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帶你去浪漫的馬爾地夫,然後一起去關島和菲律賓",跟著國足,球迷們遊遍了世界各地。本期我們將飛抵東南亞,通過2017年新加坡製作的一檔紀錄片《兩個世界的分界線》,來重新認知這個以"菲傭"出名的國度,究竟有怎樣的另一面。」
「我們浪費掉的一塊雞肉,對他們來說,不只是奢侈品,更是他們的一餐。」
「嗚嗚嗚」,遲到兩個小時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拾荒的菲律賓婦女站在兩側,等待著垃圾車上的任務分配。身著凱爾特人球衣的小夥把收集來的戰利品丟到地上,蒼蠅圍觀,汙水橫流,一股腐爛、酸臭味撲鼻而來,刺激著你的每一個器官。
此刻,第一次進入垃圾山的主持人心中作嘔,她的每寸肌膚都浸泡於馬尼拉最大的貧民窟之中:「太可怕了」。很少人能在這種環境呆上一天,更不用說工作了。地上灰黑色的糞便、蟑螂與驅蟲會像守衛軍一樣,趕走陌生的參觀者。
主持人表情
而能與這些守衛軍日夜陪伴,十年如一日待在一起的,都是來自湯都區的居民。
拾荒女人
在菲律賓最繁華的北部馬尼拉都市群,被劃分為16個行政轄區,而湯都區就是這16區之一。這個緊靠著擁有400多年歷史唐人街的地方,還是馬尼拉人口最多最密集、也是最混亂的地區。事實上,這裡就是馬尼拉的貧民窟——湯都區。
位於湯都區的垃圾山
生活在湯都區的64萬人,有一半的人不能養活自己,三餐不得溫飽。馬尼拉最大的垃圾山就在湯都區,許許多多窮人都靠拾荒為生,而他們賴以生存的食物,就是從廚餘垃圾中挑揀出來,其實就是撿拾泔水。這些被拋棄的食物往往都是腐爛變質、爬滿蛆蟲且臭氣燻天的食物,當地人管它們叫pagpag。
45歲的喬西,便是拾荒大軍中的一員。
拾荒後的手指
19年前(2017年),26歲的喬西因為懷孕失去了清潔工的工作,為了剛出生孩子與整個家的一日三餐,無奈之下只能靠拾荒度日。根據喬西的介紹,她每天大約能賺取30~40元的人民幣。普通人若想嘗試這份工作,往往會被腐臭的氣味燻得涕泗橫流,更不用說像喬西一樣徒手挑揀了。從喬西的手上不難看出,拾荒的歲月已經抹掉了指甲原先的顏色。
(PS:以下是多圖預警,如有不適,請儘快跳過,嘔吐反胃概不負責~)
拾荒(垃圾稱作「pagpag」)
在喬西工作的四周便是窮人們搭建的窩棚,這些屋子像一塊塊皮癬長在垃圾堆的空地中。屋頂上私接亂搭的電線像天羅地網一樣,籠罩住他們逼仄的容身之所,仔細看去,每一根電線上還有一層會動的「敷料」,那其實是密密麻麻的蒼蠅,在電纜上臨時的歇息,你若上去驅趕他們,漫天的蒼蠅幾乎遮雲蔽日,陽光也只能從它們飛舞的縫隙中掙扎出來。
面對這樣的環境,如今的喬西已經能夠做到面不改色,在與主持人的交談中,不時的微笑甚至會讓人產生錯覺:她在尋找什麼值錢的寶物?
地上的環境
主持人捂住鼻子
主持人與喬西的表情對比
主持人難以忍受味道
對比之下,喬西的丈夫幸運得多,他在一家單位做保安,工資也不高,好在他們不用為房租的事情所擔憂,因為房東已經把房子轉讓給了喬西一家。
房東的好心,給了喬西更多施善的可能。雖然只有一對兒女,但喬西夫婦要養育的孩子卻有四個。一位是沒有經濟能力的侄女,另外一位是母親去世、父親中風,家裡沒有任何收入的男孩,儘管後者與喬西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喬西一家決定接納他。
家中一景
即使整日都忙碌於垃圾堆中,微薄的收入也讓家裡經常揭不開鍋,僅僅是一家六口的一頓主食,就得花上7元。孩子們又有各自的費用要繳,比如上學之類的,一家人往往是入不敷出。所以喬西儘量省吃儉用,但也免不了挨餓:「沒錢的時候只好向別人借,借不了的話,我們就得挨餓。孩子們小的時候,我們挨過餓,一整天沒飯吃」。
中層學霸
約書爾和她的母親伊芙琳也是湯都區的居民,她們一家十口住在政府修建的面積不足26㎡的小樓房裡,家裡的衛生條件比喬西一家居住的棚戶區稍好一些,但是因為高人口密度的原因,這裡的設施也變得不夠完善。
女兒母親的相處時光
女兒約書爾的成績非常好,在七個孩子中最為突出,能夠依靠自己的能力獲得獎學金上大學。在談到自己的大學生活時,主持人總能從她的眼中看到閃閃發光的星芒,家裡的困境沒有動搖女兒對未來的希望,說話間約書爾的嘴角總是帶著微笑:「我想達成大多數人沒法達成的目標和夢想,我想以後可以幫助這裡的人」。
母親伊芙琳是一名小學老師,與女兒的樂觀開朗不同,笑容在她的臉上不那麼常見,經濟上的窘迫給了她很大的壓力。「雖然我每個月的工資有3500元左右,但身上的貸款很多,加上稅收,拿回家的只有700元左右」。
母親的貸款很多時候都是用於子女的教育,家中8個孩子,其中的一個孩子考上了菲律賓科技學院,單單一學期的費用就得5000元。家裡平日裡還有水電、食物等等的開銷,很多時候明面上的支出要超過收入,因此伊芙琳還得挪用約書爾的獎學金補貼來平衡收支。知道實際情況的女兒沒有計較,獎學金補貼給了母親,留給自己的少之又少。
豪車都是同學的
從略帶陰暗狹窄的家裡,回到商業區遍地的學校,面對來自頂層食物鏈的同學聚會邀請,如何學會拒絕,成了約書爾一項必不可少的社交技能:「有時候同學會邀請我出來喝咖啡,但價格實在太貴了,我沒有錢,他們會說沒關係,他們請客。那一刻,我真的感到既幸福又自憐」。身為同齡人,學業上的差距並沒有多大,但銀行卡的餘額、消費能力的差別卻活生生把約書爾劃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學生時代是如此,畢業後很長一段時間也難以有所改觀。「菲律賓有80%的大學畢業生都找不到工作,因為政府在創造就業崗位的問題上,缺乏切實有效的舉措。」女兒上著鄰居們羨慕不已的大學,身為母親的伊芙琳卻憂心忡忡。對於家裡人的擔心,約書爾也提前做好了人生計劃:「我只能奮發圖強,努力學習工作,用節省下了的錢財做投資,之後在嘗試創業」。
根據2018年菲律賓統計局的數據顯示,相較於2017年,國內的失業率微幅上升至5.1%,相當有220萬人口失業。菲全部青年人口中,仍有19.9%的人在2018年既沒有就業也沒有接受教育。都是正值壯年的青壯年勞動力,卻沒有經濟來源,整日在街上無所事事,進而引發了犯罪率的居高不下。勞動力調查報告顯示,在2018年一共錄得約82.6萬個就業崗位,低於政府每年實現90萬至110萬個崗位就業的目標。
缺乏足夠的工作崗位,越來越多的勞動力選擇出國尋找就業機會,憑藉還算說得過去的英語口語,香港、新加坡等發達地區的服務業湧進了大量的菲律賓人,「菲傭」就是其中最具特色的產業之一。即使是就讀於精英學校的約書爾也明確表示,如果有合適的機會,她也不排除出國工作的可能。
消防義工
約書爾這樣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菲律賓年輕人或許還能尋覓國外的工作機會,而像傑能這樣只掌握了職業技能的男性勞動力,多數要被困在國內,一旦就業環境緊張,那麼就非常容易賦閒在家。
傑德一家的生活環境
29歲的傑能居住在湯都的Paradise High,意為「天堂之地」。事實上,這裡只是一個光線昏暗、汙水橫流的普通樓房,與天堂之地的名稱簡直是相互對立。
傑能以前是一名電子技師,但是他已經賦閒兩年了,一家人的生活開支全部依靠妻子一人。「我真的很沮喪,一家只能靠太太養活,我卻只能呆在家裡,無所事事,我擔心自己養活不了家人」。
「我自己嘗試找了很多次,但找到工作沒那麼容易,每次面試之後,就沒有下文了」。從27歲蹉跎到29歲,整整兩年的時間,傑能從家裡的主要經濟來源轉變為專職奶爸,自己早已能夠熟練地給孩子換尿片、衝奶粉。與主持人的談話之間,卻能感受到他肩上擔子的重量。
儘管無業,但傑能卻不同於那些沒有工作而走上犯罪歧途的年輕人。照顧孩子之餘,傑能還抽空當起了社區的消防義工,「我父親是這裡的第一名消防義工,我的哥哥和侄子也是」。
整理消防裝備
由於湯都區亂搭亂建的棚戶遍地都是,私接改造電纜的現象使得火災頻發。因此傑能與其他義工每隔幾天就得出入一次火場,幫助鄰裡解決疑難雜症,在沒有報酬的工作中,他和一幫兄弟實現了人身另外的價值:「能夠幫助別人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然而,並不是每個義工消防員都能像傑能這麼幸運,而且得到他人的認可的。在紀錄片拍攝期間,他還介紹了昔日兩個消防義工被殺害的故事:「之前在一次火災中,我的朋友因為沒能率先搶救某些居民的屋子,引起了他們的憤怒,隨後竟被他們捅死了」。
菲律賓籃球氛圍
暴力與憤怒的氣氛時刻瀰漫在天堂之地的社區,為了緩和左鄰右舍的矛盾,傑能特意為社區舉辦了籃球錦標賽。「籃球(對比足球)在我們這裡更受歡迎,很多居民更容易參與、接受。同時籃球作為一項體育運動,能讓青少年們遠離毒品,避免沾染其他的惡習」。這樣有意義的籃球比賽也得到了當地政府的支持,他們之後拿出經費來幫忙運營,包括獎牌、獎盃以及約700元冠軍獎金的支持。
籃球錦標賽的舉行拉近了社區居民的關係,以前充斥著暴力的社區氛圍也逐漸變得融洽,原本不怎麼熟絡的居民也都通過籃球打開了話題。即使這樣,傑能依然找不到工作。
無論是拾荒的喬西、渴望進取的約書爾亦或是消防義工傑能,他們無疑都受到過就業問題的困擾,這是個人的問題,更是整個社會的問題,對於長久以來飽受就業問題的菲律賓,世界銀行也分析了其中的原因:「因為菲律賓目前國內的支柱產業多為雙頭壟斷或者寡頭壟斷,這樣的結構容易導致某些企業濫用市場的支配能力,並壓抑中小企業的發展,進而讓它們徹底失去市場競爭」。中小型企業的破產,意味著更多就業崗位的消失,進而導致更多諸如喬西們的出現。
這部名為《兩個世界的分界線》的新加坡紀錄片,用40多分鐘的時長紀錄了馬尼拉三個底層的小人物的故事。他們身上都背有相同的符號——「貧窮」,但物質的匱乏並沒有侵蝕平凡人內心的純良,反而心存樂觀、奮進、善良與奉獻。
《熔爐》裡有這樣一句臺詞: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被世界改變。也許對於這些菲律賓的普通人來說,這也是他們拼命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