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陳能寬院士與西南交大
陳能寬
5月27日12時,中國核武器事業的奠基人之一、「兩彈一星」功勳獎章獲得者、中國科學院院士陳能寬因病逝世,享年94歲。噩耗傳到位於成都的西南交通大學,全校師生萬分悲慟,紛紛以各種形式緬懷這位傑出校友。自1942年進入國立交通大學貴州分校(現西南交通大學)礦冶系學習以來,陳能寬已與西南交大結緣74年。
據不完全統計,西南交通大學在平越期間的人才培養迸發出巨大能量:姚桐斌、陳能寬2名「兩彈一星元勳」(全國23名),肖紀美、佘畯南等9名院士,勘察設計大師胡惠泉,社會活動家楊紀珂等上千名專家學者。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礦冶系1943屆畢業生中,一個班出了三位院士:中國科學院院士肖紀美、徐採棟,中國工程院院士邱竹賢。
在交大,陳能寬收穫了知識,收穫了愛情。讓我們把目光投向1942年,走進陳能寬心之所系的母校。
1942年初,第九戰區代司令長官薛嶽指揮軍隊取得長沙大捷,英國《泰晤士報》稱:際此遠東陰雲密布中,惟長沙上空之雲彩,確見光耀奪目。這次勝利為長沙贏得難得的和平。這一年,湖南長沙雅禮中學公告保送生名單,陳能寬以優異成績(平均分為92.05)名列其中。19歲的陳能寬,意氣風發,翩翩少年,人生第一次遠離故土、遠離家鄉,前往夢寐以求的國立交通大學貴州分校。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西南交通大學被迫從河北唐山輾轉內遷,經湖南湘潭進入貴州平越(今為福泉)。陳能寬入學之時,交大已在平越辦學4年之久。走進交大的陳能寬,學號被編為C19。他面對的是這樣一幅學習生活場景:隨著起床鐘聲敲響,寂靜的山城頓時沸騰起來,大小操場上,愛好體育運動的小夥子們,龍騰虎躍,一片喧鬧,福泉山下,古城牆上,同學們三三兩兩,讀外語、背公式,一片琅琅書聲。太陽漸漸升高了,大家夾著書本,拿著學習用品,爭先恐後地湧進教室、實驗室、圖書館,有的聚精會神地聽教授講課;有的認真細緻地搞試驗、做作業。傍晚時分,大家三五成群,漫步在藜峨山麓、犀牛灘旁,縱情高歌,指點江山,盡興地傾訴著共同的心聲……
辦學條件簡陋,但交大的嚴謹治學、嚴格要求之風絲毫沒有鬆懈,考試沒有人監考,而考場秩序井井有條,期末考試考了59分(60分及格),還有一次補考的機會。如得分不超過40分,連補考的機會都沒有了。作弊開除,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如上午考試作弊,下午出布告開除,第二天就得離校。在這樣近似嚴酷的學習氛圍中,陳能寬接受了系統的學習訓練,度過了難忘的兩年平靜歲月。兩年的基礎課程學習中,陳能寬的英語得了81分,由李斐英教授執教;得了92分的微積分由黃壽恆教授執教。李斐英教授和黃壽恆教授,加上羅忠忱、顧宜孫、伍鏡湖,被尊稱為「交大五老」,正是他們開創了學校「雙嚴」傳統。
1944年,日寇入侵貴州,在來不及確定遷移地點和教育部又未撥款的情況下,11月16日,學校當局布告全校,暫時停止上課,師生自行到重慶集中。教授們公推顧宜孫、王鈞豪兩位教授先去重慶聯絡校友,尋找新校址。陳能寬和其他同學一起,賣光了除被子及換洗衣物以外的東西,籌集路費,步行20餘天才到重慶。1945年1月下旬,在複課準備工作就緒後,學校登報通知師生齊集璧山丁家坳,2月15日,正式開學授課。學校自1944年11月宣布再度遷校,到1945年2月15日在新校址上課止,歷時3個月。
新校址在離重慶主城區80公裡的丁家坳。同學間流傳一句名言:「只要一盞燈、一張凳」,意味著只要求晚上能有盞能看書和做作業的燈,有一張能坐的凳子,挑燈夜讀如此而已,別無他求。到了三、四年級,則都上各自的專業課了。陳能寬所在的礦冶系,礦山測量由王叔海教授執教;地質學和選礦學都由何杰教授執教;礦物學、試金術和巖石學都由蔡承雲教授執教;礦藏學由李唐泌教授執教;探礦、開礦、採礦方法等均由諶湛溪教授執教;鋼鐵冶金、非鐵冶金、冶金計算和金相學都由王鈞豪教授執教。
1945年,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1946年6月初,學校在重慶璧山送走了輾轉流亡期間的最後一屆畢業生115人,其中,就有以優異成績畢業的陳能寬。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在校期間,陳能寬與同年級的土木系女生裴明麗相知相戀,並於畢業這一年在璧山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兩人相濡以沫,相伴終生。
戰亂後的中國百業凋敝,陳能寬面對的是與理想嚴重脫節的現實,他積極尋求出路,次年,他與妻子考上了由政府資助的自費留學,遠赴美國耶魯大學。在耶魯大學,陳能寬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獲得了碩士學位。此後,他的故事就為廣大讀者所熟知:1955年毅然回國、1960年奉命參與核武器研究,1964年原子彈爆炸成功、1967年氫彈爆炸成功……直至1999年9月18日,在人民大會堂,他從江澤民總書記手中接過「兩彈一星」功勳獎章,陳能寬走過了一條許身報國的道路。
陳能寬因特殊的工作性質,隱姓埋名幾十載,在恢復身份後,尤其是上世紀90年代之後,每逢重要節慶、校友聚會,只要條件允許,他一定參加。陳能寬也數次回到母校,為師生講學、為交大發展鼓勁。
1991年,西南交通大學北京校友會舉行年會,有人邀請陳能寬坐主席臺,他婉拒了,他說,校友再大也是學生,下面還有幾位部長、副部長也是學生。陳能寬還說了一句讓交大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別人都說,唐院(西南交大前身恢復重建於唐山)是東方的康奈爾,我希望20年之後人們稱康奈爾大學是西方的唐山。
1996年、2001年,西南交通大學的100周年、105周年校慶,陳能寬都以七十多歲高齡出席,給母校師生以巨大鼓舞。1996年,陳能寬回校參加百年校慶時說:「每一個人都應有強烈的民族責任感。我們抗戰時期之所以能在窯洞裡潛心讀書,就是抱著要振興祖國的堅定信念。」關於如何把交通大學建成世界一流的大學,他說:「關鍵在人才,關鍵在多出教學科研成果!今天母校的環境已是今非昔比了,交大青年應有很強的民族責任感,有愛國奉獻、開拓創新的精神,要想建成世界一流的大學,就必須造就一批一流的拔尖人才!」
在2016年5月15日的西南交通大學建校120周年校慶紀念大會上,師生沒有見到高大儒雅、謙遜溫和的陳能寬學長。12天後,不幸的消息傳來,交大永遠失去了這位讓人尊敬的老學長。(許金磚)
(責編:王藝錠、熊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