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反智主義與情緒傳播病撕裂人群
來源:南方傳媒書院
作者:陳安慶(南方傳媒書院創始人)
疫情之下,網際網路朋友圈還能好好說話嗎?如何在網際網路世界情緒穩定地,做一個理性溫和的人?別那麼容易,被網際網路控制了情緒,讓別人牽著你的鼻子走,代替你大腦思考。新冠疫情之下的網際網路,呈現著一個令人憂心的問題——反智主義與情緒傳播病。
在網際網路上,憤青用他們憤怒的吼聲和偏執的話語,吸引著大眾的眼球,當社交網絡把數字人類,帶一個個彼此隔絕的線上群體中,我們的分辨能力與理解力也在日漸衰退。
網際網路自媒體生產門檻太低了,噪音大,雜音多,極端偏激性的內容,很容易帶偏認知和三觀。我們知道,情緒化「吐槽」,往往會無限放大事件本體,弱化事件背後的理性。審慎理性分析,顯露出你的媒介素質。
公共輿論傳播過程中出現了混亂化、混沌化,一個好好的網際網路不能被彼此充滿敵意的主觀立場性的判斷,所主導,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戾氣橫生。需要大家壓制情緒冷靜下來,不要再繼續相互言辭攻伐,這樣只能加深撕裂與對峙。
我們受困於網際網路中,無力突圍。彼此的撕裂與對峙,充斥著浮躁與恐慌氣息。
有人說移動網際網路去中心化後,完美實現了信息民主,但是情緒的集合就是民意嗎?未必!
比如疫情之下,網絡極左和極端民族主義抬頭,他們一旦聽到質疑的聲音,便對異己者展開攻勢,抨擊其為「不愛國」,貼標籤打黑棍,非黑即白的判斷簡單粗暴,偏執專橫,一個方方日記的大論戰,導致多人反目成仇,互相拉黑!
目前的民間輿論場,社交媒體背後,實際上已經出現了群體分化現象,自媒體意見領袖的異軍突起放大了這種分化和群體集聚, 這其中就包括反智主義網際網路群體。反智主義,是站在「理智主義」或「理性主義」反方向的一種社會思潮。
反智主義,是基於不同思維基礎上的不同階層或人群產生的文化分歧,對常識常理的背離,對社會主流意識的反叛。
網絡憤青敢於拋離現實社會的權威等級、道德規範等束縛,以極端的方式張揚個性、挑戰權威。
反智主義者反對的是什麼?他們反對精英文化、反對知識、反對科學進步、反對課本、反對知識傳播者、反對媒體。
這背後是知識精英和草根之間的價值觀差異、知識分子上升通道的阻礙、知識分子和學界權威之間的矛盾,也是官媒和底層脫離的一種社會文化現象。
改開以前,社會上極左當道,讀書無用,崇尚白卷英雄,泥腿子不讀書照樣做大事的謬論在社會上很有市場。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讀書無用論」漸變「知識改變命運」。進入21世紀,讀大學的現實功用性銳減,整個中國社會崇尚知識和高學歷,是社會的主流。然而,近年以來放棄高考的人數不斷增加,金錢至上的價值觀、多元文化的衝擊,反智主義價值觀有所抬頭,「讀書無用論」的苗頭有所抬頭。
反智主義長啥樣?喜歡情緒宣洩,標籤化思維、自以為是、固執己見,狹隘極端,淺薄無知,盲目跟風,以偏概全,庸俗辯證法。
當反智主義以一種負面形象進入自媒體時代,亂象和弊端是大家看得到的,懷疑知識、蔑視讀書,輕蔑技術,不敬畏科學,質疑一切知識分子。
在當今的社會,開放程度和受教育程度越低,反智主義越容易成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總結一下,疫情期間常見的反智主義現象:
1、把小概率事件當作顛撲不破的真理。 比如北大畢業賣豬肉,博士畢業給初中輟學者打工 ,說明——讀書無用論,泡麵專家懂泡麵嗎,我天天吃泡麵,比他懂!
2、 凡是自己不會的就是沒用的,義和團思維和洋人沾邊的都是壞的 。比如數學英語滾出高考 / 買菜需要微積分?中國人不能說敵國的話,美帝也說英語,他們是壞人!亡我之心不死!我又不出國,學什麼英語?留學生都是洋奴、漢奸?
3、磚家叫獸權威愚且壞,民間出奇才,不讀書學歷低照樣幹大事。比如這是美帝為了不讓我們知道 XX 而想出來的陰謀!科學家花了XX 年解決的問題,竟早已被我看穿!讀書越多人越蠢,書呆子不如我一個初中畢業的厲害!
3、任何事情喜歡泛政治化思考問題,上綱上線,扣帽子,非黑即白走極端。 比如XXX作家記者寫了社會陰暗面,一律死刑!方方日記是大毒草,給美帝送刀片!
4、企圖挑起各種民族情緒來代替思考。比如不轉不是中國人!比如外國佬都是傻逼!中國應該閉關鎖國,疫情期間應該把洋鬼子都攆出去,這樣我們就安全了!
疫情之下,很多草根自媒體,反智、反科學、反文化,販賣社會焦慮,增加社會戾氣,無底線。他們生產的內容性、金錢、暴力、汙、毀三觀不說,文本也和美不沾邊,暴戾甚至極端偏激,帶節奏,煽動情緒、簡單粗暴,罵罵咧咧,顛覆常識,顛覆主流三觀、宣洩情緒,宣揚極端民粹和極端言論。
反智主義者自媒體,激發和煽動人性中的情緒。
製造負面情緒,製造緊迫感,使讀者感到焦慮和憤怒,粗鄙的髒話解氣話語模式,是他們的常見套路。讓年輕人和文化程度低,媒介素質低的很多人感覺很解氣、很過癮、很嗨、很釋放。
粗暴的髒話連篇的語言暴力,似乎具有傳染性,在這個激烈競爭的社會,人們要為自我的壓力尋找一個出口,在網絡中肆意謾罵詆毀、肆意狂歡,享受帶來的快感。有朋友說,自己在網絡上變得粗俗,一言不合就爆粗口,遠不如現實生活中禮貌和文明,把生活情緒、工作情緒,帶到網上肆意宣洩,似乎令自己變得釋放。
公共事件中社會洩憤色彩濃厚,情感動員成為輿情推動力,情感不單是資源或工具,而是鬥爭的動力,能夠激發參與的是憤怒、悲情與戲謔。
疫情之下,圍繞利益訴求而產生的過度情緒化表達,一般先源於個人。但在實體社會和網絡社會中,會出現由個人轉變為人群集聚並產生的過度情緒化。
心理學上有個概念叫做 「證實性偏見 」,人在擁有某種觀點的時候,會傾向於選擇性的關注哪些能證實自己觀點的事實信息,而忽略哪些相反的。
反智自媒體和情緒煽動性自媒體因偏激而走紅,也因風格偏激而遭到非議。反科學、反社會、反理性、反精英,媚俗主義、缺乏理性的庸俗、低俗主義,成為反智浪潮的思想推手。
這是一個閱讀受眾高低端二八分的網際網路場域,在學習工作的壓力下,疲憊不堪的人們,選擇在虛擬隱私的個人閱讀中,希望通過宣洩憤怒來得到釋放。
反智主義自媒體和情緒宣洩型自媒體的粉絲基本上是高中、大學、大學剛畢業未經歷社會歷練的「涉世不深的小白」。這些粉絲是人生閱歷和社會閱歷幾乎空白的少女型人格,對疫情的恐懼,理性不足認知淺薄,恐懼疫情、渴望自保、義憤填膺、粗暴直接的「 他們 」 的畫像。
比如疫情期間,一面質疑權威,諷刺專家,一面又相信某種 「權威」,選擇相信各種自媒體文章或是各種謠言,比如雙黃連可以預防抑制病毒馬上搶購、三大運營商能追蹤武漢人,普通口罩墊紙巾可阻斷病毒傳染,吃辣椒能降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死亡風險,紅外測溫儀有害?會有輻射對人不好,等等。
每次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來臨後,都會有大量謠言和片面信息湧入輿論場,不同程度地造成了緊張、恐慌、憤怒等情緒,這都是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次生災害」,尤其是很多情緒化反智主義的自媒體文章在傳播擴散中帶節奏,混淆視聽,帶偏輿論尤其需要警惕。
比如各種關於病毒來源的陰謀論很有市場,很多自媒體製造和擴散陰謀論,傳播「拼圖」有缺失,病毒溯源未完成,但是各種陰謀論謠言,到處都是。
實際上,各國科研人員對新冠病毒全基因組的分析結果壓倒性地證明,新冠病毒和其他新發病原一樣,來源於野生動物。
陰謀論除了製造恐慌、謠言、偏見、損害全球共同抗擊疫情的努力外,別無它用。
疫情面前,我們需要的是科學、理性、合作,用科學戰勝愚昧,用真相粉碎謠言,用合作抵制偏見。
我們希望國際社會在共同抗擊新冠病毒的同時,也繼續共同反對、抵制陰謀論等「政治病毒」。在全球共同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時,需要事實,而非恐懼,需要科學,而非謠言,需要團結,而非互相的汙名化。
偏執的同理心 → 暴力民意 → 非理性群體極化。有人說,個體的言論都看似綿弱無力,但當它們匯聚成海,便能產生積毀銷骨、眾口鑠金的效應。群體的情緒猶如洪水般摧枯拉朽,每一滴水都是暴力的合謀,每一滴水卻又都看似無辜。
《烏合之眾》的作者古斯塔夫·勒龐認為,群體產生有兩個前提條件:個性消失和集體無意識。
古斯塔夫·勒龐認為,群體沒有真正的邏輯推理能力。我們姑且把它命名為:群體的偽推理能力。
群體推理的特點,是把彼此不同,只在表面上相似的事物攪在一起,並且立刻把具體的事物普遍化。因此不妨說,他們並不推理或只會錯誤地推理,也絕不會受到推理過程的影響。群體無法表現出任何批判精神;也就是說,它不能辨別真偽或對任何事物形成正確的判斷。群體所接受的判斷,僅僅是強加給它們的判斷,而絕不是經過討論後得到採納的判斷。
獨立思考理性理智網民的個性往往會被群體所淹沒,個體的思想往往會被群體的思想所取代,群體模仿羊群效應導致各種反智行為在網際網路擴散,在集體性反智行為中鮮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加劇了謠言和錯誤極端言論的傳播速度。
很多網民遇事先站隊、缺乏獨立思考,主觀臆斷,情緒化宣洩,使反智主義盲目性愈加群體化。
實際上,草根自媒體和精英自媒體乃至官媒,有著一條寬闊而危險的知識鴻溝、數字鴻溝。同時,網絡反智主義也是部分門檻低,缺乏媒介素質和專業訓練的草根自媒體與官媒、專業媒體,精英知識分子話語權爭奪和輿論場博弈。
實際上,很多反智主義言論和內容看似以情緒為偽裝,實際上是對利益的一種「特殊索要」,利益訴求「偏好」讓民意訴求走向極端,從而謀求利益訴求最大化,成為新民粹主義病菌。
反智主義,也可以說是對精英知識階層的智性、理性與網絡傳播秩序管理的強烈嘲諷和過激抵抗。在網際網路空間,這些反智主義內容,迎合了不少缺乏思考判斷公眾的情感需求和刻板成見。
雖然反智主義民族心態中只是一股暗流,但卻時常被利用,被宣傳,被描寫,被迎合,成為文化方向或一種情感取向,反智主義成為排斥知識及知識分子思想傾向的代名詞。
也有人說,反智主義反的不是「智」,而是「有智的人」,其本質就是草根自媒體對於精英自媒體和官媒的一種消極、激進的抵抗態度。恐懼、無知、不願意承認現實,這些恐怕才是「反智主義」盛行的根源。
實際上,任何社會只有「專家與知識分子」是不夠的,還要有一群維護基本人生觀、維護正義、維護傳統而積極生活的普通草根,但是草根不能反文化、反知識、反科學,不能夠不敬畏技術和常識、常理,過激化抵抗。
對反智主義「懷疑或鄙視」或許是精英的傲慢和偏見,但是也要看到反智主義的草根邏輯中同樣有——些許理性思考的存在,以及情感道義的樸素出發點。但是,要防止過度情緒化表達和民粹主義風險。
噴子的利器是虛假性表達、情緒性表達、低俗表達、暴力表達,在網絡中肆意謾罵詆毀、肆意狂歡,從而享受由此帶來的快感。
受夠了這一切,網絡進入門檻低,信息開放度高,流通速度快,線上線下互動性強,群體易受暗示的特點就表現明顯。網民群體極端輕信,把歪曲性的想像力所引起的幻覺與真實事件混為一談,集體幻覺,集體無意識是常態,在群體暗示、傳染與幻覺中,製造一出出網絡鬧劇。
網絡憤青貌似憂國憂民,噴子只是為了在網絡上發洩情緒罷了,提不出理性富有真正含金量的解決辦法路徑的。雖然「圍觀就是力量」,但圍觀的看客身份和心態,使網絡噴子缺乏穩定性。在短暫的宣洩之後,反智主義憤青群體的狂熱情緒將恢復平靜。
最後,讓我們平心靜氣、規規矩矩地討論事情。
(南方傳媒書院創始人陳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