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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 : 2020年12月31日,得到APP創始人羅振宇2020「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筆記俠作為合作方,經授權發布。 責任編輯 | 筆記俠編輯部 第 5392 篇深度好文:28888 字 | 60 分鐘閱讀
商業思維
筆記君說:
2020年12月31日20:30,羅振宇「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如約而至。
在這四個小時的演講,羅胖對過去一整年做了什麼樣的回顧?對未來這一年做出什麼樣的展望?
現場圖像記錄作者:Rikki
筆記俠視覺筆記分舵舵主
壹頁天地??®創始人
一、開場
有一件事,在我心裡憋了半年,跟誰都沒說。因為我一定要把它帶到2020年12月31號的這個晚上,在這裡,講給武漢人聽。
1.愛他的人,總會讓他一次次重生
大家看,大屏幕上有一堆糖果,但這不是一推普通的糖果,這是一件藝術品,這件藝術品在世界各地的很多展覽館展出過,它的作者是一名藝術家,叫岡薩雷斯。
這堆糖果的重量是精確的79.4公斤,這是藝術家岡薩雷斯愛人生病前在世前的體重。在人生最黯淡的時刻,藝術家岡薩雷斯,選擇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紀念他的愛人。沒錯,就是你看到的這堆糖果。
糖果的周圍,沒有護欄。沒有護欄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所有路過的人都可以抓走一把,甚至是現場吃掉,每天晚上岡薩雷斯會回到這兒重新給糖果稱重,然後把重量補足,讓它還原到79.4公斤。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持續這個過程。
岡薩雷斯他可能是想表達這麼幾層意思。
第一,生命是甜蜜的;
第二,生命也很無奈,它總是會流逝。
我以這個小故事向1500萬武漢人致敬。這個處境像極了武漢人經歷的美好和流逝,以及我們親手又將生命召喚回來的過程。
今天我們還要致敬的是那些逆行者,年年初的那場抗擊疫情的行動中,全國有346支醫療隊、42000多名醫護人員來到武漢,支援武漢。
當時有一個朋友給我發了一份截圖,這是河北省援鄂抗疫醫療隊的護士長,河北醫科大學第一醫院的呂曉靜護士長,她說:等武漢的疫情結束了,我要去聽羅胖的跨年演講。
歡迎呂曉靜護士長,你戰鬥過的大武漢。
經過了這一年,我有一個最大的感慨,三個字:不容易。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我曾經為今天的這場跨年演講留了後手,也是我們的底線。
從年初開始,就不斷有朋友問我說:羅胖,今年跨年演講你還辦嗎?
我說:辦,一定要辦,哪怕到年末的時候,我租一個體育場,我一個人面對空無一人的場館我也辦。
因為我講什麼對2020年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還能通過舉辦跨年演講,給大家、給我們的用戶帶來一點點確定性。
當時我的同事還覺得:你一個人站在臺上會不會太悲壯。
所以他們想了一個招——我們在空無一人的體育館裡買了金橘樹,大家知道我們得到是橙色,去年跨年演講我們又講了一個詞,躬身入局。
那好,我們就乾脆註冊一個品牌叫「躬身入局橘」。
20年我們經常遭遇的那個瞬間,就是原來從來不曾設想過的事情,它居然就發生了。
我們要為那種我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做思想準備,我們要對那些我們承受不了的壓力做壓力測試,我們要為那些似乎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留後手,有底線思維。
2020年我們真的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然後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如此恍惚。
我們經常要說的話是:行就行,不行我們再想想辦法。
這就是我們的2020。
我沒有想到買一隻口罩居然那麼不容易;華為,沒有想到買一顆晶片居然那麼不容易;留學生,沒有想到回家的路居然走的那麼不容易;有孩子在上學的家長,居然沒想到孩子上個學居然那麼不容易;
電影院都沒想到開個門那麼不容易,更想不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居然還成為了全球第一票房市場。
東京奧運會今年無法舉辦,那也許要延到明年,而且還叫「2020奧運會"。
連巴菲特都沒想到活了89年竟然能在10天內看到美股熔斷4次,炒個股,也不容易。
今年,我們真的是無數次凝視深淵,也無數次被深淵凝視。
2.規模是問題的解藥,規模也是問題的根源
還有一段話我不得不講,我以下這段話不帶有任何情緒,它只是2020年我們中國人感受到了一層事實,和我們的處境有關係。
40年前有人告訴我們:全球化挺好。
好,我們中國人開始改革開放,我們融入全球化的秩序。
今年他們說:和中國脫鉤。
幾十年前他們說:我們要淘汰落後產能,於是我們靠著製造業大國的能力,承接了大量的製造業的產能。
但是他們又說我們搶了他們工作。
過去他們說:中國人不創新。
好,我們努力學習,我們創新。
等我們好不容易搞出一點創新,他們說:你們是威脅。
這種感受不同程度的在今年的中國人的心裡飄蕩,就相當於當年他們三缺一讓我們上排桌打麻將,我們好不容易剛和了兩把。
他們說:我們改玩三個人的鬥地主。
大家認為這是為什麼?
咱們不考慮別人怎麼想的,我們中國人能夠碰出來的答案其實就是4個字:長大以後。
這是一個長大以後的中國嗎?
我們現在生產著全球53%的鋼鐵,57%的水泥,71%的彩電,76%的光伏面板,78%的空調,86%的微波爐,88%的手機和90%的電腦。
我們長得這麼大,再期待別人用原來的眼光看,確實也做不到。長大以後的中國會面臨什麼?今天就是要和武漢的觀眾報告我自己的體感。
30年前,1990年,我來到武漢華中科技大學,當時叫華中理工大學上學。
報導的前一天我們一家三口住在學校的招待所,當天晚上我爸問了我一個問題:振宇,明天你要報導成為一個大學生,你知道今天晚上對你意味著什麼嗎?
我心想:不就是要上大學了嗎?
我父親說:當了大學生,你就是大人了,你知道大人意味著什麼嗎?今天你要是把別人玻璃給砸了,別人找我們倆賠錢,明天你要是把別人玻璃砸了,你自己賠錢;今天你說錯一句話,我和你媽可以出面說,孩子還小原諒他,明天你要是說錯一句話,那就是你說錯了。自己想辦法去承擔責任。
那天晚上這番談話我一直記到了今天,30年。
中國現在也長大,我們承擔的是一個相對嚴厲一點的環境。
經濟學認為規模是一切問題的解藥,甭管面對什麼問題,只要把規模做大那個問題都能解決。
但面對著長大以後的中國,也許我們心裡要默念下半句,規模也可能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2020年因為中國長得這麼大,我們面對了大量的不確定性的問題。
就像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利亞斯卡內蒂說的:舊的答案分崩離析,新的答案還沒有著落。
這種感覺我們是不是很熟悉,2020年我在無數的微信群裡,在無數的場合聽見別人念叨類似的意思:過去的經驗不管用了,我們過去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一下子被顛覆掉了,我們還沒有武器面對那個讓我們張皇失措的未來。
但是我今天站在這兒,你們所有人聚在這,不是要聽這個不確定性。我們是共同來找我們這一代人心裡以及我們未來生活的確定性。
3.「時間的朋友」效應
下面我說一件事,各位可以感受一下,這是我今年聽到的,讓我可以說是最震驚的一件事情。
上海有一個投資人,叫王益和,他想搞扶貧,他的方式很簡單,不是直接給農民錢,他們買了20萬棵金絲楠木的樹苗,免費送給四川大深山裡的農民,讓他們種在房前屋後、山上路邊。
我們都知道,金絲楠木是中國的原生樹種,也是極珍貴的木材。
過去只能用於皇家宮殿。所以,從公元前200多年到今天,只砍伐不種植。即便是在金絲楠木的故鄉中國四川,野生的金絲楠木已經非常罕見。
他把樹苗免費送給村民,就一個條件,種下去後,5年內不準賣。這些樹苗每年長一公分。20-30年後,就可以長到35-40公分。村民在房前屋後種上100棵,就是30萬。這就是村民的「綠色銀行」了。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有點震撼了。為啥?因為,我們經常聽到那句話: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好像這個世界是由不確定性組成的。在久遠的未來,不確定性會被放大到無法把握的程度。
但是在這個故事裡,我突然洞察到一個真相,這個世界有些東西會確定性的成長、向好,無法逆轉。只要你肯等,金絲楠木的基因會給你一個確定性的回報。那甚至是可以算出來的回報。
今天你有一筆錢或者你要做一件事情,誰敢跟你承諾說幾十年之後它一定會變得多大不會打,但是在這個例子裡,居然就有這樣強大的確定性。
我們來擴大點看這個效應。
進入一所好學校,我們享受到的是什麼?家長經常在乎校園的硬體設施、學校的軟體、老師的教學質量,那確實是學生的收益,但是僅止於此嗎?活到我這歲數,我就明白當然不是這些。
更重要的是,一所好學校,幫我們篩選了一批好同學。在時光裡,我們在長,他們也在長。到了40-50歲的時候,你會突然有一天發現,哇,大多數同學都成長為各行各業的中堅力量。
就像我自己,1990年到1994年,在華中科技大學上學。一看周圍,都是一群灰頭土臉的同學。「誰的青春不迷茫」嘛。
但是,過了幾十年後,現在把我們的校友名單拿出來一看,不得了,這個院士,那個所長,這個創業成功,那個投資家。比如微信的張小龍,我們87級電信系的,跟我在一個食堂吃過飯。華為的孟晚舟,我們學校的。
雖然,我也不知道能找他們幫什麼忙。現在才知道,當年上的那些課,也許都還給老師了。我的學校真正給我的,是這些時間裡的朋友。
我居然可以找他們幫忙啊,而且同學之間承諾的那種幫忙又是特別誠心誠意的。我在長,你也在長,我們從一開始結下的那一點點緣分也在長。這不是我們自己的努力帶來的成果,卻是我們實實在在一定能在時間中品嘗到的果實。
做的年長一點的人,我估計都有這樣的體驗,同學的成長你也沒幫上什麼忙。
但是幾十年之後,同學的收益突然就能照耀在你的身上。
大家再想一想我前面講的金絲楠木的那個例子,是不是也有共同的特徵。
我沒有幹活,沒有幫忙,沒有努力,但我居然有收穫,那這種效應叫什麼?
時間的朋友。
「時間的朋友效應」隨處都在,它是如此地普遍,以至於我們常常忽略了它的存在,我們經常低估了我們身邊的人,低估了這個時代人才的密度。
著名的索爾維會議合影,攝於1927年。這張照片裡面有愛因斯坦、居裡夫人、普朗克、玻爾、薛丁格、海森堡、狄拉克、洛倫茲等等。
真有這樣的時刻啊,這麼多頂級的大腦,居然生活在同一個時代,他們可以在一起開會,一起研究,一起爭論,一起通信,好幸福啊。
其實,開會的時候,他們並不會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人類歷史上怎樣的群體當中。
所以,我們身邊充滿了確定性,只不過你現在還不知道他的樣子,這一路在人類歷史上是反覆發生。
今天在武漢的大學生已經109萬,今天你在武漢大街上走,10個人裡面有一個人就是近三年留下來的大學生,你怎麼知道未來它裡面不會走出那些群星璀璨的人物,你怎麼知道你身邊的人將來不會是這樣的英雄?
記得很多年前,我在武漢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獨自騎自行車去磨山植物園。那是一次雨後,我一個人站在一片竹林裡面,第一次聽到萬物生長,就是竹子拔節的聲音。噼噼啪啪,喧鬧得很,哪裡還有生命成長那種慢騰騰的樣子?
二、本土時代
1.橋梁越大,內部結構就越重要
過去一年,我估計很多人心裡都上演著一場辯論賽,在辯論中國經濟的未來會好嗎?
我心裡總有一個小人兒,他是一個懷疑主義者,他說中國經濟會好嗎?都這樣了還能好嗎?
我覺得中國經濟未來會好。其實我也不是經濟學家,我只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我的對立面就是悲觀主義者,我特別喜歡一句話:悲觀主義是個騙子,它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但是不讓我們參與改變。
我們平時和人爭論有樂觀有悲觀,但是你以為那個中間的分水嶺是樂觀和悲觀嗎?
不是,而是行動還是不行動,樂觀主義者再樂觀也得想「我怎麼享受這個好處,我怎麼參與和建設這個好處」,而悲觀主義者只需要吐槽,重點不在於態度,而是停止了行動。
如果我願意相信中國經濟未來會好,我總得有些理由。
我心裡那個小人就開始跟我辯論,他說,跨年演講我也聽過,你說來說去不就是中國有規模優勢、中國人口多、中國的勞動力價格低,你怎麼不看看隔壁的印度,印度現在的人口有13.8億,馬上追上中國,增速比中國還要快;印度人口的平均年齡是28.4歲,中國是37.4歲,而且印度的勞動力的平均工資只是中國的1/3,中國怎麼跟印度比,更何況還有「人」喊著要和中國脫鉤,印度可沒有這個問題。
所以問題來了:印度會不會替代中國成為世界工廠,成為下一個全球供應鏈的中心?
這個問題不是很好回答。
所以我請教了很多朋友,比如戰略專家徐棄鬱。徐老師給我了一份報告,是美國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國際貿易最著名的智庫之一)的一份報告,是為了提醒美國在發展和印度的經濟關係的時候,你要把它當成一個謹慎的夥伴。
這份報告當然很長,我只說它其中的一個論點:從2008~2018這10年間,中國的製造業在全球烈火烹油一樣地漲。
而在這10年間,印度在全球製造業的份額連1%都沒有長,印度沒接住。相反是越南、印尼、孟加拉這些國家。
印度有這優勢,那優勢,過去10年明擺在桌上的機會都沒有抓住,你憑什麼讓我相信未來它能抓住?
我特別關注印度方面的資訊,其中有一個故事我印象很深。中國的一個製造業工廠,在印度開了一個分廠,招了很多印度工人,咱們的中國廠長看到有一個印度小夥子特別能幹,然後提拔成了領導,結果這個小夥子不僅沒有辦法領導他的下屬,他的下屬還經常打罵他。
為什麼?因為這個小夥子是一個低種姓的人。
低種姓的人在印度的社會環境當中,面對著各種各樣的約束,比如他去見客戶,五星級酒店不讓進;他和客戶吃飯,他的下屬可以上桌,他不行。
所以打罵領導這種事情在中國很少發生,在印度的工廠裡發生了,我們中國人看不懂,當地人覺得這很正常。他們會覺得你就不應該提拔這樣的人當領導,所以後來沒辦法把這個小夥子調到一個邊緣部門,但是還是解決不了問題,結果這個小夥子最終是黯然離去。
但是你可能說這只是一個個案,但是它說明了製造業這件事情,不是表面上我們看的一些人口、規模、年齡,我們更應該看這個國家內部的組織樣式。
所以徐棄鬱老師直接給了我答案,他說:印度在全球供應鏈中替代中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印度社會內部並沒有做好這個準備,它沒有嵌入全球供應鏈的戰略決心。
我是通過這個故事提示我們觀察中國的角度,必須開始重新觀察中國的內部。
經濟學家何帆老師,今年在他寫作《變量3》的過程中,我去請教了他。
他說,今年他的觀察重點,確實也集中在中國社會內部的組織方式。
何帆老師說一個國家,其實就跟一座橋一樣。橋修得越大,跑的車、過的人就越多。
但問題是,橋越大,橋的內部結構就越重要,橋內部的結構化、組織化水平就決定了它的承載能力。否則,橋的自重都會把它壓垮。更別提跑什麼車,過什麼人了。
那中國內部結構到底怎樣?中國人是以什麼方式組織起來的?
我們來看個例子——聯想的武漢工廠。聯想的武漢工廠是湖北出口額最大的一家製造工廠。
過去一年發生了什麼?
武漢人印象特別深,1月23號武漢封城,大家不要以為在武漢所有人都待在家裡了。
2月份因為聯想工廠生產電子產品,所以他們就琢磨2月底開始籌備復產、復工,3月31號這家工廠已經有1萬人在生產線上工作。
因為我們聽到的是武漢是4月8號解封的,但是3月31號,這一家萬人工廠就已經轟隆隆地在開工了。
在採訪這家工廠的過程當中,廠長齊躍告訴了我很多有趣的事兒。
他說:我們在最巔峰的時候,一天要招1000人。
因為電子生產線上的工人是有要求的:首先得認識英文字母,否則那個機器那個按鈕你都不知道是什麼功能;
其次,要有基本的數學能力,因為每次交接班都要進行數據盤點。
齊躍廠長告訴我,這樣的工人的規模只有咱們中國能夠招得到,中國這麼多年來上過電子產品生產線的工人,全國大概1000多萬,湖北本地至少幾十萬。
今年,疫情來了,他們原本要南下或者東下打工也沒法去,就留在湖北本地,所以招工特別容易。
但是,他告訴我聯想在海外,比如墨西哥等等國家都有工廠,在那些國家,一個工廠想招到1000人,都是天文數字,幾乎不可能。
當時,在疫情期間工廠招工,需要組織核酸檢測,這是最起碼地,1萬人的核酸檢測要有人引導,有專門的場地,護士等等。
齊躍廠長跟我說:當地政府全給幹了,我們工廠沒操什麼心。
而同樣是在聯想的海外工廠這件事你想都不敢想。
萬一查出一個發熱的往哪送?這會嚴重影響那些海外工廠,企業簡直是孤軍作戰。
第三,1萬人的工廠工人要上班,下班回武漢的社區,他們分散在周邊的好多個社區居住,第2天還要上班。
而在武漢這就沒有問題,因為社區的防疫措施十分完善。但是,在海外的那些工廠內部做的再好沒有用,工人一下班,口罩一扔,第2天來上班,誰能保證身上沒有病毒?
所以公權在社會裡的一個工廠是沒法運作的,而這個問題在武漢不存在。這家工廠在武漢解封之後,一直到現在,1萬多人零感染,這家工廠6月份還上了新的生產線。
武漢當然不只是這一家工廠,我們以為這個地城市已經被封禁了,但是有多少這樣的工廠在生產,一季度武漢的GDP掉了42%季度一解封就追平了,強勢增長。
現在,我了解到的是前三個季度的數字,武漢的GDP又在全國排進了前10。
武漢政府說:我們這一年,好不容易,真的從風暴眼變成了風向標。
謝謝武漢人。
通過這家工廠我要表達的是我們要從內部、從本土來重新解讀這個國家,我們看到的是中國超強的社會組織能力。
我們不妨再來看幾個微觀視角。
今年我們的團隊採訪了一位很普通的武漢的居委會主任,武漢市洪山區東湖風景區街道新城社區的主任陶久娣。
陶主任手下12個人,但他們服務了12,765個人,這些居民人因為疫情在家,所以他們的吃喝拉撒、他們的健康問題以及在家產生的心理問題,都由這個居委會來負責。
很多人說:這不可能,12個人怎麼可能服務這1萬多個人。
不止如此,這12個人僅僅是網絡的樞紐節點而已,其他的資源可以往裡匯集,比如當地的一些商業設施,這些社區的物業,服務人員。這39個人,在疫情期間就歸陶久娣書記這個網絡去分配資源,但的確是不夠的。
還會有社區的居民不斷地湧入到這個網絡之中卻,還有42名下沉幹部。
下沉幹部就是政府,包括一些國企銀行郵局那些工作人員,大多數都是黨員,這時下沉到社區也歸陶書記這個網絡來分配資源。
此外,還有基層政府,還有周邊的商業設施和企業,遇到問題仍然可以呼叫支援。
為什麼要跟大家說這個居委會的例子?
因為居委會沒有多大的權力,但是你會發現在武漢疫情的封城期間,大量的資源向這裡匯集,在這裡分發,這才是中國社會網絡那個基層組織運行的真相,全國有多少這樣的基層組織啊?
城市居委會109620個,還有發揮類似功能的村委會,533073個是這樣的基層組織,在幾乎沒有權力色彩的情況下,匯聚資源,分發資源。
我再跟大家聊一件今年我聽到挺有意思的事。
出版人張立憲,《讀庫》的創始人,江湖人稱老六。
他今年幹了一件事,就是把北京的庫房搬遷到了江蘇省南通市,他回來就跟我們這些朋友聊天:南通當地的政府服務有多好。
因為他叫六哥,老六,所以他選擇2020年6月6號在南通搞開業典禮,來了很多朋友。
那這些朋友就跟他開玩笑說:六哥,不對,我看你這庫房是2號庫?你不是啥事都圖個6嗎?你看你開業都是6月6號。要不跟當地政府說說,把這庫號改成6號。
這本來是一句玩笑,但是就是六哥盛讚的當地幫他忙的那些基層的政府官員,比如南通開發區社會事業局的局長唐敬華說:話不能這麼說,服務我們可以做,但是這個庫房的標牌不能瞎改,原因很簡單,這個小區是外資的,我們跟人籤了合同,標牌管理是人家企業的權利,我們政府不能瞎管。
這句話道理很簡單,服務歸服務,資源的邊界歸資源的邊界。
這個故事和我們過去對於中國基層政府的印象,是不是稍稍有點不一樣。
我們是擁有權,它運行的真相其實不是靠權力不是在分配資源全力,他是在培植一種連接網絡的能力,這是我們中國人才會有的體感。
今年還有一件事也挺有意思的,前不久我跟跟人吃了一桌特別「豪華」的飯,這豪華不是飯菜,而是吃飯的人。
光院士就有兩位,我們華科的書記和校長——邵新宇書記,機械製造專家;李元元校長,金屬材料專家,兩位都是院士。
但兩位大院在飯桌上不是聊科學,不是聊學校治理,他們在發愁怎麼推銷出去雲南省臨滄市臨翔區的茶葉。
因為華科和臨滄市臨翔區對口扶貧單位。一個書記、一個校長掌握的權力不小,但是他沒有權力用華科的錢你茶葉給買了。
他能做的事情是什麼,仍然是在網絡上下功夫,比如推銷幫助他培植這個節點在網絡中的那個位置,那個強悍度。
今年,有一位很著名的投資人李錄在一篇文章裡面提到了一個觀點:孤身來到一個城市,那些基礎設施是「為」你做好的。
比如一個外地企業家來到武漢,在這裡投資辦廠,當地的土地問題,修橋造路問題,六通一停問題,組織勞動力的問題,優化稅收制度的問題當地都會解決,甚至政府都會購買這家企業的首批產品。
企業家只需要幹好你自己擅長的事情,然後給政府貢獻稅收。
書記和我說:這樣,咱倆分個工,你好好寫稿子,準備晚上4個小時的演講,剩下來的這些事交給我,我們光谷的隊伍來幫你幹,你就安心幹自己的事兒。
我享受到的也是這種總部式服務。
今年其實還有一個挺有趣的瞬間,我和一位同事在某個機場下飛機往外走時,突然他跟我講:這兒有塊牌子。這一塊。理解痛才算是理解了,中國唉,什麼牌子這麼神奇?外國人要了解了,他才算了解了中國,中國就是這麼一塊牌子——叫黨員示範崗。
我們以後再遇到一個外國人,我們可以給他出一道題,請問:在一個公共服務場所,中國人看見一個服務窗口出現了這麼一塊牌子,請問中國的老百姓是更願意到這個窗口排隊?還是更不願意到這個窗口排隊?
我不知道這些外國人會怎麼回答,反正我們中國老百姓心裡當然知道那個答案:這塊牌子,它只意味著坐在這塊牌子後面的人勞動技能更成熟,服務態度更好,我有脾氣m他不敢有脾氣,僅此而已。
所以這塊牌子背後是一個網絡支持下,我們中國人做自己的事兒,有了更多的助力資源。
這樣的組織樣式站在外面你看不懂的。
2.中國網絡:多維度,高強度,高彈性
所以我們這一代中國人是在共享一個叫中國網絡:多維度,高強度,高彈性。
我們理解不了中國的網絡,我們就無法理解這個國家的縱深,無法理解在2020年這樣的情況下它體現出來的那種靈活多變,以及強韌和不脆斷。
說到中國這個網絡,它也不是一個封閉的網絡,只在這960萬平方公裡的網絡,它是一個項圈。
如果你是一個外星人,你凌空一看經由中國這張網絡輸出的是5億噸的原油,3億噸的煤,是14500億美元的機電產品,20億美元的家具,20億美元的家具和530億美元的鋼材,這是我們這個網絡和全世界的真實關係。
實回到我們中國人的體感,什麼叫網絡?
就是我們幹自己的事兒,我們追求自己,我們追求自己的幸福和目標,我們願意和很多人在一起,和鄰居在一起,和親人在一起,和彼此認同的人在一起,甚至和全世界人在一起。
我們和全世界人一樣願意安居樂業,願意達成自己的目標,只不過我們中國人稍微多了那麼一丟丟的色彩,就是我們願意彼此支撐,這不就是網嗎?
其實是我們相信這麼4個字:吾道不孤。
三、個人財富
剛才我們談的是中國經濟未來會好。其實這個共識很容易達成。
今年真正不容易達成的共識是什麼?是我自己未來會好嗎?
1.困在系統裡面
很多人對國家很有信心,但是對自己其實是挺擔心的。
2021年可能每個人遇到不同的挫折,也可能是感受到新技術對我們這代人生命的那種衝擊。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
2020年,我們感受到個人命運擔憂的那個最大的共同的話題是什麼,你可能聽到一個詞叫「困在系統裡」,準確的說就是困在那些數位化的系統裡。
剛開始是一篇講外賣小哥的文章爆了,然後,各種各樣的困在系統裡就出現了,好像誰都困在數位化的系統。
反正當年我是看過一則廣告是招外賣小哥的,也是那些大平臺發的廣告,說話啊,幹外賣小哥多好啊,假如你不自由就來送外賣。
如你不自由就來送外賣,騎車在春天的風裡很暖和。但是今天你即使你不幹的,那小哥你也知道一頓飯。在哪兒取?送給誰?系統會告訴你走哪條路。
用多長時間系統會告訴你,如果你膽敢超了一分鐘,你會面對什麼樣的處罰系統可以告訴我,而且這個處罰還不是由你一個人承擔,你的夥伴會因此吃到什麼樣的連累,系統也會告訴你。
外賣小哥真的被困在了那個數位化的系統裡。
一開始,3公裡60分鐘,但是這個數字到2017年縮減到了45分鐘,這個數字到2018年縮減到了38分鐘。
我們訂餐的人當然吃到越來越快,但是外賣小哥真的被困在了那個數位化的系統裡。
其實也不僅是外賣小哥疫情期間,不知道各位有沒有這樣的感受,雖然上班了,但是不能去辦公室,我們只好在家裡呆著。
在家裡呆著更自由嗎?當然不是,是各種各樣的系統。
早上,你沒有洗漱停當的時候,他已經在系統裡幹各種各樣的工作了。
你以為公司員工這樣嗎?我今年見過很多老闆,他們也覺得困在數字裡的。
原來文件到他的案頭,什麼時候批他自己說了算,現在,數位化系統把文件流轉到他這,他沒有批,所有的員工都看得見,老闆好像也不太幸福。
幾乎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感受。
那麼請問,我們每個人真的被困在數位化的系統裡嗎?
2.分化:對事負責,還是對人負責
數位化這個詞當年是顯得多麼的美好,數位化帶來清晰帶來透明,帶來高效。
而2020年我們突然覺得,數位化居然是意味著緊張壓迫和身不由己。
所以每個人都在思考了,系統這麼龐大,我該咋辦?
香帥認為,第一,至少在中國,數位化至少被加快了6年。第二,數位化會加速我們這一代人的分化。
請注意這個詞——分化。
那下一個我們關心的問題自然就出來了,什麼導致分化呢?
同樣是在數位化的系統裡,為什麼有的人好,有的人就不好,有的人被困住,有的人就能脫出牢籠?
香帥老師給了我一個答案,她說這個分化是命運的分水嶺,如何分化,只取決於你到底是對事負責還是對人負責。
舉個例子,今年我聽到了一個特別讓我自己開腦洞的事情。
大家看到這句話叫「把圖書館搬進教室」。
什麼意思?李奇慧校長北京十一學校的校長,李校長當年到北京時,大部分書全部送進教室,讓學生看書更方便嗎?
校長跟我說,我的初衷是為了改造一個職業,圖書管理員。
他說:我問了我們學校的圖書管理員一個問題,假設有一個學生特別愛讀書,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書給拿走了,請問你怎麼辦?
圖書管理人員說:那還用說,這是違反校規校紀,嚴肅處理。
校長說:校規校紀咱先擱一邊兒,你不覺得你作為一個圖書管理員,一個孩子愛讀書到這種程度,你現在要懲罰他,你站到了讀書人的對立面,你不覺得這事有點荒謬嗎?
接下來校長說了一句精彩的話,他說:咱們得想,圖書管理員到底是對書負責還是對人負責?你覺得自己是圖書管理員,你對書負責,你對規章制度負責,那很好辦啊,書最好沒有折角折頁沒有寫寫畫畫,保持整潔。圖書管理員這就是對書負責的樣子。
你想,一個只會對書負責的圖書管理員是什麼結果?
不就是幾點開門幾點關門嗎?怎麼借怎麼還嘛。就靠這一個技能,他將來不被什麼人工智慧替代,誰被人工智慧替代啊?
所以校長要把圖書館裡的書放到教室裡放著,有什麼結果大家想想,這個圖書管理員要瘋了,他忙死了。
這個老師這個星期在上什麼課題?這個課題需要配進去的書是什麼?每種書什麼數量?現在關於這個學科這個話題,市面上的哪些更好的書?這些好的書出來之後,我怎麼讓那些網站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來?淘汰出來的書,我把它放在哪裡?
大量的挑戰開始出現,但是你有沒有發現,這些挑戰背後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它來自於大活人。
所以這個圖書管理員面對的是大活人的那種無止境的紛繁複雜,甚至是不講道理的需求。
有一件事情發生了,就是這個圖書管理員他的本事一直在漲。圖書管理員幹好了之後什麼結果,他可能就變成了閱讀課的輔導老師。
他對書對人能這麼負責,他也許就能開個書店,他也許甚至自己創立一個出版機構。
所以我們經常說自己困在系統裡,是系統困你嗎?
你只需要在心念中做一個轉念就夠了,你是對人負責,還是對事負責,這句話真的2020年印在我腦子裡。
3.讓數位化成為你的跳板
我們再回頭來看看,數位化系統真的像我們以為的那麼猙獰嗎?
其實也不是。
人類和機器和數字打交道其實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23年前我們就知道西洋棋大師卡斯帕羅被IBM的深藍擊敗。但是你可能沒有意識到,僅僅第2年西洋棋大師卡斯巴羅夫就殺回來了,他說:人數和機器有什麼了不起,我們換一種玩法不就完了嗎?
就是人和機器組隊和其他的人和機器組隊,咱們大家再比賽。當時,他說:機器的勝利一如既往,也是人的勝利。
這句話其實理解起來其實很簡單。
比如,人會跑步,有一天我們發明了一個機器叫汽車。我們跑不過汽車,你會感慨人被挫敗了嗎?或者感慨被汽車困在系統裡了嗎?
不會,你馬上發明了一種新的比賽,就是人加汽車的比賽——賽車。
就這麼簡單,機器再厲害不會對人造成威脅。
我還記得王朔小說裡面的一個橋段:有一個人站在大街上說,誰敢惹我,旁邊一個人站出來說我敢惹你。這個人又站出來說,誰敢惹咱倆?
這就是我們和機器的態度,我們和它共同進化就行。
所以面對那個看似很嚇人的系統,我們可能只需要掌握一個方法:背靠系統面對人。或者我說的更直白一些,叫越過系統,我們看到人。
現在,我們有各種各樣的系統在用,比如,我們公司用的企業微信現在好大。在過去,你作為一個編輯,交接課程的進度,各項事務的進度,僅此而已。
但是在今天的企業微信裡面,有一個就是我今年才發現的功能:一鍵繼承。就是這一家公司服務和各位老師的所有過去的記憶的那些細枝末節,那些通路,你全部可以繼承下來。
比如,老師是願意上午寫稿,還是下午寫稿?寫稿的時候是愛喝茶,還是愛喝咖啡?愛用1號棚,還是6號棚?這位老師拖不拖稿?一般拖稿拖幾天?什麼招催稿比較有用?
系統全部知道,你繼承下來之後,你馬上知道這個人的全部細節。
這意味著這家公司過往的全部經驗成為一個整體的大腦,由你共享,你只要心思是在我要服務好老師。
那這對你是好處還是壞處?系統對你是猙獰還是和善?
所以前兩天我就在跟我同事說,我說:作為一個有上進心的這一代年輕人,數位化系統生活在這個時代挺幸福的。
我作為一個有上進心的人,願意生活在這樣的系統裡,因為我有能力越過系統,研發自己的產品。
他就給我開了很多腦洞,他說,未來的數據化系統會變成什麼樣,讓每一個人的優點能被看見。
我舉個例子,比如說每個人都在數據化的系統裡工作,你在正常的做你的業務,那你的老闆會看見一張圖。這張圖是什麼?說白了,就是你的人緣的可視化。
他突然發現,他不認識你,不知道你什麼級別,但他突然發現這個張三了不起,因為他願意溝通,他有建設性,他跟周邊的人有交流。
數字系統會幫老闆看到你的優點,所以你就被提拔了。
再比如說,有一個李四,老闆看到啊在同部門的人當中裡,和內部人交流40%,和外部人交流居然佔到了60%。這樣的人是公司的臉面,這樣的人得加薪。
大家想想,我們今天在職場裡,想讓自己被看見,多難啊。
我們只有兩個渠道被看見,第一,我們完成了KPI那些數字,被領導看見;第二。我們的直屬領導跟我關係好,賞識我,我才能被看見。
可高我幾層的領導怎麼能看見我?在未來的數位化系統,只要你是越過系統看見人,他就能幫你做到這一點。
心理學家有一句話叫:「人終其一生的追求,是被看見」。
而數位化的困局,對你來說可能是一個跳出困境的跳板,只要你願意和他協同進化。
四、中國科技創新:日拱一卒,功不唐捐
1.中國晶片:挺難的,但肯定行
2020年,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知道答案。
中國作為世界工廠,年產17億臺手機,3.4億臺個人電腦,我們佔了全球半導體需求量的一半以上。但是,我們現在能生產的晶片,不過是全球份額的5%。
所以人家當然就有能力說,這個不賣給你,那個不賣給你,卡我們的脖子。
要擔心的還不只是晶片,高精度的數控工具機等很多新材料,都有可能被卡脖子,那生產怎麼繼續呀?出口怎麼維持呀?世界工廠的地位,將來還在不在啊?
這個事對我們來說到底嚴重不嚴重?反正我自己這一年,遇到相關的人士,我是一定要問這個問題的,那就是:中國晶片被卡了脖子,我們自己能做出高端晶片嗎?
我四處打聽得來的答案,還是有點讓我意外的。雖然好多人覺得特別擔憂,但是在行內人看來,答案沒有什麼爭議,就兩條:第一,挺難的;第二,肯定行。
其中,我還收穫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視角,是清華大學微電子系李鐵夫老師告訴我的。他說,晶片問題不是個科學問題,而是個工程學問題。
什麼意思?
所謂科學問題,就是:一個問題提出來,哪條路能通?不知道。甚至,這個問題,從根兒上有沒有解?也不知道。
比如說,中國就有個實驗室,在地下2400米,尋找宇宙裡的暗物質。這樣的科學研究,什麼時候出成果?能不能有結果?有了成果有沒有用啊?不知道。這叫科學問題。
而所謂的工程學問題,就是,這個問題肯定是可以解決的,技術路線也是清晰的,只是暫時不知道怎麼做到而已。這叫工程學問題。
比如說,你知道有一個地方,你知道它在哪裡,你也知道有人去過,但你現在既沒錢,也沒地圖,你不知道怎麼去,這就是個工程學問題。
對,高端晶片就是這樣的工程學問題。堆夠了時間和資源,理論上,完全可以解決。雖然你現在沒有錢去那個地方,但是你攢錢啊,你問路啊,你總能去得成。
今年,我請教行內人,得到的答案,大體就是這樣。但是,畢竟我不懂晶片,未來的事情,別人說得再斬釘截鐵,再說晶片問題不會被卡脖子,我也只好將信將疑。
2.歷史不會重複,但總在押韻
作為文科生,我們想問題倒是有另外一個套路,就是往回看,看看歷史上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而類似的事又是什麼結果。
就像馬克·吐溫說過的:「歷史不會重複,但總在押韻。」
那我就問了,在歷史上,有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啊?一個強權,要用自己的政治意志,通過封鎖,把一個重要的全球合作夥伴,驅趕出全球化體系,幹所謂的「脫鉤」。請問,歷史上有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呀?
還真有。法蘭西第一帝國的皇帝拿破崙,1812年,他率領60萬大軍遠徵俄羅斯,但最後大部分軍事力量都葬送在一片冰天雪地裡。此後。拿破崙的江山開始崩塌。
這個故事大家都知道,但是很多人沒有追問一個問題,就是拿破崙為什麼要打俄羅斯啊?
要知道,就在5年前,法國和俄國之間是籤了和平條約的。拿破崙和俄國沙皇,四捨五入,也算是盟友啊。那為什麼還會翻臉?還會有1812年的這場遠徵呢?
我聽過歷史學界的一個說法,這就要說到拿破崙當時的一個心思了。戰神拿破崙在歐洲大陸打遍天下無敵手,幾乎已經靠武力搞定了整個歐洲大陸。放眼四望,只剩下一個對手,那就是英國。拿破崙是看不起英國人的。
他有一句名言說:「英國無非就是一個小店主的國家。」意思是,英國人除了會做買賣、會搞點全球貿易,啥也不會。隔著英吉利海峽,拿破崙想出來的最狠毒的招數,就是大陸封鎖,和英國脫鉤。
聽著是不是有點耳熟?跟今天某個國家是不是有點類似?拿破崙先佔一個道德制高點,指責英國「不承認全體文明國家所普遍遵守的國際法規則」。拿破崙的幹法,可比今天的那個國家還要狠。
任何一艘來自英國及其殖民地的船,都不允許進入歐洲大陸的任何港口。凡是來自英國的工業品,只要上了歐洲的岸,當即沒收,當場燒掉。
拿破崙就做得這麼絕,他的目標很明顯,要把英國趕出當時整個文明世界的貿易體系,要把英國活活地餓死。
但是結果怎麼樣呢?英國還沒崩潰,拿破崙在歐洲大陸的盟友,倒是先背叛了。
就拿俄羅斯來說,沙皇雖然跟你拿破崙籤了盟約,表面上是盟友,但在執行大陸封鎖政策時,還是那句話,身體是誠實的。俄羅斯當年窮啊,就靠向英國出口一點木材、糧食、皮毛,然後從英國人手裡換必需的工業品。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需求。好,現在聽你拿破崙的,斷了和英國的貿易往來,俄國的貴族們都快破產了。
那既然明面上不能幹,就只好背地裡偷著幹。當時的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對拿破崙,就只好陽奉陰違,結果俄國成了拿破崙大陸封鎖政策的一個巨大的窟窿。
大量的英國貨物湧入俄國,再從俄國的西部邊境經過波蘭、奧地利、普魯士,輸入整個歐洲大陸。
現在你明白,它們之間為什麼要打仗了。拿破崙忍不了了。他意識到,如果要把大陸封鎖進行到底,就必須徹底徵服俄羅斯,而不是僅僅跟沙皇籤一紙表面上的協定。
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們就都知道了,1812年,拿破崙一怒之下親徵俄羅斯,卻大敗而歸,最後回到巴黎的不過1萬人。
你看,這個局面有意思吧,越是咬牙切齒要脫鉤的人,越是以為自己的勢力範圍固若鐵桶的人,其實內部全是窟窿。無所不在的市場經濟規律,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更有意思的後果是,在拿破崙推行大陸封鎖政策的那些年裡,英國的出口非但沒有受損,反而一度還增加了。我看到的材料說,1805年,大陸封鎖政策頒布的前夕,英國出口商品的價值約5100萬英鎊。到了1810年,就是五年後,拿破崙封鎖正歡的時候,這個數字增長到了約6300萬英鎊。
其實,正是因為世界市場被拿破崙這樣不正常地切斷,英國製造業的優勢反而進一步被放大了。
好了,這是我們文科生知道的歷史。也是距離今天最近的一次,在全球市場上,有人試圖通過自己的政治意志,利用自己的大國地位,把某一個國家從世界的合作體系裡排除出去,所發生的事情。
3.自下而上的力量湧現
我說完這個故事,大家當然都聽出來了,我意有所指啊。
那請問,今天,被卡脖子的中國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對應到剛才那個故事,恰恰是當年英國那個角色。
很多人對今天的中國可能還有一個誤解,以為中國身在亞洲大陸,所以還是那個滿腦子黃土地思維的大陸國家。錯了,不是啊,今天的中國是12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第一大貿易夥伴。在今天的全球化系統中,不是英國,也不是美國,而是中國在高舉全球自由貿易的大旗,在扮演那個無所不在的藍色海洋的角色。
所以,結論很明顯,只要中國保持對外開放,只要中國人沒有脫鉤的意願,只要中國人緊緊地擁抱自由貿易,誰也不可能把我們驅趕出去。
所以,我們要反過來對那些高喊脫鉤的人說一句:拿破崙,了解一下?
話說回來,拿破崙也好,美國人也罷,他們犯不犯這樣的錯誤,那是他們的事。而科技創新,自己不受制於別人,這是我們這一代中國人實實在在的任務。
現在,我們做得到底怎麼樣?除了晶片,我們還有哪些短板?能不能補上?這些問題,我今年是逢人就請教。你別說,還真有幾個視角,挺有意思,跟我原來想的不太一樣。
第一個視角,我們通常都以為,高大上的科研,發生在實驗室,是穿白大褂的科學家叔叔和動腦筋爺爺的事。你還記得9月15日,消息傳來,美國針對華為的「晶片禁令」生效,那時我們的感受嗎?我們作為普通吃瓜群眾,我們著急,我們憤怒,但是有啥用呢?我們束手無策。
確實,過去這100多年,絕大部分時候,中國人搞科技就是跟在別人的後面學,就是把別人的成果引進,所以,自然是一小部分精英做的事情。但是今天,中國是長大以後的中國,成年之後的科技體系有多種多樣的點亮方式。
比如,今年有人提醒我說,你該到工廠裡去看看,你才知道中國真實的創新場景是什麼樣的。
這是中國的一個燈塔工廠。具體說吧,我們的知識合伙人卡薩帝的大量高端家電就是在這個廠裡生產的。讓我震驚的不是那些高大上的設備,也不是窗明几淨的環境,而是一個一個具體的創新在這裡冒出來。
我給你念幾個名字感受一下:王永濤射流勻風技術、卞偉無壓機製冷技術、張煥堂「煥堂」閥、李成林MSA控氧保鮮科技。
聽起來是不是跟「麥克斯韋方程組」「倫琴射線」「牛頓第二定律」有點像?但是對這些創新擁有冠名權的人,不是大科學家,而是卡薩帝工廠一線的生產者:普通工人和工程師。你看,創新不是自上而下的,而是自下而上湧現出來的。
再舉一個例子。今年為了了解科技創新,我委託了幾組同事分頭去採訪了一些重頭項目。比如大家可能都聽說了,華龍一號核電機組,全世界最先進的核電技術,今年11月剛剛併網發電。
但是我們同事採訪回來告訴我,你可別搞錯了,華龍一號可不是一個設備,它是一組技術。研發這麼一套東西,需要5300多家公司的合作。
那些技術難點並不是什麼神秘的天外飛仙,而是需要無數的人花時間,動腦筋,一點一點地去解決。
給你舉個例子,汽輪機低壓轉子,這個大傢伙,285噸,安裝的精度,2絲,什麼概念?一根頭髮的三分之一吧。
你說神秘嗎?不神秘。難嗎?當然很難啊,極難。一次安裝涉及近300道工序,上千項作業條目,近5萬項數據,才裝得上去啊。
中國創新的真實場景,就是這樣,在這一間間的工廠,一條條的生產線上,由中國的2億工人,每年畢業的將近300萬理工科大學生,在解決一個個具體的挑戰的過程中,自下而上地實現的。
意識到這一點,我對中國創新的擔心確實就少了一點。為啥?
因為它不是一小撥中國人,看著幾座孤零零的、拿不下來的科技碉堡束手無策,而是一個個具體的挑戰,被拆解成龐大的工作量,然後靠資金、資源、人才、時間、耐心、決心,一口一口地吃下來。
日拱一卒,功不唐捐。這不正是我們中國人擅長的事嗎?
這是一個視角。今年我還遇到了一個視角,也減輕了我的擔心。過去我們有個大印象,中國科技在整體水平上可能還行,但是尖端領域欠債太多。
你看晶片就是典型吧,14納米我們可以量產,但是7納米、5納米、3納米,我們現在就做不到啊。
這個印象不能說是錯的。請注意,我們的存量欠債確實很多,但是追趕速度特別快。
我給你舉個例子。很多人都知道一個常識,中國被卡脖子的那些技術,往往都是因為材料的問題。比如,製造晶片的高純度矽材料,還有光刻膠材料,等等。那好,我們來追問,中國材料科學的現狀是什麼樣呢?
今年,我們請孫亞飛老師做了一份《材料科學前沿報告》,我們就請教他,孫老師說:現在材料學領域的頂尖論文中,要想找到一篇沒有華人作者的文章,很難。
業界有一個估計,中國科學家在材料學前沿領域的貢獻佔比在一半左右。
就拿孫亞飛老師做的這份報告來說,他列出了未來具有超強影響力的20種新材料。那這裡面有多少種材料的前沿研究有中國科學家的參與呢?13種。
這才是真相。下回我們要是看到哪個科技領域我們是落後的,我們不僅要看到差距,還要看到正在追趕的速度。意識到這一點,我的擔心又緩解了一點。
4.自主創新的戰略決心,是最珍貴的果實
今年我遇到的第三個有趣的視角:過去我們總以為,自主創新嘛,得靠中國人埋頭苦幹。但事實上,這麼龐大的需求,肯定會倒逼中國企業向全球尋求解決方案、匯集資源啊。
我們現在遭遇到的「卡脖子」,卡的是產品和技術本身。某種產品,某項技術,他要不賣給你,咱也沒轍。但是,產品和技術背後是什麼呢?是人啊。
人在哪裡,技術就在哪裡,而人的交流和流動,是很難被遏制的。為什麼?很簡單。因為每一個人,有技術的人,都要做出具體的人生選擇。
他們需要到哪裡?當然是那些有待解決的問題,有足夠大的挑戰,對全人類的福祉貢獻更高,待遇更好的地方。這怎麼能夠遏制得住呢?
想到這裡,我對中國自主創新的擔憂又減輕了一分。
今年我遇到的更有意思的視角,是梁寧老師帶給我的。她說,2020年,很多事情還沒有定論,但是有一件事情是鐵板釘釘的,那就是我們關於自主創新的戰略決心。這是這一年我們拿到的最珍貴的果實。
你還記得前些年嗎?在很多領域,要不要搞自主創新,這事是有爭議的。有人說,自己做,不如買,買的便宜;也有人說,自己做,太難,機會過去了,不太可能;還有人說,加入全球化,跟他們互相依賴,不就行了嗎。
但是到了2020年,這些爭議消失了。自主創新成了共識。請注意,共識這個東西一點也不虛。共識的背後,意味著一張張的訂單,一筆筆的投資,一個個的政策,放在做好準備的人的面前。2020年中國面對的科技創新,其確定性遠遠大於不確定性。
在今年流傳甚廣的卡脖子清單裡,你把思維反過來一看,這是什麼清單?這不就是我們這代人的機會清單、任務清單嗎。
今年我在向紅杉資本的沈南鵬請教的時候,還有點憂慮,沒想到他特別興奮地跟我說,今後幾年的市場機會都特別好。我還以為他講的是投資項目。他說不僅是投資,是這一代理工科專業畢業的大學生,機會特別好。
你想,放在前幾年,他們畢業,最好的選擇無非就是去那些大廠。而今年呢,你就看這張清單嘛,無數個新的機會窗口打開了。
那些卡脖子的點,都需要國產替代,那就意味著一個個發展神速的創業公司一定會誕生。所以,這一代大學生還猶豫什麼呀?根據自己的專業所學,加入呀!
2020年,我們確實被卡脖子了,但還有一個事實:中國是全球唯一一個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是全球最大的製造業國家。
我們還有非常多的自下而上的創新熱情。2020年就是一個渴望創新,也幾乎為創新準備了一切條件的龐然大物,突然被一錘子喚醒了。這就是2020年的另一個公式:
有人敲一敲這隻巨獸,說醒醒,醒來!有幾項任務,你們趕緊幹了。
你說,2020年的挑戰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長大以後,我們當然就有機會把卡脖子清單,變成機會清單。法國的加繆說過一句名言——在隆冬,我終於知道,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
五、線下的價值
1.數位化成為共識
2020年有一個趨勢叫數位化,我們都知道數位化爆發就是春節後,我們想上班都是去不了的那兩天。
那兩天騰訊會議用8天8夜來擴容,擴了10萬臺雲伺服器、百萬核伺服器資源才承接住我們要在線上開會的那個需求。
但是後來疫情過去了,中國很多地方解封了,但是數位化的浪潮並沒有退潮。很多人還是在用數位化平臺,還是在用騰訊會議開會,2020年幾乎所有的線上數位化平臺都完成了增長。
這對很多人是好消息,今年很多人都用恭喜的口氣跟我說:羅胖你們是線上平臺,今年一定不錯吧?
我只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那麼多人都指著數位化的方向,但是老漢我看數位化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幾年其實也包括我自己在內心也會常想:哇,數位化好好各種各樣的平臺都出現,值得再做一遍,用各種各樣的平臺,各種各樣的號,各種各樣的新概念把過去的事顛覆一遍,再做一遍。
我們創業的時候覺得這真是一個讓人興奮的時代,但是2020年,越來越多的人催我:羅胖你怎麼不開一個號,多開幾個號就意味著粉絲又可以從0-1萬的增長,然後你就可以等著那個也許你永遠等不到的變現。
我說:我總不能死的時候手裡有一堆號吧。我每年都搞出幾個新平臺,我年近半百的人,我實在是追不動。
在數位化世界裡的人,也有我這樣的煩惱,所以2020年我看著數位化遠去的馬拉松隊伍,我是決定不追了,我坐下來了。
這個時候怎麼辦?
因為新的事物就像浪潮一樣驅趕著你,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句話,英國搖滾巨星大衛·鮑伊他說:音樂人們醒醒吧,長點心,未來要賺錢,一定要辦更多的線下巡演。
不管你興奮不興奮,這件事反正會發生,這是一個音樂人在很多年前說的一段話。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但是我們都知道音樂產業是被數位化這個浪潮在地上按摩著摩擦最狠的一個產業。
過去這些年我們知道音樂界打了多少,版權官司有多少音樂人著名音樂人站出來罵街,但是怎樣這個最後塵埃落定的樣子是什麼?
就是你跟說的話不都沒有用,最後音樂還是變成了線上到處免費,可得就像大V說的像自來水和電一樣便宜。
但是,與此同時,大衛·鮑伊那個預言真的實現了,過去的40年裡面線下的音樂會演出,他的票價漲了400%。
現在你再去問全世界著名的那些搖滾歌星,他們80%的收入是來自於線下演唱會。
2.反向嘗試
今年我們做了一個反方向上的嘗試,我們在北京SKP商場的門口搞了一個得到學習中心,我自己辦了一個線下的演出叫啟發俱樂部,每周三晚上8點我在北京SKP商場門口講這麼一場,把我過去一周受到的啟發匯報給我的聽眾,線下賣票,線上直播免費看。
做這件事情我們心裡對未來是有一點憧憬的,就是未來它會變成什麼。
線下賣票雖然很貴,但是一共才不到100人,作為一個生意什麼也不是。
但是我們對未來有一個樸素的想像,如果我堅持在這講,每周都講,講個10年、20年。
而且請注意我佔的是周三,這意味著我向社會上能講課的人敞開了懷抱,就是這個地方,周五、周六、周日那些最好的日子,我可能給你留著,想講的都可以來,把這個地方填滿,我們變成一個很熱鬧的一個課堂。
要知道2020年北京的SKP商場超越了倫敦的哈羅德商場是全球銷售額最大的商場,已經是人類消費文化的制高點標的。我們就要在這個燈紅酒綠的人類消費文化的制高點門口,當一個學習釘子戶。
我就是喜歡看你們明明想來買包包,但是不得不和我一起終身學習的樣子。
3.造就成為一個景觀
問題又來了,雖然我們剛才說,二十年後它有可能成為一個景觀,但為什麼?除了我們自己的努力之外,是哪些因素,有可能把它造就為一個景觀?
有一天在我的啟發俱樂部的現場,來了這麼一對父子,父親大概四、五十,孩子大概上初中的樣子。
我就看這個來的一對父子挺好,我就問他:今天什麼日子啊?
他說:我兒子生日。
孩子說:我只是今天過生日,我爸願意讓我到這來,生日這一天我也想跟我爸聊聊,所以我就來了。
我就問這老爺子:你為什麼帶你兒子來?
他說:我就想讓人看看,讓我孩子看看,一個人靠讀書,然後靠吹牛,賺錢。
但是他們兩個人居然不是因為我的內容來的,他們只是用我提供的這個工具來確認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
因我而來與我無關是怎麼發生的?我估計今天來跨年演講的現場當中也有這樣的人。
這些事情讓我整整想了一年,我突然明白我提供的是什麼?
我提供的不是我個人的內容材質的一個放大和呈現,我提供的是一個存錢罐,走過路過,南來北往的人,是把自己人生積累的意義放在裡面了。
200年後我肯定死了,200年後如果這個玻璃房子還在北京,SKP商場還在,那我就是通過線下創造了一種意義的聚集體。因為它在那,所以它讓所有人都有機會玩。
意義存錢罐這個效應在全人類是普遍存在的,線下的價值是被低估的。很多去法國巴黎旅遊的文藝青年一定會去花神咖啡館。
這個咖啡館看似普通,但薩特、波伏娃那一代人是在這個咖啡館交談,喝咖啡寫作和傳播思想的,所以今天一代一代的旅遊者到了巴黎,他就要來這個意義存錢罐,把自己的照片合影在這裡打卡,在這裡發朋友圈,在這個存錢罐裡存入這一代人的意義。
4.意義存錢罐效應
這個場景我們中國人太熟悉了,我們這片土地上有多少這樣的存錢罐,西湖、泰山、滕王閣、黃鶴樓。
大詩人崔顥留下一句詩: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存了這麼一大筆意義。
然後又來一個儲戶搖頭晃腦進來一看,這人是李白,李白一看這筆錢太大了我存不起,回家又取了一筆更大的錢,轉了一圈回來: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有了這一番互動之後,那還了得。在這附近南來北往,迎客送客的詩,人們就一筆一筆的往裡存了,所以一首一首的詩寫出來,然後一代一代的小學生把他一句一句的吟誦出來,一本一本的課本把這些詩印上去。
所以意義容器這個效益它是什麼?
是南來北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
在數字時代,價值創造,不僅是一個人想出一個好主意,然後在數字世界裡,拼命地傳播、擴展、增長、破圈的過程。它更需要一個大家都看得見的意義容器。
在真實世界裡,製造一個機會,讓走過路過的人能把自己的意義放進來,包括那些喜歡你的、無視你的,甚至是討厭你的人,那個最初的價值才會被固化下來。
這就是黃鶴樓變成5A級的旅遊景點的原因。
5.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們成年人全要
其實人類社會有太多這樣的事情,你不要小看這一點。
一個畫家,畫了一幅新的作品,邀請那個最有錢、最識貨的收藏家,來看看喜歡不喜歡。如果喜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不是這事兒就成了?
當然不是。
再有名的畫家一幅畫畫出來,他也要交給畫廊,畫廊要把它變成畫展,畫展要招來大量走過路過發個朋友圈,然後最後畫展結束的時候,他們才高調宣布某幅畫被某個藏家收藏。
那請問那個最終成交的價格他買到的是什麼?這筆價值是誰創造的?
我們當然知道包含了大量走過路過買不起人貢獻的價值啊,大師當中亦有貢獻啊,這才是這個世界價值創生的真相,這才是線下的價值。
當然,我說這些是為了2020年給很多做線下的人打個氣。因為很多做線下的人,這一年覺得太沮喪。
但是我也不是說只給你們打個氣就完了,因為我知道那個問題還仍然在:就是這一年過去了,數位化浪潮滾滾襲來,我們將來到底是做線上呢還是做線下?
我今天給一個一步到臺口的建議: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們成年人全要。
包括咖啡館,包括參與各種各樣的、線下的、美好的生活場景,都是按照這個循環再往前走。
6.9又3/4站臺
我們還是得回答,為什麼要到線下?
還記得《哈利·波特》 知道一個詞叫「9又3/4站臺」,這邊是一個凡人的世界,那邊是一個麻瓜的世界,在這個時代代,我們要去選擇,找到自己的9又3/4站臺,在數字世界和現實世界之間反覆穿梭。
因為這樣才會造就選擇。回到現實最重要的是推動選擇。
為什麼要推動選擇?因為只有選擇才能生成。
有人會說,數字世界那麼好,你和任何事物之間的距離都是一鍵可達,任何資源的存在都是無始無終,天長地久,為什麼一定要穿梭到現實世界呢?為什麼不僅得有線上的靈魂,還得有線下的肉身呢?
數字世界有千般好處,但是它有一個缺點,就是太豐富了,以至於這種富足感,讓選擇的動力喪失了,意義就被稀釋了。而回到線下,你不得不面對各種各樣的邊界,選擇就回來了。
凡是選擇,必有理由。每一次給出理由,都是在為自己創造意義。同時,也是把你自己的意義放進了那個更大的意義存錢罐中去。
最成功的一個案例是100多年前一個法國貴族叫顧拜旦,老紳士還有一個念頭:年輕人不要送到戰場上打仗了,我們送到一個地方讓他們互相比比不是挺好嘛。
所以他一直提倡辦奧運會,那這一份理想後來變成了更快、更高、更強。那你說這些意義在線上傳播不就行了嗎?我們宣傳給每一個人行嗎?
不行,奧運會是要下凡的。
你過4年穿越9又3/4站臺,來人間鬧騰一回——選擇一個具體的城市,具體的時間。而時空的選擇構建了運動員要選擇要不要來這裡參加。
當地的城市要選擇利用這屆奧運會建立什麼樣的基礎設施,奧運會結束之後我的市民還能享用;國家要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來推廣自己的文化;大公司要選擇如何在這屆奧運會上推廣自己的品牌,科技公司亮奧運會上來呈現自己的最新成果。
7.意義容器
所有這些選擇都需要理由,而所有這些理由都變成了一大堆意義,全部存到了奧運會這個存錢罐,所以100多年來這個罐子就越變越大,越變越大。
我曾經在節目裡引用過曾國藩說的一句話:結硬寨,打呆仗。
這一段我特別希望能把我們今年摸索出來的經驗分享給各位,這其實也是一個長大以後才有的視角。
長大之前,我們只關心成長。
但是長大以後,我們要關心我們生成的是什麼價值,這個價值是不是利於周邊的所有人,這個價值是不是可以長久存留。
而這一切要求我們成為這個世界的意義容器。
所以,我建議聽過這場跨年,每做一件事情,我們都問自己兩個問題:第一個,穿越過去的9又3/4站臺在哪裡?第二個,回到現實,那個1億存錢罐的那個肉身,黃鶴樓在哪裡?
在這個數位化狂飆的時代。我們想上車,又害怕被撕碎,我們要做什麼?
第一件事,學會利用那些意義容器,收穫自己的價值;
第二件事,我們必須考慮,為這個世界創造一些新的、可以流傳後世的意義容器。
長大以後,我們要為世界創造新的意義容器。
六、社會創新
1.問題是最好的老師
2020年,有一個很新的挑戰,擺在我們所有做事的人面前。過去我們都假設,我們生活在一個地大物博的國家,我們身處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做手頭的事,資源不夠,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調用遠方的資源,乃至是全球的資源來解決問題。
但是今年呢?我們突然意識到:居然還有這樣的處境,我們不得不在一個國家內,一個城市內,甚至是一個小區內,就地取材,解決問題。
將來疫情過去了,2020年也是給我們出了一道挺有意思的思考題:我們能不能以資源有限為前提去實現目標?
今年教育專家沈祖芸老師就在她的《全球教育報告》裡講了一個精彩的案例。我激動地跟著沈老師,乾脆去了一趟。
這是一所山村小學,坐落在北京懷柔區的深山裡,叫九渡河小學,這是一所地地道道的山村小學。
要知道,現在中國的山村小學,要說硬體,其實並不差。山村小學真正的問題其實是:沒有好的師資力量。整個學校原本只有23個老師,都是當地的老師。
可想而知,要把一個外地畢業的大學生,把一個名師派到山區去教書,留在那裡,有多難。如果名師才是學校資源的話,那九渡河小學這樣的難題就無解。
2020年1月17號,來了個新校長,於海龍校長。他幹了一件事,在周邊的幾個山村貼了很多告示,招輔導老師。
告示貼出來,一周時間,80多人報名。你可能會有點奇怪,村裡能有什麼輔導老師呢?
有,是剪紙的、做豆腐的、做燈籠的、養蜜蜂的、養魚的、養蠶的、榨油的、廚師等等。
就是這樣一些普通的村民,大家有的,也就無非就是平日裡農家謀生的本事。你可能有點洩氣,以為於校長能搞什麼創新呢,搞了半天好像也就加了幾門興趣課。
學會磨豆腐倒是沒什麼不好,但是作為一個家長,送孩子來學校,不是為了讓他長大磨豆腐呀,孩子將來可是要憑本事考學的,學會磨豆腐,文化課咋辦呢?這不解決問題呀!
精彩的來了。
於校長要求孩子,不僅要把做豆腐出來,還要賣出去,你看,做豆腐就變成了一個很現實的挑戰。
在這個挑戰下,學校裡原本的各種文化課程就能被融進來了。
怎麼把豆腐做出來?科學課的內容就進來了;怎麼把各項成本核算清楚,各項收入記錄明白,算術課的內容基本上就涵蓋進來了;別忘了,這些豆腐還要賣掉,賣給其他學校的食堂和周邊的餐館。那麼就要寫文案,打動人,語文課就涵蓋進來了。
豆腐課的引入,只是引入了一個殼,一個挑戰,而國家課程標準要求的那些知識點,被於校長裝進了這個殼裡。
孩子能學到的東西,甚至比課程標準要求的還要多。
比如說,國家課程標準要求孩子六年級要學百分數。但是磨豆腐需要計算黃豆和水的比例,所以孩子們提前就學會了。
百分數對孩子們而言,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體的生活經驗。
國家課程標準規定,三四年級科學課要了解重量單位的換算關係,要學會使用儀器測量質量、體積和溫度。這些內容,孩子們一邊做豆腐,一邊就全都掌握了。
類似的課程還有很多:木工課、烘焙課、瓷器課、傳統手工課、養殖課、蔬菜栽培課……
這些課都提供了挑戰,知識的來源,可以是課本,可以是網絡,可以是身邊的輔導老師,這些課提供的只是要解決的那些問題,問題可是學生們自己的。
問題是最好的老師。
帶著真問題,去滿世界尋找解決方案,這是學習本來該有的樣子。沒想到吧?在這個山村小學,它真切地實現了。
2.資源就在你身邊
在九渡河小學一年級的教室裡,我還吃驚地發現了另外一件事,這裡居然不教漢語拼音。
班上的老師,他告訴我:"學漢語拼音,學寫字,別著急。讓孩子從口頭作文開始,他要表達清楚一件事。他自然就要尋找把事情記錄下來的工具。好了,他急著找工具了,那時候再教寫字。寫字有困難,再跟孩子說,有一個可以幫助你寫字、認字的工具,叫漢語拼音,你要不要學啊?孩子自然就會願意學漢語拼音。從挑戰開始,再遞給孩子解決工具,客觀效果呢,就是至始至終,學習熱情都不會被撲滅。"
其實,這個故事給我最大的刺激不在這裡。僅僅是學校在周邊的村子裡找到了資源嗎?四周的村子也有收穫。
磨豆腐、做木工、種菜、養雞,這些事對於村民來說,原來只是生計和收入。而現在,九渡河小學的一個邀請,讓他們成了老師。
你可以想像,他們的生命被這個新身份點燃了,這在鄉土社會是何等的榮耀。
我和他們中的一些人聊過,他們跟我說,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熱愛這門手藝。
你看,不僅是學校有了資源,周邊的村子,周邊的人,也因此被照亮,有了光彩。
學校和村子之間的關係,也因此被改善了。有一句非洲諺語說:養大一個孩子需要一個村子。學習成長這件事,和周邊的環境、和社區是一體的。
九渡河小學,讓我們看到了另外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
孩子在社區裡長大,整個社區滋養孩子,而孩子給社區帶來希望。這個良性的教育圖景,我們在九渡河和它周邊的土地上看到了。
我在九渡河小學大門口,看到了牆上寫的校訓,其中有兩句:「腳下有根,眼裡有光。」
為什麼眼裡有光?因為孩子是在解決具體的問題,眼裡的光是因為他們真的在找答案。根在哪裡?根就在附近的村子裡,在附近的人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