置了數個「加工試驗室」,作為經濟復興戰略的一部分。聯合國甚至考慮在難民營中建立「加工試驗室」,作為對難民開展教育和職業技術培訓的途徑。隨著「加工試驗室」遍地開花,格申費爾德設立了「加工基金會」,幫助新建立的試驗室管理者獲取設備與指導。
「加工試驗室」方興未艾,「工匠運動」又緊跟而上,形成一場涉及面更廣的運動。在美國,已有超過200個組織在「makerspace.com」網站上登記註冊。
美國政府把這場運動視為國家培養下一代技術人才的平臺。歐巴馬在白宮的「工匠集市」活動上承諾,政府下屬的幾家研發機構將向公眾開放,並呼籲美國各地方官支持本地社區多建一些「工匠空間」。
2011年,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項目局啟動一個為期四年的試驗性項目,與全美大學研發機構合作,在1000所中學展開「工匠空間」。上個月,國防部宣布,項目局將提供1250萬美元獎金,用於鼓勵中學在校生和畢業生用「低技術」手段製造出「高技術」設備的相關教學和培訓。
孩子們才是中心
維吉尼亞大學文化高級研究學院的馬修·克勞福德教授認為,「工匠空間」的興起,是現代人感覺自己日益疏離實體世界而做出的一種反應。「從嬰孩時期開始,我們就通過操縱世界去了解世界,就像是戳戳它,看看它是否會戳回來。」但如今,年輕一代似乎已不再看重這種對物質環境的探索。
在底特律的「埃利奧特山工匠空間」,茨薇娜和雷文已經是「小老師」,指導過數百個孩子和成人修補壞掉的電池接點、搭建電路板等等。她們覺得自己在這裡收穫良多。
「我在這兒獲得更好的教育,」在家上學的茨薇娜說,「在這裡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設計屬於自己的課程。」
這也是傑夫·斯特奇斯創立這家「工匠空間」的用意所在,他想把關於製造的理念傳遞給在底特律長大的孩子們。成千上萬人離開了這座申請破產的城市,大片社區荒廢凋零,200所學校被迫關閉。斯特奇斯從一家慈善基金取得創業資金,2011年冬在一家教堂地下室創立「埃利奧特山工匠空間」。
對一些成人來說,「工匠空間」是一個懷舊場所。在空間的編織部,志願者教孩子們使用縫紉機縫被子、做棉手套等。這些曾是學校家政課的必學技能,但隨著教育經費不斷削減,家政課淪為首批犧牲品。
對孩子來說,更吸引他們的,是「我的地盤我做主」的獨立感。正如茨薇娜在底特律的一場演講比賽中所說:「在那裡,孩子們成為宇宙的中心,而大人們僅僅是引導你、幫你度過挫折,直至你最終成為自己的指導。假設世界上每一個孩子都像我一樣有這麼棒的機會,在他們的社區裡都能有一個工匠空間,那該多好?或者更好的是,設想一下每個教室都成為這樣的地方,允許孩子們屢敗屢戰,從挫折中走向成功。」(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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