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Liberaiders、PAWN NOMADS的主理人、BRAVO的聯合創始人,他在裡原宿享負盛名,也是潮流行業裡的老大哥。就在上個月底,得知梅詠要來廣州的消息後,我迫不及待地向他提出了一個採訪請求,沒想到他答應了。
看完這短短2分鐘的濃縮精華後,你是否感到意猶未盡?想再要多看一些?
這篇文章記述了一個51歲北京爺們如何在裡原宿闖出一片新天地,適合重度裡原宿愛好者閱讀。
見證裡原宿的前世今生
我們剛到日本的時候潮流這詞基本是沒有的。
31年前從北京飛到日本留學,當時潮流氛圍是怎樣的?
梅詠:我們剛到日本的時候潮流這詞基本是沒有的。當時的日本以美國文化為主,大家都對音樂、衝浪、滑板感興趣。而我在京都讀書,物以類聚也認識了一群喜歡服裝、喜歡音樂的朋友,大家經常約去美國那邊玩滑板、衝浪,到了那邊之後又發現了一群來自東京的孩子,他們也喜歡一樣的文化。我想日本的潮流就是來自於這一群愛好滑板、音樂的小孩。
我一直都有個疑問:日本街頭文化來源於裡原宿嗎?
梅詠:日本的街頭文化其實不是在東京裡原宿裡出現的,而是在橫田基地旁邊出現的。橫田基地是美國在亞洲最大空軍基地,然後當時有很多人就是在美軍基地裡工作,他們的孩子完全就受美國文化的影響,所以我們現在所謂的日本街頭文化是從那基地旁邊出來的,不是從裡原宿裡出來的。
從無到有,你見證了原宿最黃金的年代,可以給我們說說你眼中的它嗎?
梅詠:我覺得日本這個裡原宿的黃金年代是90年代尾和20年代初,整個 90 年代的 80% 日本人是在追美國文化,沒有人在追原宿文化,然後真正裡原宿文化最火的時候是 2000 年代初期,比如像 BAPE®️、 Medicom Toy,再往前走是Good Enough、Undercover、 Bounty Hunter,後來Neighborhood才火,接下來才到 Wtaps 。我還記得當時最爆炸的是有一次Bounty Hunter賣的一個與Mickey Mouse聯名的全黑朋克米奇,有1000多人排隊就是為了300個玩具,排隊的人比現在的Goro’s還要多。
▲Bounty Hunter x Mickey Mouse 2001
在你眼中裡原宿是一個什麼樣的圈子?有多少人能在這裡獲得成功?
梅詠:說白了,對我來說整個原宿文化就是由一群從來沒有學過做生意的或者說也不會做生意的年輕人搞起的一個圈而已,他們的壽命其實是很短的,比如說像藤原浩、像瀧澤瀧澤伸介、像高橋盾,他們都是可以用手指頭可以選的唯一的幾個成功的人而已,我覺得 80% 都是幹了一陣子就沒了,光我來原宿就看過不少品牌的出生和死亡。
這些曇花一現的主理人,在你看來沒有獲得成功的原因是?
梅詠:有一些特別有才的設計師,他們一直都沒有做起來,這當中有很多問題,而我覺得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商業上的不成功。因為日本的市場雖然很大,但是它也是一個特別開放的市場,所以品牌也是巨多的,是不成比例的,所以想在那個行業裡生存的話,除非你有特別的才華,或者你有特別好的機遇有人給你投資,你才可以成功。我覺得資本跟設計師的合作是唯一的途徑能把品牌做得很大,就連 Supreme在去年也被投資了,它投資是為了能讓它做得更大,因為它畢竟是有極限的。
關於裡原宿的人際關係
主理人之間的互相欣賞不會是因為「商業」
你和很多神級主理人一樣從90年代開始便混跡潮流界,當中有沒有什麼機緣巧合令到你們成為朋友?
梅詠:我在原宿也是很多年了,也是從90年代的街頭文化一步步走過來的,但我並不是一開始就認識這群人(主理人)。剛開始的時候,我跟在洛杉磯做品牌的人關係很不錯,後來又通過他們認識裡原宿裡的人。雖然我人在日本,但我喜歡的東西是我喜歡的東西,他們喜歡的東西是他們喜歡的東西,所以並沒有太大的交集,而且我們歲數差不多,沒有說誰是長輩誰是後輩的感覺,所以呢,我一開始對他們也沒有什麼感覺。
據我所知,你和Neighborhood的瀧澤伸介關係不錯,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麼?
梅詠:其實我跟這些主理人們,我們之間的交往很少談生意之間的事情,這可能很難理解。我公司和Neighborhood公司非常近,所以有時候中午可能都會在同一個地方喝咖啡,甚至可能每天都會見面。我們基本上不會聊起生意上的事情,通常會說「你最近在玩什麼」、「你覺得什麼最好玩」,就這種交流是最多,他也不會問我在設計什麼東西,因為我展覽會一開他就知道了。主理人之間的互相欣賞不會是因為「商業」,而是喜歡文化上的這個「你」。
說說你最欣賞的原宿主理人?我聽說是西山徹。
梅詠:對的,我們是通過美國Vans的總設計師認識的,因為大家都很喜歡滑板文化,大家都喜歡軍事元素,後來便開始與他有更多的交流。當時我覺得他牛逼就牛逼在就很多東西大家都知道,但是他能玩得比大家都精細,就比如說 Wtaps的名字,我覺得特別特別棒,美國特種部隊殺人的時候一槍兩槍就叫Wtaps,所以他玩那範跟一般原宿人玩那範是不一樣的。
隨後我們也有出來交流滑板的文化,但從來都沒有工作的交集。直到有一次我在某個地方碰到他了,他就跑過來跟我說,看了Liberaiders在 SENSE上做的採訪,覺得很棒,當時的我就挺吃驚的,因為我想他沒有必要跟我說這話。正如上面提到的,你認我的品牌,我們就是這樣互相尊重。
關於品牌、行業、高光時刻
有思想的品牌才能「玩神經」
你與FUCT SSDD的合作堪稱潮流界當中的成功案例,但到最終還是分道揚鑣了,我十分好奇當中的原因。
梅詠:大家是同齡人,因為工作、因為愛好越走越近,越近就越了解對方,近得無法再近的時候,就會開始鬧矛盾,就跟很多樂隊是一樣。
談談你職業生涯中的高光時刻。
梅詠:我覺得是以中間人的身份促成Neighborhood與FUCT SSDD的聯名,這是我職業生涯中很大的一個亮點。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事,兩個品牌都比較有名,每一邊都非常有個性,很多次差點就打起來了,我就一直在中間進行調整、磨合的工作,最後當我們開賣的那天一下子就被搶光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品牌我已經到頭了,下一步我應該做一些我自己喜歡的東西了,所以這也是 Liberaiders 開始的原因。
▲Neighborhood x Fuct SSDD Incense Chamber
你覺得做一個品牌需要什麼特質?
梅詠:最重要的就是這品牌有沒有思想,或者是這個品牌能不能動別人的神經,用北京話就是「玩神經」嘛,什麼叫「玩神經」,玩神經就是上癮,什麼叫上癮,上癮就是證明它有魅力的,因為咱們大家誰都知道,比如說去買優衣庫,它質量非常好,款式比誰都多,那為什麼有很多年輕人來買我的品牌?它的賣價是我的進貨價,你想想為什麼,因為我在玩神經,我是有思想的。
你是累積來多少經驗才敢去做品牌?
梅詠:我剛到日本的時候才20多歲,第一個我沒有吸收所有的文化,我是一個缺營養的人;第二個呢我也沒有這個資金去做這個東西,我只是在一個愛好者的立場上去喜歡這些東西,但是在我經歷了與FUCT 合作的這 10 年(主要是作為幕後人和全日本全亞洲的總代理的身份),去跟那些對我來說是世界上著名的品牌去合作,我在學到很多東西的同時也發現了很多問題,例如這個品牌它這樣做的話在生意上會更好,有的時候我還會發現日本的年輕人正需要某些東西,而不是你正在推的這個東西,這些不是我總結的出來,而是我經驗出來的。
很多品牌在它成長過程中,它的主理人也在成長,他會從一個很混蛋的小年輕變成一個很成熟的中年的人。你要讓一個50歲的人想年輕人喜歡什麼的話,一般都是代溝越來越大,但是如果作為一個成熟品牌來說的話,就要連這些東西都考慮在內,你要能把它想明白,再把它設計好的話,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品牌。
在你的圈子當中,你們是怎麼判斷一個品牌好還是不好?
梅詠:現在行業裡就最近大家聊天都說「這個品牌怎麼樣」,「這個品牌好不好」,但我老是覺得別人在問「這個品牌賺不賺錢?」,其實不是這麼回事,在我的圈裡,我們說最近那個品牌特別地棒的意思不是指它賣得好,而是它設計做的非常好,但是我覺得在大環境下,大家聊天一般都是在說它現在賣得特火等於它品牌特牛逼,這是兩回事。
聯名是當今潮流行業中最致命的「武器」,可是我卻很少見到你聯名?
梅詠:我覺得現今的商業角度聯名是非常多的,佔大多數吧應該,但是很多是被迫為了維持公司生計去做這個事,有些是為了賺更多的錢做這個事,但是對我來說,誰的聯名我都不否認,但是我看到這個東西我覺得它好還是不好,這是我自己的判斷而已。
如果讓我來做聯名,我會找一個能跟我碰出火花的,而且我不願意去計劃如何做這個聯名,就什麼時候聊得來了,聊得開心了,就說咱們一起來做這個東西,我覺得這才是真正意義的聯名的起點。但如果讓我提早計劃在明年做5個聯名,這是我不想做的事,而且就算我把它做好了,能賺很多錢,我自己心裡也會非常不自在。
大家都說中國市場很大,你又是怎麼看待的?
你問 100 個人,100 個人都會說中國市場巨大,但是我覺得是看我想玩多大吧,對不對,我想玩優衣庫那麼大也是一玩法,然後只讓懂的人來買我東西也是一玩法。
中國對你而言是什麼?這幾年回來對中國潮流行業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中國對我而言就是老家,我20歲就離開中國,在我49歲時在北京辦了第一個展,也是Liberaiders的開始,那個時候終於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了。
對我印象最深的事就是所有的事都特別新鮮,我能學到很多東西。因為國內的這個運作方式、消費者的心理,跟我們的市場完全不一樣,而且在某種程度來說可能比國外更先進,而且消費者現在能獲得的信息量太大了,這絕對是件好事。
這是我與梅詠大哥的第二次見面,第一次在他東京的辦公室,第二次在廣州。兩次離開的時候我都問了同一個問題:Liberaiders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裡?然後兩次都是聽到不一樣的答案。期待梅詠和Liberaiders的每一次出發,因為這可能就是我們最想得到的生活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