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年關將至,思緒不免又回到了從前。
在傳說中,古人以結繩而記事;而小時候在棲霞老家,一盤撲克就是一個年。
上學之前,懂事不多,也沒有寒假的概念。雖然大年三十那天因為好吃好喝又好穿而知道是個特殊的日子,但年關臘月是什麼?一年有多長?曾長期是兒時心中的迷惑。
如今回想起來,自己初步有了「過了一年」的感受,大概是在五六歲時。
那個年代,生活水平雖然比之前有所提高,但鄉村的娛樂方式還是有限,電視沒有幾個臺,播放節目還時斷時續。因此,很多人家裡都會備上一副撲克牌。晚飯過後,相熟的人們就會串門寒暄,在暗淡的白熾燈泡下,打上一陣兒。
三兩塊錢一副的撲克牌,現在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在那時,多數人家並不捨得一下子買四副用來打「保皇」,通常就買「一盤」打打「手把一」、「爭上遊」。
關於撲克的「量詞」,通用的應該是「一副」,不過在膠東民間,人們多習慣稱呼為「一盤」、「一把」。與「一副」相比,「一盤」、「一把」還有一語雙關的含義,既可以形容一套54張牌的撲克,又可以指代一局撲克遊戲。因此,在本文中,還是採用了「一盤撲克」的敘述方式。
老一輩人都經歷過條件艱苦的年代,即便在生活水平提高之後,他們大多仍保持了簡樸的本色。我的爺爺,就是如此。一副撲克被他買回家之後,都會用很長時間。
「很長時間」是多長?一開始我沒有概念,到了五六歲才恍然明白,那就是「一年」。
筆者老家所在的村莊規模較大,也開設了集市。雖然小商店裡平時有撲克賣,但爺爺似乎更習慣在臘月的集市上買新牌。那時,每當歲末的集市過後,我爬上爺爺家的炕頭,就會在摸著有點涼的窗臺上看到一副嶄新的撲克牌。
在親友出門頻繁的正月,這副新撲克牌就會派上大用場,與沏茶倒水一樣,儼然成為「張羅客人」禮儀中的一部分。這時,與撲克落地簌簌聲相伴的,則是大家的歡聲笑語。
出了正月,春種秋收,這兩個季節,撲克牌會被稍微「冷落」一陣兒。但在夏日的午後和冬季的夜晚,它又會「落地生響」,給人們帶來歡樂。
除了娛樂之外,對於我而言,爺爺家的撲克牌也多少起到了數字啟蒙的作用。只可惜現在再怎麼努力回憶,也想不起爺爺當時到底是如何教我認牌了。
認牌、打牌,冬去,冬來。就這樣,不知不覺當中,一年過去了。上一個歲末還嶄新的撲克牌,到了下一個歲末就會磨得很舊。此時,爺爺就又會到臘月的集市上去買一副新牌,周而復始,一年又一年。
今天是農曆的冬月十五,元旦近在眼前,臘月也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倘若爺爺尚在,或許又要準備去買撲克牌了吧?但是,他離開我們,已十有五年矣。(本文作者:耳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