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4月25日)，《每日經濟新聞》獨家報導 《漢森四磨湯含一級致癌物為嬰幼兒廣泛用藥》，得到了各方的高度關注。為漢森製藥(002412，前收盤價22.32元)貢獻了三分之二以上總收入的四磨湯，其一味主要成份檳榔早在2003年就被世界衛生組織的國際癌症研究中心認定為一級致癌物，然而漢森製藥卻從未披露過，在其藥品說明書中也未揭示過致癌的風險。更值得注意的是，四磨湯甚至作為嬰幼兒用藥被廣泛使用。
上述報導刊出後，漢森製藥緊急停牌，並於昨日下午向《每日經濟新聞》報社傳來澄清公告，晚間在交易所發布澄清公告。然而公司的澄清避重就輕，並未針對檳榔作為一級致癌物且用於嬰幼兒是否安全做出詳細說明。對此，記者廣泛採訪醫藥界多位權威人士，就四磨湯是否安全、藥品應該進行哪些藥理實驗來證明其安全性，向漢森製藥提出九大疑問，力圖尋找真相。
澄清公告澄而不清
在漢森製藥的澄清公告中，給出了四個方面的回應：《中國藥典》將檳榔收錄其中，檳榔在中成藥中應用廣泛；四磨湯源於明代古方，具有數百年使用歷史；四磨湯毒理試驗證明無致癌風險；四磨湯口服液無有關致癌不良反應案例。
顯而易見，漢森製藥的澄清並未就《每日經濟新聞》提出的核心問題做出準確的回應：首先，儘管檳榔已收錄至《中國藥典》，但在檳榔已被世界衛生組織權威機構同時認定為致癌物的事實中，公司僅以入圍《中國藥典》這一單一事實就證明檳榔入藥可行，並未就其致癌毒性的安全評估做出任何陳述，難道《中國藥典》收錄的藥材就意味著企業可以隨意用藥？可以不為藥材的毒性和副作用負責？
最重要的一點，使用了一級致癌物檳榔的四磨湯，是否專門針對嬰幼兒食用方面進行過大量的臨床試驗和毒理試驗，公司沒有給出確切的說法。針對質疑，漢森製藥的回應蒼白而空洞。因此，《每日經濟新聞》多方採訪醫藥界專家，其中包括從事中藥方劑研究約40年且參與過包括《中國藥典》在內的國家多部專業文獻編寫的中藥界權威專家、國內著名中醫藥大學學者、曾擔任醫生多年的現上海某藥企的負責人，以及廣州某醫院中醫主任和北京某醫院有著多年經驗的兒科醫生。在與上述專家的探討和調查中，總結出九大疑問，請漢森製藥回答，明確公司究竟在嬰幼兒用藥的安全性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取得了什麼研究成果，最終是如何作出評估結果的。
9大疑問待解
①《藥典》中的藥=安全？
公司回應《中國藥典》收錄的藥材都是安全的，這裡指的安全是藥材本身的絕對安全，還是企業只能在一定範圍內安全使用這些藥材，企業是否需要為藥材的毒性和副作用負責呢？
需要再次強調的是，漢森製藥於2010年登陸中小板，而在其當年的招股說明書中，對於檳榔的介紹，公司始終提到「為常規普通產品，價廉易得」，並且稱其「導滯、殺蟲、利水」。然而唯獨將檳榔是一級致癌物這個已經在多年前就被認定的事實忽略，整個招股說明書中隻字未提。儘管《中國藥典》將檳榔收錄其中，是否就意味著《中國藥典》中所有的藥材都是安全的，是企業可以安全使用，並且這些藥材沒有毒副作用？
②5味藥還是4味藥？
根據漢森製藥四磨湯口服液網站上介紹，四磨湯口服液源於明代古方《痘疹金鏡錄》中所載秘方四磨飲，根據資料顯示其方子為檳榔、木香、枳殼、烏藥。而在公司昨日下午發至《每日經濟新聞》的一則蓋有公司公章的澄清說明中第三條裡，卻稱四磨湯口服液處方源自宋代《嚴氏濟生方》，而據資料顯示《嚴氏濟生方》的處方則為人參、檳榔、沉香、天台、烏藥。兩則方子的藥物並不一樣，這是不是說明四磨湯的方子都已經調整過？公司回應的數百年使用安全，並不是公司研發的此四磨湯，公司如何證明 《嚴氏濟生方》的四磨湯數百年的安全用藥史？
③有無致癌性檢測？
公司是否知道一級致癌物的科學定義，如果公司在研發期知道世界衛生組織將檳榔列為一級致癌物，還會將檳榔作為配方嗎？在知道是致癌物的情況下，公司有沒有進行相關致癌性的檢測，毒性試驗，是否做過長期的臨床研究，具體有多少臨床病例，怎樣的臨床結果，來證明四磨湯是安全的？此外，胃腸用藥有成百上千種，是否非要用檳榔這種已經被認定致癌的藥物？
曾擔任醫生多年的現上海某藥企負責人提到，中成藥的審批比化學藥要寬鬆很多，很多藥品只做過動物和毒理實驗，藥品的作用機理是什麼、藥代動力學怎麼樣都是一團亂麻。漢森製藥證代在接受採訪中提到，是多種化合物起到作用，不會針對單一成份進行說明。意思是即使檳榔有毒，放在一起就沒毒了，這種說法也必須要有證據，是不是有研究或者臨床試驗證明。應該對到底那種成份起作用，起作用的化合物是什麼進行研究。
此外，癌症的檢測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並不是短期內看到的不良反應。公司提到有對小鼠進行試驗，但並未提到人體試驗的證明，更沒有提到嬰幼兒的試驗證明。
④兒童用有無臨床研究？
四磨湯是兒童、包括新生兒也可以服用的藥品，這方面做過什麼臨床研究，是按怎樣的標準進行的安全認定？其臨床試驗驗證是哪裡做的？臨床試驗內容有哪些，結論是什麼？是否有致癌性方面的檢驗？對嬰幼兒是否同樣安全？
廣州某醫院中醫主任認為，嬰幼兒沒有建立起免疫系統，兒童用藥必須進行大量的舉證責任，通過大規模的藥理安全試驗，並且提供嚴格的實驗室數據來證明兒童用藥的安全性。我國的相關法則中也並沒有針對檳榔的特別指引，「我們這邊用檳榔入藥的較少」。
上述上海藥企負責人指出，如果要給嬰幼兒使用，廠家是否能夠拿出證據來證明其安全有效。只是驗方已經不行了，那是傳統醫學，現代醫學要講究論據。
從事中藥方劑研究約40年且參與過包括《中國藥典》在內的國家多部專業文獻編寫的中藥界權威專家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腫瘤是慢性病，是慢性毒性日積月累所造成的。四磨湯對於兒童是否有毒性這個不敢定論，但如果有比它更安全、同樣效果的藥可以用，就還是儘量不用(四磨湯)。建議漢森製藥對四磨湯進行慢性毒性學實驗，一組動物專門給它吃檳榔，一組動物專門喝四磨湯，持續三個月，然後對其毒性進行分析和研究，對是否致癌進行評估。當然，不僅是要在動物身上進行試驗，在人體身上的試驗也同樣需要，而針對兒童也需要做相關慢性毒性學試驗。
⑤是否盡到告知義務？
四磨湯以致癌物入藥，是否告知了消費者這味藥有哪些毒性、副作用，在說明書、上市招股說明書中，是否應該做出相應的說明？
在公司的回應中提到：「根據以上毒理試驗證明，四磨湯無致癌風險，故公司未在產品說明中做出特別提示。」
然而，北京某醫院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兒科醫生卻表示，醫生們不會根據媒體或者廣告進行開藥，藥品的說明書是他們進行處方的依據。很多中成藥都沒有經過臨床試驗，按照現代藥品的註冊要求，是應該有臨床試驗結果，但是經過國家審批後放在藥品說明書上，他們就會認為這是經過臨床試驗的結果，會給處方。
此外，《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問及有論文提到四磨湯治療黃疸、聯合嗎丁啉治療消化不良等論文時，醫生表示，這些都是廠家的宣傳，關鍵看其和對照組相比是否有療效，比如聯合嗎丁啉治療消化不良是不是嗎丁啉在起效果。反正專業人士不會看這些論文的。
⑥有無藥代動力學研究？
按照藥品註冊的要求，藥代動力學是必須的研究內容，四磨湯口服液的藥代動力學如何，其在體內代謝過程是怎樣的？什麼是體內的有效濃度，超過何種濃度就會對身體產生副作用；進入人體後，對肝臟還是腎臟有毒性，對上述問題是否做過臨床研究，以確保四磨湯口服液的安全用量。
上述上海某藥企的負責人認為，很多藥品上市後臨床研究都是藥品公司花錢給醫生做的，是藥品推廣的一種方式，幫助醫生解決發表文章的問題，也是給醫生回扣的一種方式，一般發表在「中華」開頭的醫學雜誌上的文章才可信。
⑦有無配伍禁忌研究
藥品都有配伍禁忌，這方面研究有沒有做過，能不能跟其他藥進行合用？
⑧知曉致癌後有無重估？
四磨湯是公司在古方的基礎上，於1994年製成的中藥口服製劑，2001年獲得的國家發明專利證書。而檳榔是2003年被世界衛生組織認定為一級致癌物的，在世界衛生組織認定後，公司是否重新進行過安全性研究，特別是檳榔致癌性和毒性的研究，具體研究過程和結果是什麼？
上述中藥界權威專家則認為，傳統的東西也要一分為二來看，比如很多傳統中藥中有硃砂等重金屬，這些在傳統中醫中獲得認可但在現代醫學是不行的。四磨湯是20年前獲得審批的，當時審批還不是太規範，未必要求做很多的臨床試驗，就算是做了也很可能有些毒性是當時未發現出來的，因此該專家一直強調中藥毒性的再評估。
⑨可否提供品質擔保？
公司是否可以為所有使用者提供終身擔保(口腔癌為主)？
2011年 《中華口腔醫學研究雜誌》(電子版)中翦新春，張彥的文章《咀嚼檳榔與口腔黏膜下纖維性變及口腔癌的研究進展》中提到，在檳榔流行的國家和地區中，口腔癌的發病率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