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易財經12月18日訊 2018網易經濟學家年會今日在北京舉行,本屆論壇的主題是「新經濟 新改革」,數十位中國財經領域的經濟學家和頂級智囊齊聚論壇,討論當前中國經濟最為重要的熱點議題。
觀復博物館館長馬未都在年會上表示,文化需求的時代已經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我們迎面撲來,關鍵是我們怎麼去對待它,我們怎麼能在網際網路時代讓我們自己積累的文化大放異彩?我說過,如果我們有一天重新登上世界第一強國的位置,我們依賴的一定是我們自己的文化,而不是其它。
以下為現場實錄:
馬未都:在這麼大的舞臺上講我一個很不熟悉的話題,我本身是有壓力的,長盛找到我,網易的經濟年會希望你能夠來做一個演講,其實演講對我來說,是很常見的事,但是在經濟學家年會上演講,我覺得我是一個門外漢。他就說,你選一個題目,隨便講。那題目還是這個題目,「文化與網際網路的關係」。
結果臨上場的時候,又告訴我說,題目太大,要講實一點,講一個具體的案例,我說就講雞缸杯的前世今生。我們今天還是要延續這個題目,文化與網際網路的關係,我真感謝他們把文化擱在前面,如果是網際網路的年會,一定跟我說網際網路與文化的關係,一定要把他自己擱在前頭,他不知道網際網路在這個世界上只存在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但文化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本身在前年,我就準備退休了,我準備退休的時候,有很多人來跟我說,你退休很可惜,你不能退休,你應該創業,我說創業歲數太大了,我不能在退休的年齡創業。他說比你大的有的是,有一個企業家叫褚時建,他創業的時候75歲了,你顯然沒他大,你可以創業。然後我依然不動心,我這個人不大受人蠱惑。
但是那一年,網際網路上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話,漫天遍野的飄著,無數的人對我說過這句話,說「風來了,豬也能飛起來」,說你努力把自己變成一隻豬,這句話就把我說動了,我就開始想像自己,把自己變成了一隻豬,兢兢業業的在做一件新事。當我把自己變成只豬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風呢?風沒來,我飛不起來,我只能在地上拱食吃,所以我就踏踏實實在地上做我的新公司,這個新公司依附於觀復,觀復有一個文化公司,所以我們就做了觀復App,我先給自己植入第一個廣告,下載觀復App就知道具體是做什麼,很多人說你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如果你做App,你就等死吧。
我想,到了我這個年齡,我是不怕死的,我就做了觀復App,這裡內容很多,我們有一個很好的團隊,都是年輕人,他們往往兩三個人加起來才跟我的年齡一般大,所以我很信任他們。效果比我想像的好,我們湧進來很多有質量的客人,有質量的客戶,來促使我們儘快的成長,所以我就做了跟文化相關的課。對我稍微熟悉一點的人都知道,我在十年前,在當時《百家講壇》最紅火的時候講過中國的文物,講了陶瓷、家具、玉器、雜項,一共講了50多課,一個人喋喋不休的面對一個鏡頭,講一個非常空泛的文物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但是我講了50多課,書賣了300萬冊,今天很難想像一本書能夠賣300萬冊。那一年我就忝列作家富豪榜當時我覺得作家很悲哀,一本書就可以成為作家的富豪,跟企業家是沒法比的,企業家太有錢了,隨手一揮,那個錢都是作家忙活一輩子的。
所以,當作家是很難維持你一個非常體面的工作和生活。當然今天有很多新型作家,比如網際網路上的作家,網際網路上有很多網絡小說的作家,收入頗豐,我沒有讀過這些小說,我最早是文學編輯,讀小說讀傷了,這個年紀不大願意讀小說,讀小說本來是一種文化消遣。
我們就開始關注網際網路,其實我們每一天都跟網際網路的關係非常密切,我們手裡的手機,一時一刻不能離開,我們現在不丟手機了,剛開始有手機的時候很容易丟失,為什麼,兩三個小時不打電話,手機放哪兒就找不到了,現在手機離開5分鐘,你馬上就得了焦慮症,手機離開十米那馬上就會摸手機是不是在身上,我剛才下意識就在摸兜裡是不是有手機。
在這種情況下,每個人跟網際網路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密,我們面臨的是人類第三次重大革命,我們趕上了一個非常好的時機,在大約四千年前,人類第一次農業大革命,從埃及開始,我們享受埃及農業革命以後帶來的紅利,所以中國人自商以後三千年間,我們享受了農業革命給我們帶來的好處,所以我們成為一個逐漸的大國。在三百年前的工業化革命沒有趕上這一站,我們被拋下了一百多年的距離,但是改革開放明年就40年了,這改革開放的40年讓中國人盡享工業革命之利,所以我們今天在這間屋子裡享受溫暖的溫度,享受適度的光線,都是工業化革命,包括你們聽見的這些聲音,都是工業化革命給你帶來的好處。
20年前開始,我們進入了信息化時代。當網際網路出現的時候,人類進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信息革命,這一次革命改變人類所有以往積攢的經驗和生活的方式,信息革命到今天忽然又疊加了智能革命,這一次革命來勢洶洶,我們在座的人,包括全世界最有名的預言家,不可以預見20年後的世界是怎樣的樣子,我們在智能和信息的疊加革命下,我們每個人將要做到什麼,這就面臨著我們今天想說的文化和網際網路的關係。文化是人類的積累,中國人的文化基因非常好,我們的文化基因是什麼呢?是我們的方塊字,是我們的以象形文字為主篡生出來的這樣一種文字,這個文字的好處是什麼呢?是可以跨時空,很容易的閱讀,一個美國的漢學家跟我說,說你們中國人是很幸福的,稍加訓練就可以看懂兩千年前的文獻,而美國人不行,凡是拼音國家500年前的語言都變成非常古老的文字。我們中國人,語言相通是非常困難的,我們現在是因為普通話的普及,僅在30年前,中國你走到各地語言非常難溝通,但是文字非常好溝通。我們2000多年前以來留下的所有的文獻,我們都輕而易舉的能夠看懂,那就證明我們的文化基因強大,我們跟古代,跟現代人都可以跨時空去溝通。
我們有如此強大的基因,但是我們背負的包袱依然相應的很重,所以,我們從民國革命以來,我們對我們自己的文化一直持有批判態度。這個態度持續了100年,我們才幡然醒悟,我們才重新提文化強國,我們才重新以自己的文化為榮。我們過去不是這樣的,我們在民國初年的時候,1919年五四運動以來,所有的文化精英都說過對文化不公的話,對我們自己文化不公的話,都說過過激的話,這些過激的話至今都影響我們這一代人。我們年輕的時候對我們自己的文化不是這個態度,不是把它捧起來,而是把它踩在腳底下,我們都知道,50年前的那一場浩劫,中國有多少文物全在這一瞬間被毀掉。今天我們開始知道,我們文化中的證物,就是我們所說的文物是有巨大價值的,這個價值不僅僅是文化價值,它可以直接體現在經濟上。
比如我今天PPT其實做了,他們告訴我這個PPT上不了這個大屏幕,說你的PPT太大,有500G,網絡就癱瘓了,我覺得我們的網絡實在是不堪一擊。
我們的雞缸杯,這麼大點,明朝,成化年間做的雞缸杯,這個雞缸杯有2億8000萬,我們說文化和網際網路的關係,只能先把文化拎出來,那是因為成化皇帝。
馬未都:成化皇帝是一個非常神奇的皇帝,他是被一個叫萬貴妃的婦女抱大的,這個女人一說大他17歲,一說大他19歲,甭管大他多少歲,在那個時代可以做他的母親了,成化皇帝小時候,她抱著他,一天天把他抱大,最後抱成了自己的夫君,天下沒有一個戀愛是這麼談的。皇上1歲時她就抱著,皇上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她都可以隨便撫摸,他可以滿足她內心對於身體的渴望,任何一個女人是沒有這個機會的,一直把她抱大成人,成為自己的丈夫。
成化皇帝跟萬貴妃,按現在大家可以理解的語言說,成親以後(當然他不止她一個親人,他還會有各種妃子),萬貴妃很願意保護成化皇帝,成化皇帝又有極強的戀母情結,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成化登基那年是雞年,所以燒了一個雞缸杯,雞缸杯很小,只有這麼大,當時據我們考證它是(用來)喝黃酒的。
歷史上的記載,比如明朝末年就有記載,御前有成杯一雙,萬曆皇帝有成化杯一雙,這是最早的記載,證明這個杯子巨大的經濟價值。
到了清朝康雍乾三朝皇帝,一百多年都在不停仿製這種雞缸杯,把雞缸杯推至極限。從那以後中國開始走下坡,我們知道,經濟開始走下坡的時候文化一定也是下坡態勢。
到了鴉片戰爭以後,中國的動蕩使這些歷史上價值連城的文物散落於民間,歷史上有很多隻杯子就是這樣,要不然滅失,要不然就藏匿於民間。
1949年有個上海古董商仇焱之,他離開大陸到香港時意外碰見兩隻雞缸杯,把這兩隻杯子買了,花了1000港幣(在那個年代也是很大的錢)了,帶走了,賣掉一隻把本兒撈回來,留下一隻到他去世時拍賣,那一年是1980年。
1986年這隻杯子賣了多少錢?528萬港幣,1980年,我們都要知道,那是改革開放的第三年,500多萬的價錢跟今天2.8億的價錢,中間似乎還有著巨大的差價,但是你們要清楚地知道,1980年全中國沒有一個人兜裡有528萬塊錢,全中國呀!我們那時候也有10億以上的人口了,沒有一個人有這麼多錢,500多萬,所以眼睜睜看著這個杯子被日本人買走。
一九九幾年時我去日本,有人知道我喜歡這個,就帶我去了一個日本老頭家,日本潛藏的收藏家是非常多的,他用這隻杯子招待我喝了第一杯迎賓茶,當時我一看就愣了,我說他居然使這麼重要的文物來捧出一杯茶讓你喝。他說「因為你懂它」,所以他拿這麼貴重的東西招待。
前年這隻杯子再出江湖時拍了2.8億港幣,被上海的收藏家劉益謙買去,很多記者來問我,說這個杯子貴不貴。我說當然很貴,但是我告訴你,今天能買得起這隻杯子的人在中國有一萬個,有一萬個人能有2.8億去買這隻杯子,如果你拿槍頂著他的後腦勺說不買我就把你打死,還能多出九萬個,有十萬個人傾家蕩產,2.8億是可以買這個杯子,但是他們都沒有買。
中國到底有多少富翁,胡潤排行榜上一定是不準的,我跟胡潤聊過天,我說你這個一定不準,中國有很多隱形富翁,有很多我知道的富翁根本不在那個榜裡,他依然有很大的財產。這個時代的裂變我們由一個文化產品看得清清楚楚,這麼小一隻杯子,幾十克重,任何材質都不會有這個價錢,但它有這個價錢,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的文化積累的價值,它不是瓷器的價值,是文化積累的價值。
我們今天怎麼讓一個杯子從500多萬變成2個多億?是因為網際網路的出現,過去有句話「物以稀為貴」,今天不是這樣,東西再稀少沒有人知道依然沒有價值,今天因為網際網路的出現,我們的價值觀改變為「物以知為貴」,你一定要讓這個社會知道它是什麼,它才變得有價值,這就是網際網路時代帶給我們的一個啟示。
所以我開始向網際網路商業靠攏,開始做我們的文化公司,我只是希望文化公司將來獲得一部分利益來養活博物館,我做博物館已經做了21年了,中國第一家具有法人資格的博物館,我北京的觀復博物館,杭州的觀復博物館,廈門的觀復博物館,上海的觀復博物館,現在正在裝修的深圳的觀復博物館,我做了這麼多博物館,今天我確實感到文化消費時代已經來臨,因為我們是賣票的,我們每年賣票以30%的速度增長,我們的票很貴,100元一張,100元一張,三口之家到你的博物館逛一圈,完全可以去一家很好的餐廳吃飯了,他為什麼不去吃飯而到你這兒來參觀呢?因為他有文化需求。
文化需求的時代已經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我們迎面撲來,關鍵是我們怎麼去對待它,我們怎麼能在網際網路時代讓我們自己積累的文化大放異彩?我說過,如果我們有一天重新登上世界第一強國的位置,我們依賴的一定是我們自己的文化,而不是其它。
所以我們今天就兢兢業業地去做這種文化企業,文化企業是非常難做的,文化的地位到目前為止,我覺得最多算一個「小三兒」,它的地位是非常低的,但它靠富人的包養,慢慢文化會變成一個非常強有力的產業,這個產業是有賴於全民族文化的覺醒。改革開放馬上40年了,我們奔錢時代已經走了40年,奔錢時代走40年的弊端我們都看得見,比如環境汙染、我們的人心渙散,我們的道德滑坡,這些都看得到,如果我們想有一天我們的文化能重新凝聚起來,就靠我們自己,就靠今天的文化自覺、文化覺醒。所以我做了很多有關今天可能普及的一些產品,我植入我的第二個廣告,比如我做了一個觀復雞缸杯,我們要無愧於我們自己對文化的理解,無愧於我們自己的時代。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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