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的名言是:「治心治身在於守約」。一個人在不同的環境和位置上,對人生往往有不同的理解,出於善收晚場和功名太甚的考慮,晚年的曾國藩對老、莊的處世哲學如醉如痴。
曾國藩一生十分喜歡《莊子》,他受老子、莊子的影響,主要是靜虛。他曾說道:「憑藉才能而自我滿足,保持矜持,就會被小人嫉妒,也會被君子們小看......」他在看完《莊子·雜篇·徐無鬼》後說:「憑藉賢能凌駕於別人之上,沒有能得到別人擁護的;而憑藉賢能深入到人民中間,沒有不得到人民擁護的。」
其實曾國藩早年就讀過《道德經》。這部僅只五千言的道家經典,它曾給予曾國藩以極大的教益。而對於退讓、柔弱、不敢為天下先的道理,在仕途順遂時的他是不能接受。那時的曾國藩一心一意要以儒家思想來入世拯世。對自身的修養,他遵奉的是「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對社會,他遵奉的是「以天下為己任」。也正是靠的這種持身謹嚴,奮發向上,關心國事,留意民情,使得他贏得了君王和同僚的信賴,在官場上春風得意,扶搖直上。鹹豐二年間,正處於順利向上的禮部侍郎,他堅決地相信「治亂世須用重典」的古訓以及從嚴治軍的必要性,遂由孔孟儒家弟子一變而轉為申韓法家之徒。他認為自己奉皇上之命辦團練,名正言順,只要己身端正,就可以正壓邪,什麼事都能辦得好。
誰知會在嚴酷的現實中處處碰壁,事事不順。他始終不能明白:為什麼自己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卻不能見容於湘贛官場?為什麼對皇上忠心耿耿,卻招來元老重臣的忌恨,甚至連皇上本人也不能完全放心?為什麼處處遵循國法、事事秉公辦理,實際上卻常常行不通?他心裡充滿著委屈,心情鬱結不解,日積月累,終於釀成大病。
他在最苦悶的日子裡,細細地品味、慢慢地咀嚼,終於明晰了《道德經》這部經典的奧秘。這部看似出世的書,其實談的都是入世的道理。只不過孔孟是直接的,老子則主張以迂迴的方式去達到目的;老子則認為「柔勝剛,弱勝強」,「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江河所以為百穀王者,以其善下之。」
曾國藩說:「有的道理聖人說出來了,有的道理聖人不說出來,『積善餘慶』是聖人說出來的道理,『萬事由命不由人』則是聖人不講出的道理。禮教政治刑罰,仁義忠誠信用,是聖人講出來的,虛無清淨,無為自化是他們講不出來的。我們應該把他們講不出來的作為根本,把他們講出來的用於實際運用,把不講出來的存在心中,把講出來的躬身施行,用莊子的道自我陶冶,用荀子的道自我克制,那恐怕就是得道的君子吧?」
曾國藩把蘇東坡當作人生的榜樣,尤其是面對困境、絕境(放逐海南)時的達觀,衝融,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四川眉山人,蘇軾屬於少年得志。二十幾歲入京就受到當時文壇領袖歐陽修的賞識。當時,比他年長30歲的歐陽修就對他作出了如下斷言:「此人他日文章必獨步天下!」
然而,和他在藝術上的卓越成就比較起來,蘇軾在仕途上就顯得不是那麼順暢了,甚至可以說是危機四伏,九死一生。事實上,蘇軾的出仕之路只能算是一條屢遭貶謫之路。
「烏臺詩案」出獄之後,宋神宗元豐三年(1080),蘇東坡帶著妻子兒女離開京都前往幽居之地黃州,黃州是長江邊上一個貧苦的小鎮,在這裡,蘇東坡開始深思人生的意義。在寫給他弟弟的詩裡,說他的生命猶如爬在旋轉中的磨盤上的螻蟻,又如旋風中的羽毛,他開始沉思自己的個性,考慮如何才能得到心情的真正安寧。
也就是在黃州,蘇東坡的靈魂真正得到了解脫,他曾經說:「未有天君不嚴而能圓通覺悟者。」人再能獲得心的寧靜之前,必須克服恐懼,惱怒,憂愁等感情。
蘇軾所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花銷問題,他當時的職務全稱為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籤書公事)。因此當時的他沒有籤字權、沒有行政權、沒有決策權,只是一個掛了名的虛職,實際上也就沒有多少工資待遇。他在《與張子厚書》中,他形容自己的習慣為:「俸入所得,隨手輒盡」,可見他平生沒有積蓄的習慣。但辦法總比困難多,有錢的時候可以隨便花,沒錢的時候就要做計劃。於是蘇軾就按照現在的儲蓄為基礎做計劃,每天最多花費150文錢,並用紙包好,用繩子系在自己床前的房梁上。
那這樣可以過多久呢?最多一年。那一年以後怎麼辦?東坡的曠達就在於此,一年後的事情一年以後再說吧,聰明和瀟灑的人從來不給自己預支煩惱。那花銷問題暫時解決之後,緊接著又產生了一個新問題,按照朝廷規定,沒有給東坡安置家屬樓,那他家主僕二十多口人住在哪呢?難道睡大街上?
在剛來的時候蘇軾就考慮過這一個問題,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們在江邊找到了一個廢棄的驛站「臨皋亭」。蘇軾在住下後發現南方濱江的房屋都很潮溼、很溼熱,主僕一家二十多口人都擠在裡面,來個客人都沒地方住。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蘇軾就在一個大雪的時節找了塊空地蓋起了五間瓦房,然後在這屋子的四壁上畫上雪景,起了個非常浪漫的名字「雪堂」。這後來也成為他會客、讀書、寫作、工作的重要場所。
那麼住房問題暫時解決了,蘇軾又將面臨第三個問題,也就是吃飯的問題。因為沒有俸祿,所以要養活一家二十幾口人就很成問題了,那怎麼辦呢?再大的困難也難不倒我們樂觀有為的有志青年蘇軾。他主動脫去文人的長衫,穿上農民的短打,號召家人一起「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向當地官府申請了五十畝的荒地進行耕種,雖然土地比較貧瘠,但他卻樂在其中。他申請的這塊地在黃州城東門外的土坡上,所以他給自己取號為「東坡居士」。從這裡就可以看出蘇軾的瀟灑。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心的寧靜,排卻了自然的喧譁。
居心平,然後可歷世路之險。盤根錯節,可以驗我之才;波流風靡,可以驗我之操;艱難險阻,可以驗我之思;震撼折衡,可以驗我之力;含垢忍辱,可以驗我之操。 ——曾國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