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金絲猴 奚志農攝
毛毛蟲的夢想袁明輝攝
2010年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一小群母藏羚羊身上,而農曆十六的碩大月亮正在緩緩沉入地平線。奚志農攝
山溪鯢黃一峰攝於四川臥龍
藏羚羊 奚志農攝
滇金絲猴·母與子奚志農攝
□李婷
獨角鯨一家在北冰洋的水下冰牆迷宮中穿梭,「海鬣蜥寶寶」一出生就遭遇錦蛇的圍堵,盤尾蜂鳥在熱帶雨林裡與蜜蜂搶食花蜜……8月底,BBC生態影像紀錄片《地球:神奇的一天》上映,既向觀眾展現了自然的寬闊美好和生命的多樣性,也讓野生動物攝影師群體再次受到社會關注。
8月24日-8月30日,野生動物攝影師奚志農攜董磊、黃一峰、吳金黛、袁明輝、張程皓等「自然影像界大咖」,與20餘位學員齊聚「熊貓故鄉」雅安寶興蜂桶寨,開展「野性中國自然影像學校」之攝影訓練營。筆者走近「自然影像界大咖」,為讀者解開自然影像創作密碼。
A
怎樣拍攝野趣?攝影技法並不是全部
拍攝動物不同於拍人,攝影者不可能事先和動物「約好時間地點」,讓它們出來。以拍攝「滇金絲猴」被公眾熟知的奚志農,第一次去拍滇金絲猴,3年的尋找和等待也只有兩次機會令他滿意。動物具有極敏銳的嗅覺和聽覺,再加上屢禁不止的偷獵現象,野生動物一般對人都十分警覺,想要近距離拍攝到動物更是難上加難。因此,除了配備專業的「大炮鏡頭」「微距鏡頭」等,攝影師也需要下功夫隱蔽自己。
奚志農介紹,穿迷彩裝、匍匐拍攝、避免發出聲響、不塗帶有氣味的物質等,都是拍攝時需要遵循的基本法則。「昆蟲的複眼、腿上的細毛都對空氣十分敏感。」以微距昆蟲攝影見長的攝影師袁明輝說,日常拍攝中需要將自己隱藏在昆蟲的下風向,以避免氣流帶動氣味傳播。
2012年,袁明輝路過武漢植物園裡的一棵美人蕉,發現葉子上分布著零星的蟲噬破洞,一隻草綠色的跳蝗來回穿梭。他停下腳步站定等待,心想要是跳蝗能從葉洞伸出腦袋,畫面一定很有趣。果然,在他拍攝20多張照片後,終於抓拍到跳蝗透過葉洞看鏡頭的情景。這張頗具戲劇性的照片名叫《捉迷藏》,2013年3月獲第42屆NWF美國國家野生生物攝影大賽其他動物組高度讚揚獎。
「動物攝影並不是炫耀設備多先進,技法多高深,去多麼難得的深山老林,拍攝多麼罕見的生物,而是通過拍攝動物,去發現它們的故事,關心自然。」袁明輝說。
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理念,使他在有「自然攝影奧斯卡獎」之稱的BBC野生動物攝影年賽(WYP)中勝出,在IGPOTY英國國際花園攝影年賽微距藝術組等國際賽事中奪冠,而他也是中國國內唯一拿下世界自然專業類攝影賽事「全滿貫」的人。
但他十分不屑那些為了拍照不擇手段,不惜冰凍青蛙擺造型,剪掉鳥窩周圍的樹枝以達到畫面簡潔的「黑鏡頭」攝影師。「這種攝影根本沒法參賽,再偽裝也騙不過評委的眼睛,是嚴重違背自然生態攝影道德的!」
B
怎樣聆聽自然?自然音效譜曲獲臺灣﹃金曲獎﹄
除了照片,也有音樂人通過聲音為自然畫下「影像」,本次蜂桶寨訓練營中,臺灣音樂製作人吳金黛,便跟隨生態攝影師一起去探尋自然中的聲音。
從上世紀90年代中期,吳金黛開始深入到野外採集各種各樣自然的聲音,她常常一個人背著一個錄音機,帶著大耳麥,舉著毛茸茸的大話筒,聽山野的風輕拂樹葉,聽星夜下青蛙的求偶戀曲,聽傍晚的海浪拍打沙灘,聽雷聲暴雨席捲熱帶雨林……她把這些搜集到的天然音符,根據不同種類動物的叫聲之間的音程(音和音之間的距離),配以笛聲、吉他等樂器聲譜曲成演奏曲。
吳金黛介紹,比如日本樹蛙和蟋蟀聲之間存在天然的音程,再把白腹秧雞「呱呱呱」的叫聲作為歌曲的節拍,用褐鷹鴞「呼呼呼」的聲音來定調,請青蛙叫聲充當打擊樂手,飛鼠、山羌等聲音點綴其間,譜成一首#D小調的《深林狂想曲》,動物的聲音不再是裝飾而是參與主角。
這張專輯也是第一張臺灣大自然音樂專輯,收錄烏頭翁、臺灣畫眉、五色鳥、莫氏樹蛙等30餘種自然音效。2001年吳金黛憑藉自然音樂專輯《我的海洋》獲12屆金曲獎。「雖然搜集生態錄音聽上去很浪漫。」吳金黛說,但由於採音儀器對聲音十分敏感,為了避免收錄到噪音,保持足夠的安靜,她不僅要將話筒套上過濾雜音的毛茸茸的風罩,還要常常一個人去郊外採集,在臺灣利嘉林道錄音時遇到山豬也被嚇得不行。但她希望通過音樂這個沒有壓力的載體,在不斷突破自己和簡單悅耳的聲音中找到平衡,讓更多人通過聲音來認識大自然。
C
生態影像﹃轉譯﹄什麼?敬畏自然,折射人類情感
從2000年開始,出生於臺北市的資深生態攝影師黃一峰用鏡頭持續記錄著世界上逐漸消失的熱帶雨林。今年7月,在他第26次去馬來半島東南的婆羅洲熱帶雨林時,除了發現長鼻猴等物種的數量變少外,竟然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暴雨,狂風把樹都吹倒了。
「要知道婆羅洲的美稱是『風下之鄉』,颱風不會經過這裡,這種變化很讓人憂心。」黃一峰說,雨林帶給自己的驚喜莫過於生物多樣性,每次去都會發現新的生物。但近年來,隨著雨林的砍伐和氣候變暖等環境因素,這種震驚大於驚喜,原來在京河旁層層疊疊的熱帶雨林也只剩下外圍薄薄的一層。「所以我想做一個自然『轉譯者』,讓城市裡的公眾通過這些照片,重返自然、認識自然,還有很多生命和我們一起生活在這顆星球上。」
「當你開始拍攝這些動物時,就慢慢地開始關心它們生活的環境。」奚志農說,敬畏自然應是人的基本素養。他從1983年開始從事野生動物攝影起所記錄的經典作品中,既包括擁抱在一起的滇金絲猴母子,也有在雪中跳起「芭蕾」的川金絲猴,以及長著白屁股回首時舒展為心形的藏原羚等溫馨畫面,也不乏偷獵者丟棄的藏羚羊頭等令人唏噓的場景。
而從事18年生態攝影的袁明輝,希望自然影像能「折射我們人類自己的情感」。2011年10月底,他在武漢曾拍攝過一條在泛黃葉片上剛蛻皮的毛毛蟲,深秋微紅的陽光把它的身體照得金黃透亮。一個不了解昆蟲的人看到秋天的毛毛蟲會覺得沒什麼,但在袁明輝的眼中,秋天的毛毛蟲還在蛻皮,這不僅是一個生命成長的過程,也是這個生命在寒冷中抗爭的過程,就像一個平凡人。這幅取名《毛毛蟲的夢想》的作品,在2013年獲NBP美國最佳自然攝影獎微距世界組高度讚揚獎。
「其實動物拍攝,有時需要基於了解動物基礎上的一個預設。只有對昆蟲習性充分了解,才知道這個鏡頭的意義。」袁明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