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日本捕鯨就是破壞民主與自由?
3月31日,海牙國際法庭(ICJ)對澳大利亞政府和反捕鯨組織訴日本在南極海域捕鯨一案做出終審判決。來自斯洛伐克的庭長彼得·託姆卡(Peter Tomka)宣布,日本常年來在南極海域進行所謂的「科學研究捕鯨」缺乏正當理由,判決在重新修訂出令人信服的「科學捕鯨計劃」前,暫停日本在南極海域的捕鯨活動。
當澳大利亞和環保團體為這一場在「反捕鯨鬥爭」中所取得的突出成果感到振奮的時候,日本政界和輿論界的反應則滿是「意外」和「挫折感」。4月2日,代表日本在海牙出庭的內閣審議官鶴岡公二一回到日本,便立刻被安倍晉三召到了首相官邸,受到了嚴厲斥責。安倍在批完鶴岡之後表示,他對於「此次的判決結果感到非常遺憾和深深地失望」。
作業中的「科學捕鯨船」日新丸
其實也難怪安倍會如此惱怒,早在去年6、7月間在海牙國際法庭舉行口頭答辯時,外務省國際法局的代表曾信誓旦旦表示,日本的捕鯨活動完全符合《國際禁止捕鯨條約》(ICRW)第八條中有關「科學調查捕鯨」的明文規定,「怎麼看在法律上也不存在問題」。而在此次國際法庭開庭之前,外務省曾自信滿滿地向安倍保證日本這次派出的應訴團隊中,既有來自英國和法國的知名國際法學家,又有特地從與日本同屬捕鯨國家的挪威聘請的鯨類專家擔任顧問,可謂是「史上最強的陣容」(外務省某官員語)。根據《朝日新聞》的報導,安倍政府內的某個匿名消息提供者在訴訟前曾滿懷自信地表示,這次花費幾千萬聘請了世界頂尖的大律師,失敗是不可想像的。
可是,日本在付出了莫大的代價和努力之後,依然無比憋屈地敗了,可見當初外務省的樂觀預期是完完全全想錯了。對此,外務省國際法局局長石井正文在國會接受議員問責時,只能無奈表示「我真的是搞不懂」。當然,無論日本方面有多少不情願和不理解,一貫在國際社會中充當「守紀律好學生」的日本只有接受判決。4月2日,日本水產廳廳長本川一善在自民黨捕鯨議員聯盟上明確表示,從今年起,日本將暫停從1987年以來持續在南極海域開展的「科研捕鯨」活動。
自然,在一些日本民族主義者和國粹主義者看來,這一次的判決是盎格魯撒克遜民族對日本文化傳統的又一次無情敲打。曾多次參與國際禁止捕鯨大會的前水產廳官員小松正之認為,歐美國家禁止日本捕鯨已無異於破壞日本和世界的民主與自由。一些固執於捕鯨權力的日本人居然能把反捕鯨的負面影響誇大到這種地步,真是令人不可思議。當人們驚詫於這種奇異思維的同時,也不禁會想,捕鯨在日本文化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傳統?日本人對鯨魚肉的嗜好當真有宣稱的那麼根深蒂固嗎?
人類與鯨的淵源
自從鯨的祖先陸生鯨在4600萬年前進入海洋棲息以後,經過幾千萬年漫長的進化,這種與犀牛同源、原本在陸地上不很起眼的哺乳動物發展成為了體型最大的海洋生物。碩大的體型使得鯨類在海洋世界中幾乎沒有天敵,它們不僅平均壽命在60歲以上,而且幾乎終生不會患病。這個物種原本可以無憂無慮穩坐海洋生物世界的霸主地位,可數千年來人類活動的不斷加劇使得它們的處境發生了很大變化。
迄今為止人類最早的捕鯨活動遺蹟,是在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上的挪威北部海岸被發現的,時間約為公元前5000年左右。那個時候,新石器時代晚期的人類集群開始遷入冰川消融之後的北歐大陸。在到處海灣遍布的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他們發現小型的齒鯨和海豚會定期遊入淺水海灣覓食,於是,這些飢腸轆轆、為了填飽肚子而不斷遷徙的先民們開始用石制或骨制的矛槍捕獵這些小型鯨類。這些捕鯨的場景,被北歐的先民們以巖畫的形式保存了下來,使得今天的人們仍然能夠從中一窺當年的捕獵景象。
無獨有偶,繩紋時代的日本先民同樣為了尋找食物而開始了捕鯨活動。正如考古發掘所揭示的那樣,在距今4000年至1500年之間,在今天朝鮮半島、俄羅斯遠東地區、日本的北海道以及日本海沿岸地區的眾多人類聚落遺址中,都發現了大量的鯨骨以及用鯨骨製作的工具。較之斯堪地那維亞半島,這裡的捕鯨技術在1000多年中有了相當大的進步。以在韓國慶尚南道蔚山市盤龜臺遺址發現的描繪捕鯨內容的巖畫來看,早在3000年前,這裡的先民們已經開始捕獵像長鬚鯨、克鯨和抹香鯨這樣的大型鯨類了。在長崎縣一岐島上發掘的鬼屋窪古墳墓室石壁畫中,清楚地描繪了1600年前的古人駕著9艘8槳的獨木舟在海中追逐巨鯨的場面。當時的人們用來捕殺鯨魚的唯一工具是用鯨骨製作而成的鋒利骨銛,而用來分割鯨肉的骨刀和骨匙也都是用鯨骨製成的。
18世紀的歐洲捕鯨船
「鯨組」與日本的捕鯨傳統
在今天看來,古人以如此原始的工具捕獲巨鯨是非常驚人的。但是,這種活動畢竟是人類歷史早期,在缺乏食物的壓力逼迫下產生的。只要農業得到發展,定居生活得以延續,捕鯨活動很快便會淡出人類的生活。
公元7世紀之後,日本正式建成了統一的封建國家,除了生活在北海道上的阿依努人之外,捕鯨活動從日本列島的大部分地區消失了。此後,在日本的史籍當中,雖然時不時也能看到採集鯨脂,甚至向天皇進貢鯨肉的記載,但一般來說,這些鯨肉多半來自在海邊擱淺的鯨(日語中稱作「寄鯨」),而不是捕獵成果。儘管鯨脂是很高檔的油料,鯨肉也算得上是一種名貴珍饈。不過,由於當時的日本經濟水平很低,能消費得起鯨脂和鯨肉的也就限於皇室、貴族和上級武士而已。沒有強有力的消費需求,成規模的捕鯨自然就發展不起來了。
隨著17世紀江戶時代的開啟,發展迅速的城市和激增的城市人口催生了對鯨脂和鯨肉的巨大需求。於是,在日本各地紛紛出現了以捕鯨為業的專業集團——「鯨組」。在長期的捕鯨活動中,各地的鯨組發展出一套頗具日本特色的「圍網式捕鯨法」。鯨組原本是從屬於各地領主麾下的水軍(也稱「船手」),他們平時以漁業和水運業為生,戰時則被領主徵召充作水軍。所以,他們的捕鯨活動就猶如水戰一樣,是以軍事組織方式進行的。根據成書於江戶中期的捕鯨志書《西海鯨鯢志》記載,捕鯨時,在鯨組首領(日語稱為「旦那」)的統一指揮下,根據負責瞭望鯨汛的瞭望哨「山見番」傳來的情報,先以拖曳著巨大圍網的「網船」隊將鯨圍在當中,然後再派出專門負責捕獵的「突組」用鋒利的鐵銛殺死獵物。
到18世紀中葉,鯨組發展到了最高峰,平均擁有各類船隻二三十艘,使用的圍網最大的能有27米之長,人員最多的可以達到八九百人。當時日本全國有名號的鯨組不下幾十個,其中和歌山藩熊野下地浦的鯨組作為「圍網式捕鯨法」發源地尤為出名。而這個鯨組的後人就是那部美國紀錄片《海豚灣》中的下地灣漁民們。
必須要指出的是,鯨組的經營並不是完全獨立的商業活動,事實上它們的生產和生活都直接受到各自所在的藩國的掌控。基本上,各藩以免除勞役和年貢作為交換,讓鯨組無償地替藩國捕鯨,而所獲的收入幾乎盡數收入了藩庫之中。此時,鯨在江戶城中是一種受到官民上下廣泛歡迎的高檔消費品,而關東海域每年五百頭的捕獲量遠遠滿足不了江戶幾十萬人口的需求。因此連遠在九州的平戶藩這樣的小藩都不遺餘力地扶持捕鯨事業,而這也成為藩庫增加收入的絕佳手段。在18世紀末,僅僅平戶一藩的年捕鯨量就達到了230頭。
由於燃燒時不會產生菸灰,鯨油在江戶時代是一種十分高級的照明燃料。至於鯨肉料理,則在短短的一個世紀中,發展出一套包括刺身、火鍋和米飯料理在內的完整菜式。在江戶時代,人們主要食用鯨魚最美味的四個部分,從外到裡依次是「黑皮」、「赤身」、「烏賊腸」和「蕪骨」。所謂「黑皮」指的是鯨背脊上的深色表皮,「赤身」指鯨肉,「烏賊腸」指鯨的脾臟,「蕪骨」指鯨頭骨的骨髓。當時的食用方法一般是做成刺身、油炸或者熬湯。在江戶城,每年的12月13日也被稱為是「食鯨的日子」,這一天城中的富貴人家會在打掃完自家宅邸之後食用鯨肉熬製的味噌湯以資慶賀。鯨在江戶時代是不折不扣的高檔食品,所以對於普通庶民而言,鯨肉是一種類似於熊膽、人參和鹿茸一類的高檔滋補品。
這樣的「食鯨」風俗在19世紀初的文化和文政年間達到了巔峰。在江戶時代,捕獵、加工和銷售鯨脂、鯨肉自然有一整套的經營和物流網絡。鯨組捕獲的鯨被運上岸後,會有專門的「鯨納屋」(鯨的批發商)來完成肢解和榨油工作。鯨身上可食用的部分和作為原料的部分則被分別轉售給飯店和其他商家。在18、19世紀的江戶城內,專營鯨料理、鯨脂以及鯨骨製品的店鋪不下百間。總而言之,那時日本人對鯨可以說是做到了「物盡其用」,分毫都不捨得浪費。而靠鯨發財的這些個商家店鋪也就榮膺了「益富家」(意即越來越富)的美譽。
上世紀30年代的世界第二大捕鯨船——圖南丸
叩開日本國門的西方捕鯨船隊
19世紀日本的傳統「鯨組」捕鯨業達到了它的最高峰,其一年的捕獲量不到2000頭,僅僅日本沿海所捕獲的鯨類已經足夠滿足日本人的需要了。不僅如此,這一點捕獲量也足夠保證鯨類資源的可持續性。
然而,進入19世紀後,來自歐美各國的現代化捕鯨船打破了日本人獨享這份大海饋贈的美夢。歐洲的捕鯨業興起於15世紀左右的比斯開灣,當時隨著歐洲大陸從黑死病的打擊中逐漸恢復,日益增多的城市人口對鯨脂的需求激發了西班牙西北部巴斯克漁夫們的捕鯨熱情。他們在茫茫大海中追尋著鯨群的蹤跡,從比斯開灣出發一直向北大西洋腹地進發。在巴斯克捕鯨船的帶動下,英國、法國、荷蘭的漁民也紛紛加入了遠洋捕鯨的行列。在17、18世紀,這些國家的捕鯨船幾乎遍布了整個北大西洋,更向北越過施比茨·卑爾根群島深入到了北冰洋。與日本的小型捕鯨船迥異,西歐各國的捕鯨船更像是一座集捕撈與加工為一體的海上加工廠。由於歐洲人對鯨肉缺乏興趣,這些捕鯨船隻將鯨脂榨油帶回即可,而鯨肉和內臟、骨骼等則被丟回了大海。
另一方面,與日本「鯨組」低下的封建附庸地位不同,歐洲的捕鯨業由商業資本來組織經營,早在16世紀晚期,就出現了像英國莫斯科公司這樣的專營捕鯨企業了。於是,在商業資本追逐利潤動力的驅使下,西歐各國捕鯨船的捕鯨數量和活動範圍都以日本無法企及的速度擴張著。到了18世紀,各國捕鯨船隊的航線及其後勤基地(通稱「捕鯨站」)交織而成的網絡已經覆蓋了南北大西洋的大多數海域。
然而,大西洋的鯨類資源也以驚人的速度在不到兩個世紀的時間裡消耗了大半。隨著18世紀晚期工業革命的興起,歐洲新興工業國對製造肥皂和潤滑油的優質原料——鯨脂的渴求日甚一日。為了尋找新的鯨群,西歐國家以及美國的捕鯨船隊駛入了更為廣闊的太平洋水域,甚至在日本沿海出沒。
如果說在19世紀叩開中國國門的是販運鴉片的飛剪船的話,那麼叩開日本國門的便是這一支支捕鯨船隊了。從19世紀初開始,歐洲各國和美國的捕鯨船便不時出沒在日本近海,並時不時地登陸尋找淡水和食物。這些外國捕鯨船不僅給日本的國防造成了壓力,還搶奪了日本近海的鯨類資源。其中,尤以美國的捕鯨船隊對日本捕鯨業的刺激最大。1858年,美國根據與日本之間籤訂的不平等條約——《安政日美友好通商條約》,取得了在日本設立捕鯨站的權力。於是,到19世紀下半葉,長期活動在日本近海的美國捕鯨船達到了500多艘。這些平均排水量達到400多噸的「海上工廠」不費吹灰之力就壓垮了日本的傳統捕鯨業。並且,隨著1870年代以後蒸汽動力捕鯨船和挪威「斯文式」捕鯨炮的投入使用,使得美國人的捕鯨能力又前進了一大步。美國人的濫捕,使得日本近海的鯨類資源迅速枯竭,這迫使日本的捕鯨船不得不駛入風高浪急的遠海去尋找機會。在1860-1870年代,日本各地鯨組船毀人亡的事故接連不斷。在1877年發生的著名「大露脊鯨漂流」事件中,有110名鯨組成員遇難。在這樣連續不斷的打擊下,日本延續了270多年的傳統沿海捕鯨走到了歷史盡頭,鯨食的紅火勁也一去不復返了。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日本捕鯨事業的終結。1902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新的《漁業法》,決定引進外國先進的捕鯨設備,成立現代化的捕鯨企業,從而拉開了現代日本捕鯨活動的帷幕。此時,世界大多數海域的鯨類資源已經被捕獲殆盡,於是日本的捕鯨船隊跟隨著美英以及德國人的航線,進入到世界最後一個保存完好的鯨類棲息地——南極海域。從1909年開始,日本的捕鯨船隊開始涉足南極海域,到1936年為止,這裡的捕鯨量已經佔到了日本捕鯨量的96%。此時,日本已經有能力打造像第二圖南丸這樣排水量19000噸、配備整套冷藏加工設備的現代化捕鯨作業船了。
不過,這一時期日本捕鯨的目的完全是為了提取鯨油作為工業原料,並且它還向美國出口鯨油以換取日本緊缺的石油產品。而先前隨著近海捕鯨的衰退而一起式微的鯨料理,並未由於現代捕鯨業的興盛而有所復甦。事實上,經過明治維新的西化浪潮,明治、大正和昭和時代的日本人更加崇尚西式肉食,即使沒有捕鯨業的衰退,恐怕鯨肉也不見得一定能繼續受歡迎。而日本人再次開始吃鯨肉,則是由於戰敗的影響。
江戶時代圍鯨捕魚
日本全民吃鯨肉只吃了20年
戰後的日本農業凋敝,1000多萬被驅逐回國的海外僑民的到來更加重了日本的糧食壓力。為了找到一個有效並且廉價的動物蛋白質的提供途徑,美國佔領軍司令麥克阿瑟在1947年宣布允許日本恢復遠洋捕魚活動。但是,為了避免與周邊國家,尤其是美國自身發生漁業糾紛,佔領軍司令部(GHQ)特意劃定了日本漁船可以到達的漁場範圍,這就是著名的「麥克阿瑟線」。而相較於普通的遠洋捕魚,捕鯨在當時受到的限制要小很多,因此日本的捕鯨船再一次遠涉南極海域,開始了久違的南極捕鯨活動。這一次,日本人捕鯨的目的又回到了獲取鯨肉上面。鯨類資源豐富的南極海域為幾千萬飢腸轆轆的日本人提供了價廉物美的優質動物蛋白。與江戶時代富裕階層才能品嘗的情形不同,鯨肉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日本成為名副其實的大眾食品。在這一時期湧現出來的「鯨魚大和煮」(紅燒鯨肉)和「鯨魚湯」成為了今天最負盛名的鯨肉菜式。在最高峰的1962年,日本的鯨肉消費量達到了26萬噸之巨。從某種意義上說,鯨魚真的是幫助日本人從百廢待興堅持到經濟高度發展時期的大功臣。
但實事求是的說,鯨肉終歸只是日本人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困難時期用來頂替肉類的代用品。等到了60年代末,日本經濟實現騰飛之後,荷包鼓起的日本人也就不再青睞這種食物了。豈止是鯨肉,從那個時代開始,日本人的飲食結構便從「魚主肉從」變成了「肉主魚從」。於是,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日本人的水產品消費量便呈現出了衰退趨勢。到2013年為止,日本的遠洋漁業捕撈量已經不足70年代最高峰時三分之一(2013年總捕獲量約為550萬噸)。另一方面,世界漁業資源的整體衰減,也促使世界各國加強了對各自經濟專屬水域以外的漁業資源爭奪。從上世界80年代開始,在美國以及歐盟的主導下,設立了一系列區域性漁業資源保護組織(RMFO),其中包括南極海洋生物資源保存委員會(CCAMLR)。這些國家組織不僅對捕撈數量,而且對捕撈方式進行不間斷的監督和制約。所以,近年來日本漁業發展的重點也從遠洋捕撈轉移到了在本國經濟專屬水域內漁場發展水產養殖業。例如在九州西部漁場發展起來的黑金槍魚的養殖產業,這幾年已經頗具規模了。
以筆者在日本幾次品嘗鯨肉的體驗,雖然看上去貌似牛肉,可是一嘴咬下去便感覺又硬又柴,略微還有點嚼肥皂的感覺。因此,其實從70年代開始,絕大多數日本人就很少問津鯨肉。相應的,這種消費習慣的轉變,也使日本遠洋捕鯨的衰退要早於一般的遠洋捕撈。從這點來看,即便國際捕鯨委員會(IWC)沒有在1987年做出全面禁止捕鯨的決定,日本的鯨肉消費也絕無可能恢復到五六十年代的高峰了。
日本名菜紅燒鯨魚
但是,代表著捕鯨漁民群體利益的有關「漁協」的自保意識一直十分強大。不同於一般的漁業公司,在日本,「漁協」是在地方上具有相當影響力的社會團體。1987年以來,堅持所謂的科學調查捕鯨,實質上也就是與捕鯨相關的那些漁協進行院外活動的成果,目的就是為了保住那最後幾千名捕鯨漁民的飯碗。至於由捕鯨業者及其支持者們所高喊的「吃鯨肉是日本固有文化傳統」的說法,根本就站不住腳。事實上全民範圍內的食用鯨肉也就是短短的一二十年時間。而捕鯨業乃至於漁業自身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也隨著日本經濟的騰飛而變得無足輕重。更重要的是,目前捕鯨從業者的老齡化程度非常嚴重,平均年齡30歲以下的青年漁民只有不足三成,捕鯨隊伍的主力軍是40-60歲之間的中老年人。遠洋捕鯨的艱苦和危險性,使得日本的年輕人本能地對其敬而遠之。
儘管如此,日本社會上依然存在著一股相當有力的支持捕鯨的力量。在支持者中,固然有一部分是在為少數還在從事捕鯨行業的漁民代言,但更多的則是基於民族自尊心,對美歐國家對日本實施所謂的「文化霸權」的反動。這種觀點的基本思維是,戰後以來,歐美國家總是給日本施加各種條條框框來加以約束,而這些約束無一例外地是為了它們自己的國家利益。而一旦日本要為了本國利益有所行動時,便會被以各種口實予以敲打,「Japan Beating」這個詞彙,反映出日本人這種無盡的尷尬和失落。這不,美國和澳洲的媒體已經在鞭策日本,如果不履行國家法庭的裁決的話,以後也甭指望盟國會在其與鄰國的爭端中為它說話了。是堅持自身的「文化傳統」,還是顧全與西方友邦和諧的大局?講到這,捕鯨的爭端已經不在於捕鯨本身,而是日本如何面對自己一貫追隨、附和西方給自己所造成的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