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譽為我國的「疫苗之父」,十七年前,當SARS病毒肆虐時,一位在衛生局工作多年的老醫務工作者,在面對記者採訪時,不禁感嘆道:
"湯飛凡若在,何至於此! 」
湯飛凡何許人也?
他是我國微生物學的先驅人物,正是在他的帶領下,我國才有了自己的狂犬疫苗,白喉疫苗,牛痘疫苗,黃熱病疫苗,卡介苗和世界首支斑疹傷寒疫苗。
他為我國乃至世界的防疫工作作出了重大貢獻,他仿佛是白衣天使降落在人間,也正因為有他發明的疫苗,才使得成千上萬的人活了下來。
這就是湯飛凡,一個雖已遠去但芳名永存的醫護工作者。
湯飛凡出生在家道中落的鄉紳家庭,6歲時湯父把他送到世交何家的義塾學習。何家的少爺——何鍵(後來成為國民革命軍的上將)對湯飛凡青睞有加,不僅親自輔導他算數和自然,後來更將女兒許配於他。
湯飛凡從小就看到窮苦的人們貧病交加,所以他年少時便立志學醫,欲用醫學振興中華。
正是胸懷懸壺救世的遠大志向,他在1921年從湘雅醫學院畢業,並獲得了醫學博士學位,當時他的很多同學在畢業後紛紛開醫館行醫,但是湯飛凡卻有自己的想法。
當他的同學們邀請他也開醫館行醫時
他說,「當醫生一輩子能治好多少人?若能研發岀疫苗,豈不能使億萬人不受傳染病的侵襲!」
湯飛凡的眼光是遠大的,湯飛凡所處的時代正是微生物學的拓荒時代,多種重要傳染病的致病原都在這個時期被陸續發現,面對國外專家在微生物學的快速進展,自信的湯飛凡說:「日本能出東方的科赫,中國為什麼不能出東方的巴斯德!」
科赫(Koch)與巴斯德(Pasteur)為細菌學與傳染病學家,為19世紀末20世紀初微生物學領軍人物。
四年後湯飛凡被推薦去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學習深造,出國前,他與何家二小姐何璉成婚,婚後夫妻倆同赴美國。
留學期間的湯飛凡專攻病毒學研究,師從哈佛大學著名細菌學家秦瑟。
從哈弗畢業後,校方極力挽留湯飛凡留下來,並給他提供了優厚的待遇,他的導師也極力勸他留下,以期在學術上得到更好的發展。
面對優厚的待遇以及良好的科研條件,湯飛凡拒絕了,如果留在美國,不僅衣食無憂,也可以更好的進行學術研究,他將會發表更多的論文,但是名和利不是他的最高理想,學以報國才是他的志向,他知道祖國成千上萬的人們正在面對疾病的威脅,他必須回去。
1929年,湯飛凡和妻子回到祖國,先後擔任上海中央大學副教授、上海醫學院教授。
當時,病毒學和細菌學在中國可以說是一片空白,回到國內的湯飛凡無疑是這一領域的拓荒者。
雖然經費緊張,實驗器材也並不全面,但是絲毫沒有阻擋湯飛凡工作的熱情。
他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重複一位日本科學家的沙眼實驗。
提起沙眼,現在很少有人拿這種病當回事了,但是在當時的中國,有一半人患有沙眼,農村地區的沙眼患病率更是高達百分之八十,以至於在當時有「十眼九沙」的說法。
要想根除沙眼,就要找到沙眼的病原體。
在這一領域較有權威的是日本科學家野口英世,當時野口英世已經發表了數篇論文,並在世界引起了轟動,但是湯飛凡對野口英世的研究始終持懷疑態度。
湯飛凡進行了大量實驗,在7個月的實驗中,僅僅有一次是野口英世論文中寫到的「顆粒桿菌」
他用這株菌接種家兔和猴子,它們均未產生沙眼症狀。湯飛凡的研究引起了日本科學家的強烈不滿,質疑與批評的聲音也向湯飛凡襲來,但是湯飛凡不為所動,繼續在探求真理的道路上奮鬥。
接下來的三年裡,湯飛凡對沙眼病原體進行了系統的研究,事實證明,所謂的「顆粒桿菌」並不能引起沙眼,湯飛凡的研究成果得到了世界的認可,初戰便一舉推翻了著名科學家的結論,湯飛凡一舉成名。
而日本人引以為傲的野口英世,從此從日本的細菌學教材中消失了。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打斷了湯飛凡的研究計劃。他報名參加「上海救護委員會」的醫療救護隊,對傷員進行緊急救護。由於救護站離戰場僅有幾百米,數次險被日軍炮火擊中。
戰爭進一步激發了湯飛凡的愛國熱情,不久,他接受邀請前往昆明擔任中央防疫處處長的職務。
大後方的醫療條件、科研條件極為艱苦,但湯飛凡帶領有限的人員生產出了狂犬疫苗、牛痘苗等簡單的藥劑。並且還生產出了符合國際標準的疫苗和血清。所製藥品不僅送往全國各地的戰場,還為英美盟軍所用,為世界二戰的勝利作出了貢獻。
在艱苦的環境中還取得如此大的成果,背後則是湯飛凡的辛勞與汗水。
湯飛凡取得的成績遠不如此。
1950,湯飛凡率領團隊遏制住了華北鼠疫,在打完鼠疫的戰役後,湯飛凡又將目光瞄向了天花病毒。
天花是古老並且對人類威脅巨大的病毒,肆虐人類長達三千年。
湯飛凡採用牛痘「天體毒種」和乙醚殺菌法,快速制出大量優質的牛痘疫苗,為中國成功消滅天花病毒作出了重大貢獻。(1961年6月,我國消滅了天花,比世界領先16年,但是這個結果,湯飛凡沒有看到)
當上述兩項事業完成後,湯飛凡又繼續他未完成的理想——分離沙眼病原體。
二十年前,湯飛凡雖然推翻了野口英世的研究結論,但是沙眼病原體一直沒有找到,多年過去,一直是湯飛凡的一塊心病。
終於經過不懈的努力,1956年,湯飛凡成功分離出沙眼病毒,為了證實分離出的是沙眼病毒,湯飛凡更是將沙眼病原體滴入了自己的眼睛,並收集到了十分可靠的臨床數據。
同年,湯飛凡發表分離沙眼病毒成功的報告,瞬間震驚了世界,湯飛凡的科研成果解決了困擾世界數千年的難題。
還記得曾經年輕時湯飛凡豪言壯語嗎,湯飛凡終於實現了,他成為了東方的巴斯德。這一年,湯飛凡59歲。
此後,科學家們根據湯飛凡分離出的病毒,研製出了治療藥物,沙眼發病率也在逐年降低。不到兩年的時間裡,中國沙眼病發病率不到6%。
沙眼衣原體分離成功後,湯飛凡將研究重點又轉向當時對兒童生命威脅巨大的麻疹和脊髓灰質炎,1958年,湯飛凡分離出了麻疹病毒和脊髓灰質炎病毒,為麻疹病毒和脊髓灰質炎疫苗的研製打下了基礎。
為何是打下基礎,因為正當他打算研製麻疹疫苗與脊髓灰質炎的疫苗時,湯飛凡迎來自己最大的人生浩劫。
因為嶽父的原因,湯飛凡一連遭到了嚴重的批判,使得他的身心遭到巨大打擊。湯飛凡是一位有傲骨的倔強科學家,他寧願莊嚴的死去,也不願無端的受辱。
1958年9月30日凌晨,湯飛凡在家中自盡,年僅61歲。湯飛凡離世盡顯悽涼,沒有葬禮,連親友都沒有來道別,只有妻子何璉一個人將遺體火化,將骨灰帶回家。
1980年,國際眼科防治組織向中國眼科學會寄來一封短函,邀請湯飛凡參加國際眼科學大會,為他頒發〝沙眼金質獎章〞,表彰他的功績時,國際眼科防治組織才知這名偉大的科學家已故去22年。
名將可以靠百戰,名臣可以靠歷練,然而無雙的國士要靠上天的賜予,他們是百年不遇的國之瑰寶。湯飛凡的一生是偉大的,他帶領團隊生產的狂犬疫苗、牛痘疫苗等藥劑,不知救了多少人,使得千家萬戶不再受病毒的威脅。
湯飛凡先生已經離去62年了,一個甲子的滄海桑田,他的名字如今已經淡入了大眾視野,但是,他的名字和事跡不該被遺忘,如今的我們更應該清醒的認識到,當疫情來臨時,撐起這片天空的,永遠都是偉大的醫護工作者和默默無聞的科研人員。謹以此文向醫護工作者和默默無聞的科研人員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