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刀魚看中國「惡吃」文

2020-11-22 環球網

長江謠

我們生活在一個驚呼四起卻又神情淡定的時代。

我們生活在一個狂暴乖戾卻又安之如素的時代。

比如長江。為了著名的「江三鮮」、為了更著名的「水中熊貓」江豚,一句話,為了榨取這條大江最後的血肉,多少年來沿江河湖港汊到處是血腥的「矮圍」、「迷魂陣」、「小眼絲網」、「電網」。

甚至,原本被用於遠洋深海捕撈的海網也被請到了長江水域。這種海網12米高、3000米長,沿江拖曳,聲勢浩大,萬眾矚目,氣壯山河。

雷管、下毒——電魚更像是秀場式的作業,改裝型3000W柴油發電機所經之處,所有生物一概擊斃,與之媲美的還有「吸螺拖船」,船尾高揚著兩個大鐵耙,鐵耙上連著粗壯的章魚狀吸管,直達甲板上巨大的高壓水泵,轟、轟、轟,聲震四野,誓將長江籍螺、蚌、蛤、蜆統統掃光。

媒體痛斥:「這是趕盡殺絕的漁業法西斯!所有水族,死無噍類!」

但,我們生活在一個驚呼四起卻又神情淡定的時代。我們生活在一個狂暴乖戾卻又安之如素的時代。

似乎為了呼應漁業的殺戮,沿江無數的企業也神情淡定、安之如素地加入了殺戮,巨量的固體汙染、廢水廢液、廢棄物……當所有的殺戮者都公然聲稱自己的所為是因為「生活所迫」時,甚至連瀕死的長江也笑了。

誰不知道呢,錢,「生活所迫」者只是為了更富有而已。

於是,都知道長江已經瀕死,無數輿論為之血脈賁張,但也無數的人神情淡定,似乎他們不在這個國度,和長江也素無瓜葛,直到他們的餐桌被徹底震撼——

鰣魚滅絕、河豚滅絕,當刀魚忽然稀少到一斤售價一萬元,已經習慣於功利性思考的人們這才顢頇地囁嚅:江裡沒了,不是還有實驗室嗎。

很久以前,有過一首「長江之歌」,但傳唱了很久,沒有人想過善待長江。也沒有人想過善待動物。更沒有人想過人類應該高於眾生,並對眾生秉持一種道義上的俯瞰。

直到這條兩億年前本來是奔向地中海的龐大水體在我們這一代慢慢死去……

(主筆 胡展奮)

追「捕」長江刀魚

陳興法清楚地記得,「在2000年左右,一網打下去,能捕獲大約十幾斤左右的江刀。現在,一網能捕到一兩斤江刀,就算蠻好的了。」

記者—賀莉丹

江刀,曾是在陰雨連綿、桃花逐流水的春天裡,中國長江沿岸民眾的廚房中最早端出來的時鮮魚類菜餚,它曾經的稀鬆平常狀,與而今餐桌上常見的鳳尾魚而言,並無二致。

今年4月2日,江蘇省張家港市永聯漁業隊在長江七幹河河口捕獲了一條325克的江刀,拍出了5.9萬元的天價,折算下來,平均每克高達182元。

物以稀為貴。江刀價格的節節攀升,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已初露端倪。相較於在中國各大超市中擺放的十幾元的鳳尾魚罐頭而言,近年來,長江刀魚的價格已攀升近千倍不止。如今,春食江刀,是某種「地位」的暗碼,也是圈內心照不宣的某種「身份」彰顯。

在上海、北京乃至盛產江刀的江蘇靖江、江陰等地,寥寥幾條江刀湊足一盤,清蒸或紅燒,售價已在上萬元不等——明碼高價,趨之者若鶩。

在物質極大富足的今天,清明時節,春江水暖食江刀,已與普通民眾無緣。

「清明時節嘆江刀!」——即便對於駕船在長江段中常年捕江刀的漁民來說,江刀「粉嫩粉嫩」的滋味已多年未識,這些常年辛勞的漁民偶爾有口福享用的,也不過是重量低於1兩、即便連江刀販子都「看也不看」的「毛刀」或由「毛刀」製成的刀魚餛飩。

雖然2012年的中國長江江刀產量迄今暫無明確統計,但從漁民與江刀漁市中披露的消息已經證明,今年的江刀產量較之去年,下降已為大勢所趨。

連日來,《新民周刊》記者走訪了長江沿岸,從數位常年捕撈江刀的漁民以及當地漁政部門處中了解到,今年長江刀魚的產量下降或為長江禁漁十年來的之最,對於漁民來說,隨著江刀產量的銳減,捕撈江刀成為一門難以為繼的生計。

而令人更為憂慮的是,在被嚴重破壞的長江生態的大格局下,野生長江刀魚恐步長江鰣魚的後塵,或將面臨種群滅絕之險境。

「連影子都看不到」

2012年4月14日清晨5時左右,靖江新港園區夏仕港港口,靖江漁民陳興法與妻子夏英子駕駛著他們那艘120馬力的柴油機動漁船啟航。彼時,夜色正酣,跟往日不同的是,寂靜的長江江面被乳白色的大霧籠罩。

江面浩渺,能見度極低,62歲的陳興法開啟了漁船上的AIS自動識別系統終端。隨著發動機篤篤篤的響聲,這艘航齡為15年的漁船熟練地穿越不遠處的新世紀大橋,向西拐入江陰長江大橋以西的長江江段江刀漁場方向。

一個多小時以後,上述為中小型漁船量身定做的智能導航系統,已經為這艘漁船準確地找到了江刀漁場的位置——這個位於江陰大橋西面的副航道位置的長江江段,也是陳興法多年耕耘的一個江刀漁場。

當天7時許,陳興法夫婦與3位船工在江面先後布下3擔流刺網。幾分鐘以後,這些網格為4.6釐米、網長達數百米的流刺網,宛如巨幅畫卷徐徐展開,探入約30米以下的江底,隨同漫漫江流拖曳開來。此處江流湍急,江水並不很深,流刺網鋪開後恰可深入水底,攔獲江刀。

按照陳興法預估的時段,長江潮水,徐徐而來。這位身著橡膠皮褲和長筒膠鞋的老漁民此時已全副「武裝」地等待。大約9時左右,陳興法下令起網,船上5人合力拉網。

5條江刀在流刺網中不斷掙扎,快速躍出幾道銀白色的光弧,試圖躍出網之掌控,重歸長江,但不到兩分多鐘的時間,魚身即變得筆直僵硬。這是陳興法5人在這個上午的所得,其中有4條江刀重達一兩多,一條2兩多。

「去了5個人,才捕獲了這麼點兒江刀,算是一個人捕到了一條。」相較船工們的喜不自禁,陳興法波瀾不驚,老人悶頭抽了口煙,自嘲。

他的落寞,不是沒有原因的。就在今年3月1日開始的江蘇靖江江段江刀捕撈季中,在他熟悉的江刀漁場,陳興法爆出了一個「大冷門」:3月1日,他在長江江面鋪下了今年的頭一網,一無所獲;此後連續8天,他追趕江潮,拉上流刺網後卻發現,全部是空網,連江刀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這是往年從來沒有過的。」這個捕魚44載的老漁民強調。

而那段時間,正是江刀一年中價格的最高峰,銷售俏得很。長江上的魚販子們或騎摩託車、或駕快艇,像雷達一樣在每一條捕獲江刀的漁船上找尋「戰利品」,對2.5兩以上的江刀開出的價格在每斤4000元至6000元不等。而在當時,像陳興法這樣一無所獲的漁民,只能望江興嘆。

清明節前,江刀創紀錄的高價,讓陳興法感覺,每次駕船出港,就如同買彩票一樣,需要「撞運氣」。

但今年的低收成,似乎已經註定。在4月13日,陳興法收穫了僅僅3斤江刀,其中大的江刀2斤,小的1斤,「收網後,撈上來的塑膠袋、麻袋這種垃圾,比江刀還要多得多。」

而當地另一位捕江刀大戶徐金財,更是遭受重創。從今年3月1日在長江江面撒下第一網開始,徐金財連續30天收上來的,都是空網,「連江刀影子都看不到,搞得急死了!」

62歲的徐金財遇到的收成慘狀,已創最近10年之最,「歷史上從來沒有收成這麼差的!」他不停抽菸,神情焦慮地說,「確實沒有辦法,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刀魚之鄉」的尷尬

「現在,一條船上能收到一斤、兩斤江刀,就算不錯了。」4月14日上午,兩個刀魚販子趕到給陳興法的漁船上,給其捕獲的江刀過秤時,撇了撇嘴總結。

就像戰士上戰場需要裝備精良一樣,1997年,陳興法駕駛著他這艘花了20萬元在常熟造船廠造的柴油機動漁船與他新添置的流刺網,在約莫3個月的江刀捕撈季中捕獲了1000多斤刀魚,他成為當時的江刀產量大戶。

而截至今年4月20日,陳興法的刀魚捕撈季就會結束。在4月14日這天,陳興法估算了一下他2012年江刀捕撈季的收穫,他差不多一共收穫了15斤江刀,毛利約5萬元。這相當於他15年前收成的百分之一左右。

在2012年這個春天,長江沿岸從靖江、江陰、揚州到南通的各個城市中,「漁民試捕刀魚一個半小時空網而歸」的消息,處處皆是。

而在從18歲開始就駕船於長江江面捕獲江刀的漁民陳興法的印象中,江刀數量的銳減,已為不爭的事實。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穿著橡膠皮褲的陳興法與公社其他四五位漁民駕駛著搖櫓帆船在長江江面捕獲江刀,「那個時候,我們用的漁網網長只有3.4米,不及現在流刺網網長的十分之一,但一網下去總能捕到1000多斤江刀,那時我們一條船約3個月的江刀捕撈季中的總產量是110擔江刀,也就是大約1.1萬斤江刀,而且那時候,江刀的個頭也大。」

那個年代,作為漁民公社的捕獲江刀的青年骨幹,陳興法得到的獎勵林林總總,諸如紅旗、熱水瓶、茶缸等等。而當時江刀的售價約合每斤0.33元,江刀也實為長江沿岸百姓家中最為常見的春節時鮮菜餚。

關於江刀的個頭,71歲的靖江漁民夏榮安印象深刻,他記得,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當地漁民捕獲的江刀群中,「3兩一條的隨便都有,我們自己吃,都要吃5兩以上一條的。」那些年頭,夏榮安的那條船在江刀捕撈季中的總產量也在1萬多斤左右。

13歲就開始打漁的夏榮安對於江刀滋味的記憶是,「江刀怎麼不好吃呢?魚肉粉嫩粉嫩的!」

而在最近的十幾年間,雖然漁民的漁船設備變得越來越精良,但捕獲江刀卻已經變得越來越困難。

陳興法清楚地記得,「在2000年左右,一網打下去,能捕獲大約十幾斤左右的江刀,就算不錯了。但是那時候也不像現在,現在一網如果能捕到一兩斤江刀,就算蠻好的了。」

與此相應的是,江刀價格的急遽攀升。在今年的清明節前,陳興法賣給魚販的江刀最高價是2兩以上的江刀每斤4000元左右,他賣的價格並不算最高,另一位漁民徐金財今年賣出的最高價格是2.5兩以上的刀魚每斤5000元,這個價格大約為十年前江刀價格的8倍左右。

而這還不是今年江刀賣出去的最好價格,江陰的一位漁民稱,在2010年左右,刀魚價格就躥升至每斤五六千元,2011年最貴買到過每斤七千元,今年的價格最高飆升到了每斤8000元以上。

瘋狂的搶奪戰

距離陳興法的漁船約40分鐘車程的江蘇省靖江市新港鎮漁婆農貿市場,為中國最大的刀魚集散市場之一,也曾晉升為「天價江刀」的重要策源地。

在這裡,幾乎每天都是人流熙攘熱氣騰騰。這裡幾乎每天有爭搶正宗江刀的神秘來客,他們驅車從上海、北京、杭州、蘇州等地專程購買正宗江刀。

在漁婆農貿市場開店10年的水產店老闆顧永忠也明顯感受到了今年江刀貨源的緊張,貨源最緊張的時期是在清明節前,另外,今年的江刀個頭不大。「在今年清明節之前,2兩以上的江刀,其實都很少」,顧永忠的總體感覺是,「江刀一年比一年少」。

「清明前魚骨軟如綿,清明後魚骨硬如鐵」——清明節,是江刀價格的分水嶺,其口感也有變化。清明前的刀魚肉質飽滿,骨頭酥軟;清明一過,就意味著江刀已經錯過了它的黃金銷售價格,它在繁殖後變瘦,骨頭也變硬了;而在「五一節」之後,江刀價格會再次跳水,跌入谷底。此外,江刀也被細分為二兩、二兩五與三兩幾個等級,其間價格相差千元左右,而重量低於一兩的江刀,被當地漁民俗稱為「毛刀」,這種「毛刀」,即便連魚販子也「看都不會看」。

但讓45歲的顧永忠頗為得意的是,今年他進的3兩左右的江刀賣出了每斤5500元左右的價格。在他看來,今年的江刀價格或與去年相當,去年他賣出的最好價格為每斤5700元。

雖然如此,如今的江刀價格與顧永忠在1989年開始從事江刀生意時相比,已有攀升千倍不止。1989年的春天,顧永忠每天都騎15公裡左右的自行車、帶著籃子到靖江新港港口的漁民船上去取江刀,然後再拎著大約三四十斤一籃子的江刀回到靖江市區賣,一天跑兩趟,風雨無阻。

江刀易脫鱗,這位當時頭髮上都沾滿江刀鱗片、身材高大的魚販清楚地記得,那年江刀的價格是每斤2.6元,現在想來,這是當年的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現在,這位經驗豐富的水產店老闆並不擔心他店裡江刀的銷路,他一邊用手仔細地撥弄江刀身上的冰凌,一邊告訴《新民周刊》記者,他店裡的江刀基本上都已被預訂了,「江刀最長的冰鮮時間是3天,我們一般是客人預訂多少,就拿多少貨」。這些神秘的預訂者,包括來自江陰水產品市場的魚老闆,他們是江刀大客戶,「有時候,他們一次就會取走30多斤的江刀」;而來自北京、上海、石家莊等大城市的高級飯店則是另一個銷貨渠道,通常而言,散客少,多為熟客。

而在4月12日,清明已過,顧永忠的水產店中,3兩左右的江刀價格已回落為每斤1100元至1200元不等。而在新港鎮漁婆農貿市場的每家水產店幾乎都以江刀為招牌,招攬生意。這一天,本刊記者了解到,這裡3兩左右的江刀價格在1100元至1400元不等。

在這個喧囂的農貿市場,一些高級轎車、運貨三輪車、摩託車靜靜泊在市場門口,車主們慕名而來,求購正宗靖江江刀。因江刀緊俏,如無預訂,他們即便出高價,也可能空手而歸。

靖江,位於江蘇省中軸線與長江交匯處,南與江陰、蘇州、無錫隔江相望。這個人口不到70萬的縣級市,也是遠近聞名的「長江刀魚之鄉」。

這個美譽,是由靖江的地理位置和長江刀魚的洄遊習性決定的。江刀屬於典型的洄遊魚種,平時棲息地在淺海,每年春夏間沿著江河溯水而上產卵,幼魚秋後遊回大海,性腺開始發育成熟時再進入長江逆水洄遊,如此年復一年。通常在每年的一二月份,長江口、舟山一帶就有被俗稱為「毛刀」的小刀魚,但味並不佳;「毛刀」溯流而上,在洄遊途中,水流的刺激加速了江刀的性腺發育,而因海潮湧入長江口的最遠點恰在靖江新港附近,到約三四月份,長江中的江刀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會在這裡匯集成群,而洄遊至靖江的江刀,魚體所含鹽分也逐漸淡化得恰如其分,加之性腺開始加速發育,故曰,「此處江段所產江刀味道最美。」

「如刀江鱭白盈尺,不獨河豚天下稀」,元代王逢在《江邊竹枝詞》中對刀魚讚賞有加。「肩聳乍驚雷,腮紅新出水,以薑桂椒,末熟香浮鼻。」宋代名士劉宰也曾作《詠江鱭》一詩盛讚江刀之鮮美,這首詩,就作於劉宰那次送別朋友的刀魚宴上。

而當地熟知水產市場的人士稱,鑑於今年靖江本地所產的刀魚少之又少,「有的魚販一天最多也只能收到四五斤本地江刀」,而一些在上海崇明陳家鎮團結沙港長江入海口處捕撈到的「海刀」以及安徽巢湖等地捕撈的「湖刀」,被放到靖江本地的江水中「過過水」,「擦擦背」,充當靖江江刀。

饕客們熟知,海刀、湖刀的外形雖與江刀差不多,但味道相去甚遠,其價格也有天壤之別,比如,江刀入口細膩豐腴,而海刀肉質較硬。

江刀肉嫩味鮮,有「天下第一鮮」之美譽。「食鯽魚及鱘鰉魚有厭時,鱭則愈嚼愈甘,至果腹而不能釋乎。」清代美食家李漁就如此描寫過刀魚。清代另一位美食家袁枚的《隨園食單》裡講述的一種烹飪刀魚的方法是清蒸刀魚,袁枚提及,「刀魚用蜜酒釀、清醬放盤中,不必加水,用火腿湯、雞湯、筍湯煨之,鮮妙絕倫」。而在靖江當地的百姓家中,至今最喜食用的為紅燒刀魚,另一種食法,是江刀餛飩。

但如今,尋常百姓「春食江刀」的江南民俗成為了一種記憶。在這個春天的每一天中,靖江的漁婆市場與隔岸的江陰璜土附近的小湖水產市場都在上演著天價江刀的競爭戲碼。江刀,甚至成為某種秘而不宣的「送禮佳品」,那些端坐在高級飯店的桌前享用一碟清蒸江刀的食客,並不會了解到江刀的層層轉運,也無需親自出面參與搜尋江刀的過程。

在江陰的一些高檔酒店,一盤清蒸江刀售價都是稱重按兩計價的,若一盤盛上不過3條到4條江刀,重約1斤左右,這盤刀魚的價格動輒上萬元。

困頓的漁村

春日寂靜,靖江新港園區夏仕港附近的漁村中,一場喪事,在吹吹打打的哀樂中舉行。當地漁業公司一位44歲的漁民,在今年4月份受僱至張家港附近的水域捕撈江刀時,因江面船隻密集,擔心其漁船被撞,拖曳之際不慎跌入江底而亡。

這起悲劇事發偶然,默默如一短片。簇新的花圈還擺放在那幢四層住宅樓的一處門房前。漁民年輕的妻子臉色蠟黃,抹著眼淚,跟一些前來悼念的親友話別。

悲傷如大浪淘沙,會被時間衝刷。漁民繼續出港追逐潮水,捕撈江刀。生計問題,是漁民們的主要考量,江刀就是他們一年中「靠水吃水」討生活的最主要來源,而江刀不斷被刷新的高價,宛如給寒素的生活打了一劑強心劑,也無疑加速了悲傷被忘卻的過程。

而事實上,江刀距離這些面目黧黑的漁民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熟悉長江江段的漁民陳興法在今年甚至都還沒有嘗過江刀的滋味,他的記憶停留在四五十前「江刀多得不得了」的時候,那個年代,他可是「連吃都不要吃的」。如今,談起江刀的特別滋味,陳興法嘴巴一咂,反覆說的不過是,「鮮得不得了!要是不好吃,刀魚怎麼能賣到幾千塊到上萬塊一斤呢?」

而等到4月14日上午11點半左右,陳興法的漁船駛進港港口後不過十幾分鐘,騎著摩託車、聞訊而至的魚販子開出的一口價是:5條江刀,共1000元——這個價格,已跌為今年清明節前江刀價格的五分之一左右。

蘇靖漁03808號漁船上,流刺網鋪了一甲板,陳興法給《新民周刊》記者算了筆帳:跑當天這趟柴油耗費約500元,開給3名工人人工費是每人100元,共計300元,此外,除去飯錢與漁船、漁網維修費,「已經所剩無幾了」。按目前市價,買一擔流刺網,需要1.5萬元左右,一般一艘船需要配備3擔流刺網,且每次捕撈後,基本需要修補漁網,「就像戰士打仗需要子彈一樣,捕江刀的漁民怎麼能缺少流刺網呢?」他反問記者。

而陳興法全家的收入,跟今年這幾個月的江刀捕撈量命脈相連。他還記得,在1996年左右,江刀曾為陳興法家帶來過很好的收益,他獲得的毛利約為20萬元。現在,那些好日子如同流水,一去不返。

而陳興法在今年的收成,已為當地許多漁民所豔羨。

隨同陳興法的漁船一同出港的另一位漁民徐金寶,臉色陰霾,悶悶不樂。這一天上午,徐金寶連江刀的影子都沒見到;而此前一天即4月13日,他駕船出江,也不過捕獲了一條重量約為1.9兩的江刀,按照給魚販子每斤600元的價格,折合不到120元。

徐金寶在今年江刀捕撈季中慘遇的「滑鐵盧」,在靖江新港的漁民中比比皆是。

另一位靖江漁民陳躍根,乾脆將他的漁船泊在長江江面,候了3天,3趟江潮已過,截至4月14日上午,陳躍根也不過捕獲了江刀6條,「總共也就一斤半重,賣了1500元。我們光柴油就用掉了1000元,還不包括開給工人的人工費用。」陳躍根的眼睛中血絲密布,忿忿難平。

50歲的漁民戴天榮則給本刊記者攤開了他的帳本,這份寥寥數筆的記錄顯示,這位漁民從3月20日開始的江刀捕撈季中,9次空網,共收穫了區區8條江刀。

4月13日清晨5時,漁民徐金財和妻子帶著3名船工駕著他們那艘80馬力的柴油機動漁船出港,「撞運氣」,截至當天9點左右他們收網,僅僅捕獲了2條江刀,賣給魚販子折合千元左右,除去柴油費四五百元和人工費後,幾乎沒有盈利。而次日,徐金財再次出港,也僅收穫江刀1條。

徐金財也明白,捕江刀是越來越難,「搞一年,是一年。」而徐金財23歲的兒子徐建早就作別父業,進了工廠打工。

一位在附近的新世紀造船廠上班的漁民二代,手插褲兜,叼著「南京」牌香菸說,做漁民起早貪黑,太辛苦了,江刀也越來越稀少,當地35歲至40歲以下的年輕人,都不會再去捕江刀,選擇去一個工廠打工,反而穩定收入,比如他,月收入就有2000多元。

不僅是徐金財一家,當地漁民的第二代,大多都已轉行。陳興法有兩個兒子,一個39歲,一個37歲,都在靖江市當老師,「他們已經連船都不會開了。」陳興法感嘆。這位老漁民曾駕船從父輩那裡承襲的手藝即將失傳。

十年限捕

「一條刀魚的生命,要有多堅強?每年春天,它要穿越千張網,從海洋溯遊長江而上產卵,繁殖後代,第二年夏天,再順流而下,在長江入海口的鹹淡水交匯處做適應性停留後回到大海。」江蘇靖江市農業委員會水生動物疫病預防中心主任、高級工程師黃平告訴《新民周刊》記者。

自2002年起,每到長江刀魚洄遊繁殖季節,國家實行限捕。2012年,長江的禁漁期從4月1日開始至6月30日結束。在禁漁期內,只有持有刀魚專項(特許)漁業捕撈證的漁船,才能捕撈刀鱭(刀魚)。

以靖江市為例,持有刀魚特許捕撈證的漁船的捕撈時間以江陰長江大橋為界而有所不同:江陰長江大橋以東為3月1日至4月20日,江陰長江大橋以西分別為3月5日至3月31日和4月15日至5月10日。

靖江市農業委員會漁政站站長顧樹信告訴《新民周刊》記者,靖江市今年一共發放了86張刀魚特許漁業捕撈證,這個數字與2011年和2010年的相同。

這個春天,57歲的靖江新港村村民殷鳳美每天騎著一輛摩託車在新港港口區域來來往往收江刀。殷鳳美在當地收了30年的江刀,跟當地漁民混了個臉熟。這個風風火火、嗓門高昂的女人至今記得,在30年前的一天,她以每斤10元的價格從新港港口一次就收到了315斤江刀,這些「很大、很漂亮的」江刀是她用一輛三輪車才拖回來的,她後來以每斤11元的價格全部賣了出去。回憶此幕,她作張開雙臂之狀,以形容當年產量之巨。

而到了今年4月13日這天,殷鳳美騎著摩託車,趕了個早,在幾條漁船上也不過只收到了8.7斤江刀。

翻閱史料則可知,長江刀魚的捕撈產量曾佔長江魚類天然捕撈量的35%~50%,其中長江江蘇江段所佔比例更曾高達70%。

這段歷史,已成過往。在江刀價格飆升的背後,是其種群數量的逐年銳減。

靖江為江刀主要產區,靖江市農業委員會漁政站站長顧樹信給《新民周刊》記者提供了一份清晰的靖江江刀產量表:1998年,江刀的產量是123噸;2001年,產量為217.6噸;2010年之後,江刀產量基本銳減為百噸之內,這年江刀的產量約為80噸,2011年的江刀產量銳減到約10餘噸。

需要提及的是,上述所有對江刀產量的估計,均為估算值。「簡單來說,以靖江為例,這些年的靖江江刀產量都是由靖江各個鄉鎮報上來的,其中包括靖江的漁船產量加上靖江江域的各種插網、套網等其他捕撈工具所得的全部產量的總和。」顧樹信表示,對於江刀產量,目前的總體估算「比較模糊,只能接近實際產量」,因為一部分的數據是由漁民上報而得的,在統計方面,他們遇到的一個困境是,一些漁民並不願意如實填寫江刀捕撈數量,這涉及到資源費的繳納問題。

但江刀產量下降,已為共識,散見於零星資料中。據江陰市志記載,江陰長江刀魚年捕獲量在1956年為最高,達174噸,至1987年也有106噸;2002年以後,年產量則不足百噸;2011年江陰刀魚的捕獲量不足0.5噸,僅為高產期的0.28%。

而目前一組流傳甚廣的數據,則來自於長江刀魚的權威研究機構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淡水漁業研究中心,這也印證了江刀產量呈急劇下跌趨勢:1973年長江沿岸的長江刀魚產量為3750噸,1983年約370噸;2002年後,江刀年產量不足百噸。

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淡水漁業研究中心資源研究室主任施煒綱已無法向記者提供2002年之後的江刀總體年產數據,2012年4月16日,他告訴《新民周刊》記者,目前的一個總體格局是,十年以來迄今,還沒有對於長江刀鱭資源的全江專項調查,「相關資料更是少之又少」。

但江刀資源量的急遽下降,已是事實。「當然,現在長江刀鱭資源量的這種下降情況,是很不正常的」,在施煒綱看來,「長江刀鱭這種野生種群滅絕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現在就非常危險了。」

熟悉基層漁政工作的顧樹信則認為,每年春季,江刀都要由海洋沿長江溯流而上,「目前的問題是,在海洋中對於刀魚根本不禁捕,這使得這些刀魚產卵群體還沒有遊到長江,就已開始被捕撈了。」

在他看來,當今的「酷魚」手段比比皆是:一種在海面就被布下的帆張網,宛如甕中捉鱉一樣捕獲刀魚產卵群體,刀魚一進去就出不來了;而另外一種布於江面的套網,網眼的最後一段甚至小拇指都穿不過,對江刀的殺傷力極大。

而在一些魚類保護學者看來,10年限捕,更似「追捕」。每年清明前後,刀魚上市時分,長江各個江段,已經布下天羅地網,除使用正規的捕魚船上的流刺網外,小拖網、深水網和插網,林林總總,伺機而待。

一些當地漁民告訴本刊記者,正規漁民僅會用流刺網捕獲江刀,而小拖網則為一些不法人士所用,這種被漁民們稱為「斷魚子魚孫的網」,手法極其殘忍,能將小刀魚苗、小蝦乃至魚卵一網打盡。而此種情況,存在於長江江面長達20多年。

讓黃平印象深刻的是,鑑於人工養鰻未解決繁殖問題,鰻苗被稱為「軟黃金」,在1986年、1987年左右席捲捕撈鰻苗潮中,刀魚也深受其害,由於捕撈鰻苗的季節與刀魚苗返回海洋的時間重疊,對刀魚苗的殺傷很大。

而今年來轟轟烈烈的沿江開發與航運發展以及沿江汙水排放現狀,不容忽視。

而漁民陳興法們居住的漁村,宛如一個被遺忘的棚戶區,近三十年並無變化,有變化的是新世紀造船廠建起來了,船廠巨大的吊臂一刻不停地忙碌,帶來叮叮咣咣的巨大噪聲,捕撈季中,漁民們清晨從被數年噪音震出明顯裂痕的樓房中出發,下到港口開他們那些頂棚上都積著一層厚厚鐵砂灰的船中啟航。人尚如此,魚何以堪。

56歲的漁民戴紀福和他52歲的妻子孫大妹,每逢江刀捕撈季就住在漁船上,而現在,他們要駕著漁船,離港開上十幾分鐘,到長江口取飲用水,港口附近的水面總是漂浮著塑膠袋等垃圾,渾濁不堪,根本無法飲用,在他們的江刀捕撈季中,捕撈上來的垃圾比江刀還多。

而在老漁民的夏榮安的記憶中,再往前推40年,「長江的水是清甜的,舀起來就可以喝。」而那個時候,他往往在長江江面駕著搖櫓漁船,感覺煙波浩瀚,視野開闊,而現在,隨著碼頭、航道的越來越多,「長江更像是一個港口了。」

對於江刀數量的幾何級下跌狀況,施煒綱認為,這主要源自環境汙染與人工捕撈兩方面的因素綜合產生的結果,「我個人認為,環境因素還是一個主要因素。因為現在的捕撈產量跟歷史上的捕撈產量相比,也連一個零頭都不到。就是說,即便現在全江的漁民全部停止捕撈江刀,剩下的這點產量也僅為歷史產量的一個零頭。原因在於,現在作為刀魚通道的長江就像變成了一條『人工運河』,人工幹預的因素太多了,河口造橋、深水航道拓深、沿江各省份建水利工程,都離不開長江這份天然資源。」

此種景況,環環相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生態堪憂之下,江刀僅為長江水質的測驗坐標系之一。

或步江鰣河豚後塵?

銳減的不止有江刀。45歲的漁民李國芳至今清楚地記得,大約在27年前,她哥哥結婚時,曾給其丈母娘送了兩條鰣魚作為賀禮,平均每條重約七八斤。而漁民戴天榮的記憶則定格在20年前,那年,他捕獲了一條長江鰣魚。而近年來,長江鰣魚是「看都看不到了」。

消失的不獨有長江鰣魚。靖江市農業委員會水生動物疫病預防中心主任黃平還記得,在1967年,他表妹出生,家裡實在沒菜,就燒了兩條河豚待客。那個年代已經遠去。在今年的江刀季中,陳興法的漁網意外收穫了一條肥壯的、重約一斤多的長江河豚,它被小心翼翼地養在了一個淡綠色的臉盆中。在這個春天,長江野生河豚已極為罕見,「萬金難求」。這條河豚最終會被送到哪個城市,成為哪個有「身份」的人士的盤中餐,陳興法最後無從得知。

在施煒綱看來,現在江刀的洄遊距離已經越來越縮短了,這發出了一個危險的信號。從上世紀90年代初,湖南、湖北江段基本上找不到洄遊的江刀了;到1996年左右,江西、安徽江段也形成不了江刀魚汛了。施煒綱提醒,長江鰣魚便是「前者之鑑」。跟江刀相似的是,長江鰣魚當年也是數量銳減,洄遊路線縮短,而後徹底絕跡。

「江刀洄遊路線的縮短,就表示它們從海洋裡過來的種群群體數量減少了,這樣一來,它們就沒有必要遊到長江以上很遠的地方去了;而如果從海洋中遊到長江的江刀種群群體數量相當之多,它們根本不可能擁擠在一個狹小的生活環境中,這也迫使它們不斷地往上洄遊,找到更合適的生存地。」施煒綱解釋。

「再這樣下去,江刀沒有,是遲早的事情。」漁民戴天榮已經有所警覺。這也是黃平擔憂的狀況。

按照當地政策,在男性漁民年滿60歲、女性漁民年滿55歲以後,他們每月平均約有300元的生活補貼。漁民戴紀福和他的妻子孫大妹再過幾年,就年齡「達標」了,相比飛漲的物價,讓他們惴惴難安的是,「如果江刀沒有了,我們怎麼辦呢?」

而如果在這一天來到之前,漁業管理部門是否會痛下決心

愛恨交加養殖路

鄭金良說,與環境汙染相比,過度捕撈給漁業資源造成的影響更大。他表示,「如果拿出6到8年的時間全面禁止捕撈,給江刀三四個產卵的周期 ,就能形成新的魚汛。」

記者—應 琛

曾幾何時,鰣魚在經歷了產量驟降之後銷聲匿跡。野生河豚魚也曾一度「絕跡」,後經人工養殖放流,現雖得以恢復,但產量不可同日而語。

近日,《新民周刊》記者走訪了江陰市申港鎮創新村。在那裡,有幾片貌不驚人的水塘,卻是長江刀魚延續種群的希望之地。

「水塘」的主人名叫鄭金良,是這江陰申港三鮮養殖基地的負責人。因為從上世紀90年代末便開始研究「長江三鮮」的人工養殖,他還被稱為「拯救『長江三鮮』第一人」。

眼看著江刀在走鰣魚的老路,從小生活在長江邊的鄭金良痛心疾首。他說,江邊長大的人總是對這條江和江裡的魚有著深厚的感情。而現在,長江已經幾乎成為一條「空江」,沒有多少魚類能在其中生存繁衍。

「現在刀魚養殖還沒辦法實現量產。」但鄭金良告訴記者,人工養殖讓瀕臨絕跡的野生長江刀魚繼續繁衍下去不是不可能,但還需要更長的時間。

與之相比,鄭金良認為,還刀魚一個安心生產的環境可能更為有效,「目前來看,野生刀魚還是有一定量的種群的,只要拿出6到8年的時間全面禁捕,就可以給這瀕危魚種一條生路。」

高價,滅絕的信號!

在江陰當地,申港鎮創新村還有個更為響亮的名號:河豚魚村。

鄭金良告訴記者,大約在1995年,長江鰣魚絕跡的消息傳來,從小在長江邊長大的他再也坐不住了,細細一打聽,才知河豚魚和刀魚同樣命運堪憂。立時,蘊藏多年的對水產的喜愛之情湧上心頭,一個大膽的念頭油然而生,「儘自己的能力拯救長江魚類!」

想到就做,鄭金良放棄了原來的生意,正式踏上了拯救「長江三鮮」的漫漫長路。

一開始,鄭金良不相信鰣魚真的沒了,一路苦尋。1996年,他從長江江蘇地域找到浙江錢塘江,再到南海鰣魚洄遊入口,如此遍尋一年,還是沒有結果。有江邊老漁民明確告訴他,最後一次捕到鰣魚大概是在1993年。

時間一晃到了2000年,河豚價格飆升至每公斤700元。「當魚價高得離譜時,離絕跡就不遠了!」吸取了鰣魚絕跡的教訓,鄭金良又開始「長徵式」地尋找野生河豚,硬是在「一豚難求」的情況下,以天價6.5萬元購得一對河豚,開始研究繁殖。

當時,由於來不及挖魚塘,他想方設法在鎮上租了一個遊泳池,再用毛竹搭建成臨時溫室,打針催產、產卵授精、孵化出膜,鄭金良日夜守護,成功培育出6萬尾河豚幼苗。僅僅半年,小河豚便長到了每條125克左右。

眼見勝利在望,但那年冬天,因缺乏經驗,河豚幼魚一下死了八成。雖然心痛,但鄭金良更堅定了走下去的信念。對於留下的萬餘尾河豚,鄭金良照料得更為精心。每天,他都穿上橡膠衣褲站立水中,與河豚「嬉戲」,以觸摸來切身感受其雌雄及成熟度的微妙差別。功夫不負苦心人,那一年,河豚魚的人工培育和繁殖取得成功。

魚苗的培育成功,僅僅是第一步,鄭金良的心願是通過人工放流,恢復長江野生河豚種群。2002年6月10日,鄭金良把自己首批培養成功的40萬尾河豚苗放流長江,在全國首開先河。粗略統計,鄭金良至今累計向長江投放了約680萬尾,價值超過700萬元。他堅信,放流的河豚總有一天會回家的。

2006年,鄭金良得知多年不見的長江野生河豚終於重現長江,一些還是1斤多重的大河豚。他知道,近年來放流的河豚苗真的長大成熟歸來了。那一刻,鄭金良喜極而泣。

然而未能及時搶救鰣魚,一直是鄭金良心頭的牽掛。2003年,他四處打聽,得知美國境內有一種從海水洄遊到淡水產卵的鰣魚,和長江鰣魚的習性一樣,他決定引進試試。

從國外引魚,談何容易!豈料,第一步弄活魚就行不通,鰣魚性子剛烈,觸網即死。無奈之下,他只得改變思路取回3萬粒受精卵。但因為魚卵是擠出來的,受過傷,出苗率低,一下死掉三分之二。不斷研究與實踐後,鄭金良最終也實現了鰣魚人工養殖。

但因長江鰣魚早已絕跡,想要通過放流作為外來物種的美國鰣魚來恢復野生長江鰣魚種群始終無法突破。這一點,讓鄭金良深感遺憾,但他表示仍會繼續努力。

如今,鄭金良在村裡現已建成國內品種最全、規模一流的「長江三鮮」繁育養殖基地。

刀魚,艱難養殖路

「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江陰市場的魚沒有一條是正宗的江陰刀魚。」江陰市漁政管理站副站長查曉宗曾向媒體透露,雖然同是長江刀魚,市場裡的刀魚大多是從崇明島、如東等地運來的海刀。

據介紹,刀魚是典型的洄遊魚種。每年春天,溯江而上,奔赴安徽、江西等長江中遊產卵,最遠可達鄱陽湖。同年10月下旬或者 11月上旬,孵化後的小魚苗順流而下,一路遊到東海裡。在海裡生長一年後,在第三年,再洄遊入江。

「刀魚是我見過的最難對付的一種魚。」說這話時,鄭金良簡直「愛恨交加」。

鄭金良告訴記者,刀魚的養殖難度首先在於種魚的獲取。與憨厚的河豚魚相比,刀魚有著「嬌美小姐」的稱號,但其性子卻比剛烈的鰣魚更為暴躁,一旦被網住就會拼命掙扎直至筋疲力盡,所以被捕撈上來的刀魚基本難以存活,因此漁民捕獲活刀魚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從2002年開始,鄭金良每年都跟著刀魚一路走到江西、安徽,試圖在船上進行人工取卵。也是因為「離水即死」的特性,實驗並未獲得成功。

直到2007年底,鄭金良通過灌江納苗養殖技術,在刀魚產卵期,將長江水引入魚塘,利用特製的過濾網,把魚卵和魚苗留下來。這樣做的成本很高,而且能引入多少要看運氣。所幸,這幾年來塘裡還是引入了不少魚苗。

其次是繁殖技術。鄭金良說,雖然目前養殖基地已經突破了人工養殖刀魚的難關,但刀魚暴躁的脾氣卻又一次成為大障礙。由於人工授精時需要工作人員把刀魚抓到手上,導致脾氣剛烈的刀魚拼命掙扎,使得人工繁殖的過程中死亡率非常高。

2008年,「為了尋求更多理論與技術上的專業支持,實戰經驗」豐富的他又與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淡水漁業研究中心聯手在江陰成立了「長江珍稀魚類保護研究中心」,並新闢一塊佔地千畝的生態園。

鄭金良說,現在人工繁殖雖然可以做到,但成功率仍然偏低,「10對進行人工授精的刀魚當中,有三四對能成功繁育就很不錯了。」而同樣數量的河豚魚,卻已經能達到九成左右的成功率。

2010年上海世博會時,農業部長江漁業管理委員會的委託鄭金良,把人工養殖的河豚、鰣魚、刀魚等在中國館一個直徑2.5米的水晶球內展示。「刀魚至少要在水晶球內成活24小時,對於它來說根本不可能,最後只把性子『憨厚』的河豚帶去了。」

此外,還有一個難點就是餵食。刀魚的口味相當挑剔,只喜歡天然生物餌料。訓餌工作始終沒能成功,寧願餓死也不吃餌料。

「餵食必須在凌晨3點進行,且刀魚只吃水體中的半浮性食物,不吃人工飼料,無法進行訓餌。」鄭金良說,如今雖然取得了技術性的突破,刀魚的養殖水面達到200畝,但每年的畝產量至今只有四五十斤。

對於坊間傳說的人工繁殖成功的長江刀魚將重回市民餐桌的說法,鄭金良坦言,人工繁殖成功的長江刀魚的成本相當高,現在到他那兒買的話每斤也要2000元左右,那也只有少數人才買得起,這並不是他所期待的目的。他並不願意賣這些刀魚,而是要將它們用於科研。待擴大規模養殖刀魚後,重點是拯救長江漁業資源,等人工刀魚長到一定的體重,完全適應自然的長江水環境後,逐步將他們放歸長江。

「為了不讓『長江三鮮』在我們這一代絕種,為了讓普通人都能吃得起刀魚。」這才是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內心最樸實的想法。

禁捕,迫在眉睫

為了避免「長江三鮮」變成「長江三絕」,從2002年開始,鄭金良一直在嘗試增殖放流的方式。每年的6月份,鄭金良都會準時來到長江邊,將他辛勞培育出來的魚苗放流,其中大部分是河豚等珍貴魚類。10年來,他已帶動江陰數十家單位,無償放流了億萬尾魚苗。與此同時,江陰市政府也把6月12日也被定為「中國江陰長江放流日」,號召沿江企業慷慨解囊加入到放流中來,「反哺」長江。

或許,在目前的大環境下,人工放流是目前恢復水生生物資源量的有效手段之一。這一點,也已經引起了政府部門的重視。2011年春夏之際,長江中下遊遭遇60年一遇的特大旱災,為修復受損漁業資源和水生生態,農業部與湖北 、江西、湖南、安徽、江蘇五省共同舉辦「長江中下遊漁業資源修復放流行動」,五省共舉辦各類增殖放流活動200餘次,放流經濟魚類苗種達17.65億尾。

但不少業內專家指出,長江魚類資源仍然面臨諸多方面的威脅,「長江三鮮」生存狀態堪憂。要真正保障長江中下遊魚類的生存環境,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這並非危言聳聽。有數據顯示,長江江蘇段有歷史記錄的魚類共161種,分別隸屬於19目42科,其中鯉科魚類種類最多,佔長江江蘇段魚類總數的37.65%。江蘇省淡水水產研究所在2001年~2006年間對長江江蘇段魚類進行定期調查時,卻只採集到長江魚類108種,還有53種魚至今還不知道是否存活於長江江蘇段。

雖然普遍認為,刀魚量產的減少與長江水質有著密切聯繫。但在鄭金良看來,江刀瀕臨滅絕的原因,更主要的在於經濟利益引誘導致的過度捕撈。

鄭金良直言,雖然全面禁捕確實會令漁民暫時少了生活依靠。「但即便不禁,照此速度捕撈,過不了多久,漁民們遲早要和刀魚永別。」

鄭金良強調,全面禁捕是暫時之舉。原因在於,上海崇明島等洄遊始端還能抓到很多刀魚,如果禁捕一段時間,也許總體數量還能夠成幾何式增長。等到刀魚只有零星個體時,那就為時已晚了。」

鄭金良說,與環境汙染相比,過度捕撈給漁業資源造成的影響更大。他也表示,「如果拿出6到8年的時間全面禁止捕撈,給江刀三四個產卵的周期 ,就能形成新的魚汛。」

與此同時,記者了解到從2008年10月開始,鄭金良也已向長江裡實驗性地放流了幾千條刀魚。由於刀魚本身對生存環境挑剔,放流效果尚不顯著。「放養幾千條,往往從魚塘裡一拉網,就有一半的魚死在塘裡了。」鄭金良說,放流刀魚時,操作起來特別麻煩,比如水溫必須在10℃左右刀魚才能成活。

雖然很無奈,但鄭金良也表示,「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管怎樣,至少這也是一種補充。」

江豚之殤

2008年以來,江豚每年死亡的案例都在20起左右,今年更是來勢洶洶,一江二湖接連發生江豚傷亡事件。以洞庭湖為例,至2012年3月初江豚銳減至85頭,而此次12頭江豚命殞又宣告了洞庭湖的江豚只剩70多頭。

首席記者—楊 江

江豚再次告急!

將兩頭已腐敗多日的江豚屍體移交給兩名從武漢趕來的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工作人員後,徐亞平的心情愈發變得沉重起來,江豚的屍體將被運至武漢進行解剖研究,徐亞平暗自祈禱:在死因找到之前,千萬不要再接到江豚的死亡報告。

這是2012年4月16日中午,此前的42天內,洞庭湖水域接連發現12頭江豚死亡,作為洞庭湖唯一一個專門保護江豚的組織——嶽陽市江豚保護協會——承擔了對這些江豚的處置工作。

嶽陽市江豚保護協會是一個成立於今年1月8日的民間組織,徐亞平正是這個協會的會長。「這是洞庭湖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江豚集體死亡事件,意味著洞庭湖江豚正在加速走向滅絕!」徐亞平憂心忡忡。

江豚,鼠海豚科的一個物種,作為國家二級水生野生保護動物,已被列入《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這種生物的主要特徵為:最大體長1.9米,體重一般39公斤。頭圓,無喙突,體呈紡錘形。無背鰭,僅在背鰭處有3釐米至4釐米長的皮膚隆起,高2釐米至4釐米。體色灰黑,腹部較淺,一般不集成大群,多單獨或二三頭一起遊泳。繁殖高峰期在12月至翌年5月,每隔兩年產1胎。

被民間稱為「江豬」的江豚是全球唯一的淡水江豚,與白鰭豚是長江中的一對難兄難弟,已經在地球上生活了2500萬年。白鰭豚有「長江女神」的美譽,然而令人惋惜的是2007年被宣布功能性滅絕。從此江豚成為我國淡水水域唯一的胎生哺乳動物,儘管有白鰭豚的警示,儘管它也嘴角含笑,大腦被認為與海豚一樣發達,智力與大猩猩接近,仍舊未能喚起人們的真正重視。

江豚已然不可避免地在重複著白鰭豚的悲劇,它的種群數量正在逐年銳減,2006年的統計數據是,在長江、洞庭湖、鄱陽湖這「一江兩湖」江豚主要生存水域的江豚數量僅1800頭,其中長江1200頭、鄱陽湖400頭、洞庭湖200頭。

這個數字少於大熊貓,且江豚非正常死亡數遠遠超過其他所有瀕危野生動物。於是,江豚也悲壯地獲得了一個稱號——水中大熊貓。

2008年以來,江豚每年死亡的案例都在20起左右,今年更是來勢洶洶,一江二湖接連發生江豚傷亡事件。以洞庭湖為例,至2012年3月初江豚銳減至85頭,而此次12頭江豚命殞又宣告了洞庭湖的江豚只剩70多頭。

一江兩湖現在尚有多少江豚不得而知,但專家認為,它仍在以每年5%至10%的速度銳減。如得不到有效遏制,15年內將滅絕。

被疑中毒

「太慘烈了!」徐亞平介紹,此次發現的12頭死亡江豚中至少有7頭是母豚,眼下正值江豚的孕期,母豚的死亡直接導致小江豚胎死腹中。嶽陽市江豚保護協會的志願者何大明是一個地道的洞庭湖漁民,讓他回憶起最初看到江豚屍體的場景也是一個很沉重的壓力。3月3日,何大明接到洞庭湖老港蘆葦場副站長楊嶽希的電話,在煤炭灣發現兩頭成年江豚屍體。經過屍體檢查,這兩隻江豚是被螺旋槳打死,其中一頭母江豚肚裡還有一頭未出生的小江豚。

「此後發現的10隻江豚外表均無傷,應該不是受傷致死。」徐亞平分析,這些江豚都已高度腐敗,死亡日期推斷至少一周。往年,洞庭湖到了這個季節都會發現江豚意外死亡,因而最初發現這兩頭被螺旋槳打死的江豚,徐亞平們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近一個月的沉靜期後,4月9日開始突然進入了江豚屍體發現的高發期,最為嚴重的是4月14日這一天。徐亞平稱之為「江豚的災難日」。

下午2點,徐亞平接到消息,漁都附近開餐飲船的陶玖玖在太平嘴附近發現1頭死亡江豚。一個小時後,徐亞平與何大明等人趕到現場,這頭雌性江豚長1.63米,胸圍長1.1米,是3月以來發現死亡江豚中最大的,已經高度腐爛,頭部有明顯的傷口。老漁民李仁紅認為這應該是水汙染致死,這些年,年年都有江豚死於水汙染。洞庭湖的船越來越多,水面越來越小,江豚既容易受傷,又容易受水汙染影響。

還沒來得及休息,4點又有漁民給何大明打來電話:北門渡口以北發現1頭死亡江豚,正運往洞庭漁都。5點,這頭江豚被運上岸。它長約1.3米,胸圍0.9米,同樣是雌性,下顎部有明顯傷口。何大明認為那是腐爛後被波浪衝刷所致。

下午6點45分,電話再次響起,太平嘴再次發現1頭死亡江豚,這是當天發現的第3頭死亡江豚!

對這些高度腐敗的江豚如何處置成為徐亞平們面臨的難題,協會剛成立不久,缺乏對此類事件的處置經驗。協會志願者中有高級獸醫師、副教授謝擁軍、主任醫師李築光、易科,徐亞平與他們商議後決定對江豚進行解剖,查找死因,還原真相。

解剖在嶽陽職業技術學院進行,這項工作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後,他們開始著手對第二頭母江豚進行解剖,母豚隆起的腹部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隨著手術刀劃開母豚的腹部,一個尚未出生的小江豚出現在眾人眼前,謝擁軍驚嘆:「太可惜了!」

這頭胎死腹中的小江豚體長55釐米,約9個月大,至4月14日這天,發現死亡江豚達到4頭。

然而,悲劇並未就此止步,4月15日,嶽陽市漁政站和江豚保護協會一行9人乘快艇從漁都到嶽陽縣鹿角區洞庭湖水域巡查,11點55分,鹿角漁民報警,在雁子洲又發現1頭死亡江豚。

「我們初步懷疑後10頭江豚死於環境汙染引起的中毒,因為我們解剖的其中3頭,外表都沒有傷,且內臟都是黑的。」

15日發現的是一頭雄性江豚的屍體,志願者們打開它的嘴時,在口腔內發現了一條尚未被吞進的魚。徐亞平唏噓不已。

對於江豚頻頻死亡,除了氣候不正常,水位較往年低外,目前嫌疑最大的是滅螺行為,有消息稱,3月27日、28日,湖南湖北兩省沿洞庭湖舉辦了血吸蟲防治滅螺競賽,為此湖邊打了很多滅螺藥,有可能藥與垃圾被衝入河內造成了汙染。當然,江豚的真正死因有待於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相關專家以及有關部門的科學分析,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歷史上,洞庭湖就曾因血防滅螺不當導致過江豚的集體死亡。

洞庭湖短時間內在某些集中區域突發江豚集體死亡絕對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徐亞平不敢深想,因為這12頭江豚只是發現了的,照以往經驗,很可能還有因沉沒、漂流、失蹤而導致未能被發現的江豚屍體。「有分析認為發現一頭就意味著死了四頭,這個數據無從考證,但隱性的肯定居多!」

目前這一事件已經一起嶽陽市相關部門的重視,4月15日下午,嶽陽市畜牧水產局長陳克祥緊急召集嶽陽縣漁政局和江豚保護協會召開會議對江豚群體死亡事件展開充分探討。陳克祥表示:必須深刻認識江豚群體死亡事件的嚴重性,將接下來的一個月定為「江豚特護期」,要迅速查明江豚異常死亡原因;迅速制定落實克服江豚死亡過硬措施;迅速明確克服江豚死亡的責任。所有工作必須在4月20日前完成。

洞庭湖困境

作為我國現存江豚最為重要的生存水域之一的洞庭湖在江豚保護上被包括徐亞平在內的多方人士公認為過於滯後。在徐亞平看來,洞庭湖絕對是江豚傷亡的重災區,其主要原因便是嶽陽市對江豚的保護很落後,在政府層面至今沒有配備專門的機構、人員與經費投入到這項工作中來。「嶽陽的江豚保護落後鄱陽湖一大截,甚至至少落後湖北石首20年,才有了今天的被動。」現實讓徐亞平哭笑不得,嶽陽市從畜牧、漁政到東洞庭湖自然保護區,一共有五個部門可以管理江豚的的保護工作,但五個部門居然還管不好。「堂堂一個江豚保護居然要歸結到一個民間組織來做,這就是一個悲劇,一個黑色幽默。」

洞庭湖曾經是江豚的樂園,很多老漁民至今記得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洞庭湖江豚多達一兩千頭,漁民們經常在湖面上看到江豚翻滾、跳躍、噴水甚至追逐船尾泛起的浪花。那時候的徐亞平在臨洞庭湖的嶽陽賓館當服務生,他工作之餘經常透過窗戶看到洞庭湖裡成群結對的江豚嬉戲的場景,至今仍是他腦海中美好的一段回憶。

在他看來,江豚之所以到了今天依據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瀕危物種紅皮書的標準,已完全達到了「極危」級,其生存威脅完全來自於人類。水汙染、非法捕撈、無序採砂,被認為是江豚生存危機的三大原因,人類行為毀了江豚的生態鏈,「江豚危機就是洞庭湖危機,就是長江危機,乃至人類危機。」 徐亞平說。

他所提及的三大原因實際多年來一直是洞庭湖的頑疾,協會志願者何大明被徐亞平認為是「500萬嶽陽人中最愛江豚的人」,他對這三大頑疾深有體會。漁民出身的何大明對江豚再熟悉不過,2003年一次偶然的行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2003年6月7日夜,何大明開船捕魚行至嶽陽縣六門閘時,發現數百米外的地方有兩個「大魚」在湖水裡上下翻騰。把漁船馬達關了後,何大明用槳划著船,緩緩地駛向閘口。最後,他確認這是兩條被漁網纏住的「江豬」。何大明發現江豚受了傷,沒有立即把它們放回長江,而是承包了閘口的一塊水域,把江豚放進去療傷,還僱了一名工人專門看護,他與妻子也搬到船上住。9月,六門閘內湖的水位不斷下降,水面由原來的2萬畝銳減至2000餘畝。隨著秋天的到來,水域又迅速縮小到僅剩200多畝,真正適合江豚生活的水面也只有閘口周圍不到50畝的深水區。

最終何大明與畜牧局、漁政部門在檢查江豚健康狀況後,將2頭江豚放歸長江。「護豚行動」就此開始,因為這些在何大明看來是洞庭湖「微笑天使」的生靈卻不斷被湖中非法捕魚的「迷魂陣」困死、被船槳打死甚至被毒死、電死。

徐亞平也披露,雖然洞庭湖也有禁漁期,但實際上漁業活動尤其是非法捕撈一直沒有停止過。在洞庭湖,經常可以看到矮圍、迷魂陣、海網、電捕魚等毀滅性的捕撈場面。甚至原本被用於遠洋深海捕撈的海網也被拉到了洞庭湖。這種海網12米高、3000米長。何大明痛斥:「這是趕盡殺絕的搞法。江豚被圍,死路一條。」

電魚也是屢禁不止,改裝後3000W柴油發電機所經之處,無一生物可以逃脫,令人恐怖的還有一種吸螺螄的船,船尾拖著兩個大鐵耙,鐵耙上連著粗壯的吸管,直達甲板上巨大的高壓水泵,大有將洞庭湖底螺螄趕盡殺絕的氣勢,一天下來打的螺螄不下60噸,洞庭湖的食物鏈就此斷裂。

除了迷魂陣、海網拖、電捕魚外還有雷管炸、下毒等五花八門的毀滅性捕魚方式,當地漁政部門長久以來以罰代管更是助推了漁業資源在這些瘋狂作業下走向枯竭。30多年前,洞庭湖魚類120多種,而現在常見的不過十多種。

「挖沙對江豚的生存影響很大。」中國科學院水生物研究所王克雄博士分析,「挖沙挖掉了湖底淤泥,對魚類的生存不利,而江豚是吃魚的。其次,挖沙改變了湖底的回聲性質,而江豚主要依靠聲吶系統來尋找食物。最重要的是,挖沙船密度太大,堵塞了航道,把長江流域分隔成小段,妨礙了江豚種群的基因交流。」

據記者了解,江豚雌雄比例已經失調,雄性居多,這也嚴重危及江豚種群的繁衍。

在目睹了江豚的悲劇後,何大明開始了長達十年的保護江豚行動,甚至為此棄漁上岸,他從身邊的親友開始,最終組成了一支江豚保護隊,日夜巡邏勸說捕魚者。

實際上,早在2001年,國家農業部就制訂了《長江豚類保護行動計劃》。長江中下遊已有湖北、江西、安徽、江蘇等省建立了6個江豚自然保護區。2005年,農業部撥專款350萬元要求嶽陽建立「東洞庭湖長江江豚市級自然保護區」。然而,東洞庭湖長江江豚市級自然保護區7年來並未真正建立,耐人尋味的是,何大明期望建立一個民間保護江豚的協會一直以來也是得不到政府部門的響應,直到2011年底,身為湖南日報嶽陽記者站站長的徐亞平出現,協會才迅速獲批成立。

即便掌握了更多人脈資源的徐亞平,要促成協會的成立也歷經坎坷,他留著淚寫下《為一頭「豬」發表宣言》,並撰文回憶,自己揣著江豚的「安危」,開始硬著頭皮、低聲下氣找嶽陽主管部門。先後去了4次。第一次,局長把他的嘮叨全記在本子上。但此後局長開始迴避他。最後,局長攤牌:「一個處級幹部不要搞這樣的事。」一位副局長還說「江豚又不是你的」。徐亞平意識到,拯救江豚,得成立保護協會,得先從領導「抓」起。

2012年1月8日,嶽陽市江豚保護協會成立,發表了《中國長江江豚保護宣言》;確立了3大攻堅目標。其3大攻堅目標即儘快讓江豚升格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讓它成為湖南的「大熊貓」和嶽陽的新名片;助推政府儘快建立東洞庭湖江豚保護區;探索實施江豚遷地嶽陽南湖保護,讓南湖成為世界矚目的觀豚旅遊目的地。

40多個志願者在宣傳與巡邏上投注了巨大的經歷,尤其是此次12隻江豚集體死亡後,徐亞平每天輪軸轉,持續工作15個小時以上,每每深夜1點還在巡湖。

他不無抱怨地告訴本刊記者:「我們全力以赴,沒報酬還要自掏腰包,每天巡邏的油費就要400多元,我們沒有執法權,只能規勸非法捕撈的人。」

儘管政府部門有些後知後覺,但他已然感覺到政府的態度已經開始發生好的轉變,他迫切希望政府部門及早歸位,加大對江豚保護工作的支持。

「這是一次破釜沉舟的戰鬥,不真正喚起大家對江豚的保護意識,江豚保護就是一句空話。」

徐亞平憂心忡忡,「如果照現在這個速度,不出一年,洞庭湖江豚就可能滅絕。」

專家的呼籲

徐亞平呼籲,我們已經對不起白鰭豚,不能再對不起江豚。他有意給這12頭江豚立碑。而遠在河北,另一個名叫於江的人已經將這12頭江豚編號記錄進2012死亡名錄。「這是一次非常嚴重的環境事件!」於江2008年開始發布江豚死亡名錄,在他的記錄中這幾年國內每年江豚的死亡數量都在20頭左右,但今年這次在某一地區集中爆發實為罕見。他頗為失望的是「從3月3日至今持續已經42天,當地政府部門反應過慢,沒有一個及時的行之有效的應急機制,制止事態進一步發展。」

於江參觀過最後一頭白鰭豚「淇淇」,痛心於白鰭豚的功能性滅絕,轉而關注江豚的命運,「江豚一直沒有得到真正的重視,從2006年開始就在呼籲將江豚升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但至今沒有解決。雖然依照目前的保護方式,即便升級了可能也無濟於事,但起碼代表了一種態度。」

「30年的時間,我們眼睜睜看著一個進化2500萬年的古老物種——白鰭豚——滅絕,在人們開始關注白鰭豚時,江豚數量很多,壓根就沒引起大家注意,沒想到轉眼間,江豚也岌岌可危。」於江感嘆。

因為還沒看到運至武漢的兩頭江豚的屍體,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王克雄專家對死因不願揣度。他告訴記者,對於江豚的保護,學術界一直推崇三個原則——1)加強對江豚生存環境「一江兩湖(長江、洞庭湖與鄱陽湖)的環境保護,如果環境保護得當,有所改善,江豚數量將有望上升;2)遷地保護,既然自然生態環境沒法更好改善,只能將江豚遷入自然環境相對較好的人為控制的水域保護繁衍;3)在人工環境下加快繁殖的規模、進度。

「經濟建設與環境保護的矛盾越來越突出,一江兩湖的相關城市都想充分利用水體發展經濟,自然環境保護重視不夠。」

無論是分布在長江中下遊幹流還是洞庭湖與鄱陽湖中的江豚,快速增長的長江航運、過度及非法漁業捕撈以及大型水利工程建設和水汙染、氣候異常導致的持續性超低水位都是它們面臨的共同威脅。洞庭湖的悲劇在鄱陽湖也同樣上演。王克雄認為這些年江豚數量下降趨勢非常明顯,每年5%至10%的速度,而且長江中遊下降趨勢更為明顯。

歷史上從宜昌至長江入海口的長江江段,江豚分布十分普遍,洞庭湖及其支流湘江、沅江等流域,鄱陽湖及其入湖的贛江、饒河等流域都是江豚歷史的分布區。但是由於水質變化、各種水利設施及人類開發活動、漁業資源下降等因素影響,尤其是近年來長江中下遊流域嚴重的乾旱和低水位,江豚數量急劇減少,許多江豚歷史分布區域難覓江豚蹤影。

環境惡化的速度遠遠超出了江豚適應的能力。在短期內無望有效改善環境的情況下,專家們更傾向於對江豚遷地保護與人工繁衍,目前這兩方面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1992年,湖北石首天鵝洲故道建立了我國第一個長江江豚遷地保護種群,同時開始嘗試開展長江江豚的人工飼養繁殖。與長江江豚自然種群快速下降的現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故道中長江江豚群體數量不斷增加,現有長江江豚數量已達到約40頭。

王克雄介紹,在這個保護區每年新出生長江江豚3~6頭,種群平均年增長率達到5%以上。天鵝洲故道已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成功開展鯨類動物遷地保護,並具有很高國際聲譽的水生哺乳動物示範保護區。

此外,目前在中科院武漢水生所人工環境下生存的江豚有7頭,其中1頭是唯一在人工環境下出生並成年的個體。

「但遷地保護與人工繁衍的這個數量對補充自然種群仍然是太慢了。我們期望人工環境下每年新生三五頭小江豚。」

天鵝洲故道對長江江豚的最大環境容納量為80頭左右,按照故道長江江豚目前的種群增長速度,預計將很快達到其最大環境承載量,亟須通過擴大保護區面積或建立新的遷地保護區。此外,在安徽銅陵也有一個江豚遷地保護區,但那裡的規模較小,只有10頭左右江豚。

「只有這兩個遷地保護區顯然不夠,當務之急是要擴大保護區規模並增加保護區數量。」王克雄設想長江上中下遊都可以各自建立一個江豚遷地保護區。

位於天鵝洲故道東側的黑瓦屋故道長約30餘公裡,水域面積稍大於天鵝洲故道,是開展長江江豚遷地保護的又一理想場所。對其水域面積和漁業潛力進行估算的結果顯示,其對長江江豚的環境容納量在80頭至100頭之間。目前該故道大部分水面被用於魚類網箱養殖。專家們希望農業部與湖北省人民政府和地方政府協商,落實將天鵝洲故道和黑瓦屋故道通過人工渠道連通。同時在天鵝洲故道的上口和黑瓦屋故道的下口修建排灌設施,定期與長江幹流進行水交換,促進故道水體循環。

「我們希望基層漁政部門對環境可能發生很大變化前後,比如撒藥滅釘螺或者水位突然下降,有可能出現江豚死亡、擱淺的地方要加強巡查,及時救護。」至於打擊非法漁業活動、恢復魚類資源,王克雄認為都是常態工作,但就目前對江豚保護而言,遷地保護必須放在首位。

「但遷地保護目前面臨著一個問題,地方政府不太願意將他們所管轄的我們認為比較好的水域拿出來作為江豚遷地保護區建設,因為那些水域可能會產生更大的經濟效益。」王克雄透露,年底專家們將可能再次對江豚展開種群調查,為下一步保護工作提供依據。

長江——母親河。

江豚——長江生物多樣性和江湖生態系統健康狀況的重要標誌。

豚絕——人悲的前奏。■

從刀魚看中國「惡吃」文化

瀕危的刀魚可以吃,可以賣出天價,但能整出這個活色生香、柔腸百結的大場面嗎?希望中國富豪跑步跟進。

撰稿—沈嘉祿

犟頭倔腦的刀魚

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吃,絕對是個大問題。過去焦點在溫飽,今天的差別在吃好吃差,還涉及與誰一起吃,在哪裡吃,吃什麼最風光最邪門。於是,一年四季風物自然演繹成一檔節目,比如河豚魚、刀魚、大閘蟹等。這類風物被運作成財富與權力的「形象代言人」後,大致體現兩個特徵,一是得之不易,群眾一般看不到。二是暴貴,群眾吃不起。而且每年還得漲,你不漲,他的消費興趣就會下降、轉移。

比起河豚魚與大閘蟹,一年一度的刀魚消費季是最短的。刀魚自遠方來,劈波斬浪,靈光乍現。約在三月桃花始開之時,骨刺尚軟,可以連刺一起吃下。清明以後,魚刺漸硬,弄不好就找人麻煩了。據說刀魚極有靈性,一入網就知道必在刀俎之間,便在網內亂撞,出水後就悲壯地死去。所以,它上岸後分分秒秒地走向腐爛,取不合作態度。河豚、大閘蟹卻在飯店裡苟延殘喘,境界與它不能比。

好幾年前記者就得知,在長江刀魚回遊區域,當地漁政部門對捕撈船是這樣管理的,船集中在碼頭,每過一小時放出一條,回來後再放一條,所謂機會均等。但絕大多數都是空船而歸,白白賠了油錢。偶然額骨頭碰到天花板捉到一條了,自然要賣到天價了。

感謝科技昌明的時代,海產品養殖取得重大進展,比如中洋集團已經成功養殖了河豚、大黃魚、鰣魚、鱖魚、鱸魚等,刀魚這個科技難關剛剛攻下,尚未上市。所以有些高檔酒店供應的刀魚是值得懷疑的,可能拿海刀、湖刀、河刀來冒名頂替,但貌合神離,口味上與江刀不能相提並論。在此形勢下,一條偶然得之、體長40多釐米的珍貴刀魚,在驗明正身之後一舉拍到近6萬元的天價,算不算高呢?參照在陽澄湖裡洗了一把桑拿浴的大閘蟹蟹王也有十萬元身價的事實,富人肯定認為這條刀魚物有所值。

三種表情

接下來的問題是:是否值得花數萬元吃一條薄薄的刀魚?消費對象不同,答案肯定不同。工薪階層肯定認為不值得,富人的考慮就不一樣了,他有多方面的關切。一,表明身份。二,招待客人。三,自己享受。富人的消費理念與普通人是大不一樣的,這也是我們解釋他們消費行為時總有隔靴撓癢的原因。

從目前的社會發展階段看,對富人的極奢型消費還不能形成道德或文化層面上的指責,多半是當作八卦新聞來曝料的,最後即使點到一兩句,力度也不夠大。因為法律沒有禁止公民對極品美食的正常消費行為,甚至監管部門對餐飲市場售賣、消費保護動物的現象也查禁不過來呢。

所以媒體只能對刀魚的消費目的進行一番徒勞的猜想。比如表明身份,中國富人大多數是高調的,因為他有一個貧寒的出身,逃過難,要過飯,借過錢,仰人鼻息,甚至吃過殘羹冷炙,許多人都是這麼過來的,現在成了企業家,財富累積快而巨,就要對外宣示鹹魚翻身的結果。錦衣玉食是一個比較方便的形式,一般人無力享受的,他現在能享受,當然就高人一等了。許多富人喝拉菲、穿名牌、戴名表、開豪車、蓋別墅、買遊艇,也是因為這種消費行為有很強的展示性,又與目下流行的價值觀對接。在媒體烘雲託月地指認下,刀魚的標誌性越來越強,那麼他就順其自然地選擇這個消費品。其次是招待客人。這個「客人」應該有豐富的內涵,是他在資本運作中的關鍵人物,一路罩著他,他時時要通過投桃報李的形式鞏固這種關係。那麼一盆刀魚上桌,就是很靈驗的固化劑,同時表示尊崇和孝敬。在關鍵環節中的那位客人雖然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但此刻也需要嘗嘗刀魚,以認可對方這樣的表示,給宴請者面子。在這個場合,刀魚是一個合適的、醒目度與珍稀性均超過茅臺酒的符號,足以擔當傳遞感情的重任。中國飲食的要義,在此演繹得相當充分。第三,自己消費。噢,那可能是個有格調的人物啊!所謂老饕,為口福而敢於一擲千金者,現在也能受到社會的普遍認可。在中國歷史上,不少人所以流芳百世,常常就緣於「那一口」。

噁心的「惡吃」

刀魚在今天屬於尖端消費,而在漫長的中國文明史上,特別是在以北方為中心的政治格局中,它只是尋常之物。甚至在唐朝以前,南方大片區域被稱為夷或蠻,吃多刺的刀魚、吃劇毒的河豚魚、吃蛇、吃穿山甲、吃果子狸等,無異於「匪夷所思」,歸為未開化行為,但這並不等於中原人士就已經吃得相當文明了。

舉幾個例子來說明古人的豪吃。晉朝的王濟,帥哥一個,略有逸才,技藝過人,娶晉武帝的女兒常山公主做老婆,官至侍中,成了天字第一號「官二代」。有一次他招待老丈人,席上有一款看似家常的蒸豬肉,但武帝一嘗味道極為鮮美,一問才知道這道菜蒸時不加水,加的是剛從女人身上擠出來的乳汁。武帝雖然也是個正牌吃貨,但面對人乳蒸肉,筷箸一擲,拂袖而去。石崇,大家知道他是晉代超級富豪,因劫掠遠使商客而致富,說白了就是攔路搶劫的黑老大,外交官和外資企業一網打盡的狠角色,居然也官至荊州刺史、太僕。他在河陽置金谷園,處處金碧輝煌,天天筵開瓊林,還跟另一個大款王愷在食事上鬥富,派人刺探王家廚房的秘密,王家推出新菜,石家必定超過他。最後還因為王家做出比他家更好吃的韭萍齏而將透露消息的家僕殺了。

唐代呢,也有個超級吃貨傳世,他叫張易之,與他的弟弟張昌宗二人被諛為「桃花似六郎」,就是武則天的面首,「鴨子」的老前輩。張易之通曉音技,在烹飪上迭出妙招,他發明了一道鵝鴨炙,將活鵝活鴨關進大鐵籠裡,籠內放一隻大炭盆,四周安放了醬醋等調味品盆子,當可憐的鵝鴨被烤得受不了時候,就會在籠內奔跑,再去飲這些調味品,等到它們羽毛脫盡,身體發紅,肚內灌足了醬醋時,這道奇特的菜就做好了。

至於「易牙蒸子」的典故,是中國人惡吃以及拍馬屁的頂峰之作,至今叫人噁心。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當時還有人覺得死駱駝的駝峰不夠好吃,就想起活取駝峰。取一匹駱駝,活生生地割下它的雙峰或炒或蒸,結果這邊鬧哄哄地推杯換盞,那邊鮮血淋淋的駱駝在連聲哀號。而吃羊唇也是採取這種殘忍的方法。以上種種基於動物極大痛苦之上的烹飪方法,在那時已經被文化人所鄙視,斥之為「惡吃」。

但建國後,惡吃之風並沒有絕跡,反而以飲食文化包裝一下出籠,在隆重的場合驚世駭俗。比如六60年代上海大廈有一道鹹菜豆瓣湯,是用來招待國賓的,有一次某國家領導人在此招待外賓,大廚就上了這道湯,外賓一吃鮮美異常,此時陪同的官員告訴他:這豆瓣不是用蠶豆剝肉而成,而是用江南春季上市的塘鱧魚鰓邊的兩瓣「蒜子肉」做的,集滿一百條才做成這道湯。外賓聽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再比如,河南有一道用黃河鯉魚做的菜,廚師殺取魚身上的肉,魚骨魚頭魚尾保留並布局於盤中,魚肉快速披刀下油鍋澆在魚架上進獻,上桌時魚嘴巴還在翕動,主客見此奇景,往往一片叫好!上世紀70年代,西哈克努克親王流亡中國期間訪問洛陽,當地政府就在盛宴上隆重推出這道名菜。鯉魚嘴巴喘息般地翕動之時,作為虔誠的佛教徒的親王,嚇得雙手合十,口宣佛號,真是大大地開了一次國際玩笑。

「深圳一天吃掉十噸蛇」已不是新聞了,海南島現在流行的則是吃野生鳥類,原本種類繁多的海南鳥族今已傷殘累累、羽光凋零。世上最大的野生動物消費地在亞洲,尤以香港、廣東、臺灣為盛。在中國人的菜單上,可以看到魚翅、燕窩、穿山甲、猴腦、熊掌、海龜、灰雁、天鵝、孔雀、鴛鴦、水蛇、巨蟒、大蜥蜴、鱷魚、大鯢(娃娃魚)……

這些有「新聞價值」的食事,至少說明有些吃貨執著於兩種「偉大的追求」。一,希望吃到一般人沒法消費的奇異、珍稀、可能即將消失的,甚至是法律明文禁止的食物,不惜一切代價。二,為了獲得可能是想像中最美的味覺享受,不惜一切手段。如果這種現象都歸於飲食文化的話,那麼這種文化就是落後的、野蠻的,有悖於人類認同的價值觀。這種飲食文化以散發後的負面作用也極大,並會影響到社會管理與人類自我約束的操作層面。

誠如甘地所言:「人類對待動物的態度,其實就是對自己的態度。」事實上,近年來屢屢曝光的惡性事件中,就有無良商販為了獲取更多的錢,從豬的肛門裡插入管子注水、通過鼻孔往待宰的牛腹腔和心臟內注水、給甲魚注水、往雞鴨的嗉子裡狂灌石膏漿……這些都造了動物的極大痛苦,剝奪了它們最後一點尊嚴和體面,同時也造成對人類本身的極大傷害。

知恥而後儉

食事在中國人日常生活中所處的重要地位,一時還沒法顛覆,但我們可以從改變態度與習慣做起。也就是說,適當地降低對味覺的追求,以及對食物珍稀性的那種炫耀性享受,只要保證人體所需的基本營養就足夠了。

西方人在古代也有糧食歉收,牲畜死亡,食物匱乏的時候,但總體來說比中國人要豐盈得多,到了近代和現代,由於生產的發展,人口的增加的幅度低於糧食產量的增加的幅度,肉食在飲食中的比例逐漸增加,因此無需擴大食物的種類,主要的食物固定在某幾種作物和動物之上,食譜中飲食原料的種類遠比中國人的要少。特別是瀕臨絕種的物種,他們絕不會出高價買來風光無限地大吃一頓,因為這是非常可恥的!

再從社交方面看,中國人更樂意通過飲食來表達熱情與契約。而在西方發達國家,人們生活中飲食所佔的位置遠遠沒有在中國那麼重要。在節日裡,食事並不是主要內容,社交活動中的禮物多是鮮花。婚禮中最重要的場面不是大擺的宴席,而是戀人在教堂裡舉行的莊嚴幸福的儀式。由於近代科學的發展,西方人把食物從營養學的角度分解為蛋白質、脂肪、礦物質、碳水化合物等,把飲食行為理解為給機器添加油料,因此吃的意義已經淡化了。那種紙醉金迷、花天酒地,一擲千金的食事絕不會發生在洛克菲勒、比爾·蓋茨們的身上,如果有,肯定將成為不道德的新聞,對他們的名譽產生消極影響。事實上,西方那些比我們闊得多的富豪們,常常過著一種節儉、樸素、節制的生活,同時也把降低物耗、拒絕浪費、節制欲望作為一種追求,一種信仰和操守。

英國女王伊莉莎白在招待來自相對貧窮國度的來訪者時,出奇地樸素和節儉使來訪者十分吃驚。聯邦德國前總理勃蘭特在招待客人時用嘴舔幹了盤中的殘羹剩菜,以及美國總統歐巴馬公幹時就近在麥當勞吃漢堡,駱家輝在西安吃炒肝等,其實都透露出同樣的信息與價值觀,即吃飯應講求的是實惠和著眼於節儉,而不是以鋪張浪費來顯示排場或富裕。

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中國政府在國宴規格上也一再改革以適應世界形勢,菜式簡化,食材普通,而且中西合璧,既體現了中國風味,又照顧國賓的飲食習慣與宗教信仰,很受國際社會稱道。相應地,國務院各部委及地方政府的招待宴請規格也在緊緊跟上。

照此理,刀魚不吃了,讓它爛在水裡?

不妨讓我們來看看歐洲人對美食的態度。義大利摩德納的巴薩米克醋,年產量2萬瓶,每瓶僅100毫升,比拉菲貴多了。但義大利人沒有在金錢面前昏了頭,「擴大再生產」這種說詞打動不了生產者。一瓶合格的巴薩米克醋,釀造時間超過25年,甚至長達100年,由小鎮裡的每個世襲家族分別釀造,在每年規定時間內將樣品匿名送至巴薩米克醋協會,由五名「品醋大師」評審,決定能否進入市場。開後門?結果只能是逐出小鎮。西班牙哈布果伊比利亞生火腿世界聞名,上海世博會期間也來叫賣過,至今還用最古老的方法醃製。這種火腿的是用伊比利亞黑腳豬醃製的,這種一直享受動物福利的豬是散養的,在空氣清新的森林裡吃落在地上的橡木子,豬肉的脂肪也會因此而呈乳黃色,豬肉製成火腿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奇香。加工時除了海鹽,不加胡椒等添加劑和調味品,也決不會為了縮短生產周期而進行煙燻。風乾和窖藏時間一般也在兩三年以上。

其他如法國布列塔尼貝隆生蠔、布雷斯雞、蓋朗德鹽花、義大利帕梅森乾酪、羅克福爾藍黴奶酪、挪威燻三文魚與醃鱈魚乾、裏海魚子醬、託斯卡納的牛肝菌等經典美食都保持著最原始、最環保、最笨拙、最謹慎的生產方式,好幾代生產者心無旁騖地守衛著傳承著這門手藝,以保持和提升數百年的家族名譽為最高目的,還有一點點神秘的家族文化,並保持讓市場微微飢餓的產量,他們的生產者無所謂高額的利潤,也所謂擴大市場佔有額,當然也無所謂什麼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的虛名呢!

再說說法國的三大美食:鵝肝、魚子醬、松露。鵝肝現在面臨越來越嚴厲的輿論譴責,因為生產鵝肝的家鵝在飼養方法上有虐待動物嫌疑,動物保護組織一直在找相關企業的麻煩,所以至少有一家法國公司將飼養場轉移到中國北京場城郊來了,難道中國企業要為全球性的動物福利問題背上黑鍋?

松露也是歐洲人追捧的美食,最昂貴的義大利阿爾巴白松露,又稱皮埃蒙白松露,年產量只有2000公斤,平均每個義大利人只能分到0.05克。但義大利人從來沒有想過人工培植,增加產量。農民採掘來後直接與市場見面,富人或大企業錢再多也不能控制市場和價格。每年還要評選一次,將「王者」送拍,此時富豪們才能放手角逐一番,一舉成功後,以每克論,價格超過黃金鑽石。但歐洲的富豪向來低調,也不會吃獨食,而是以一塊松露為題目整出個大派對,邀請社會名流都來分享,而且是要付費的,所得款項統統交給慈善機構處理。美食有了,友誼有了,名聲有了,慈善也做了,你說活色生色也行,反正一舉多得。這種行為的背後有一種文化支撐,除了基督教精神中的平等、博愛、仁慈等思想外,更與公民社會對權利與義務的理解、自覺承擔與共享意識有關,與其深層文化中的某種超功利價值目標有關,與其對社會的滿意程度、生命體驗中豐富的審美含量有關。

中國的刀魚可以吃,可以賣出天價,但能整出這個活色生香、柔腸百結的大場面嗎?希望中國富豪跑步跟進。■

古代著名「吃貨」與刀魚

北宋文豪兼「吃貨」的蘇軾的那句「恣看收網出銀刀」,將陽春三月,桃花初開,漁家捕撈刀魚的場景描繪得通俗易懂,既有動感,又有現場感。

撰稿—蒲 琳

我國作為魚的王國,亦是詩的國度,古往今來,文人墨客寫下了大量吟詠名魚的詩句。其中,有著「長江第一鮮」之譽的刀魚因其細嫩鮮美,肥而不膩,更是博得了歷代文人雅士的厚愛。

刀魚,學名刀鱭,因為它顏色皎潔如白銀,形狀像是一把出鞘的尖刀,所以稱之為刀魚。

刀魚很古老。在史學界,人們一般認為《山海經》中提到的「鮆魚」就是刀魚,鮆音此,或音即。相傳,到了三國時代,曹操在嘗了刀魚後,便立即下令賜名其為「望魚」。

刀魚屬於洄遊魚類,春季時成群溯長江而上,是這個季節最早最好的時鮮魚。不過這美味的地域性很強,僅有下起南通上至鎮江的出產可稱上品,離開這一流域,據說就會口味變差身價大跌。

「清明前細骨軟如綿,清明後細骨硬如針。」眾所周知,清明前長江邊,最宜食刀魚。北宋文豪兼「吃貨」的蘇軾的那句「恣看收網出銀刀」,便將陽春三月,桃花初開,漁家捕撈刀魚的場景描繪得通俗易懂,既有動感,又有現場感。

根據相關史料顯示,最流行吃刀魚的還當真是宋朝。陸遊說:「鮆魚蓴菜隨宜具,也是花前一醉來。」梅堯臣說:「已見楊花撲撲飛,鮆魚江上正鮮肥。」

「肩聳乍驚雷,鰓紅新出水,佐以姜杜椒,未熟香浮鼻。河豚愧有毒,江鱸漸寡味。」詩人劉宰更是不惜溢美之詞,贊刀魚還沒有熟,已香味撲鼻,河豚和江鱸滋味都不能與之媲美,可見其珍美令人朵頤。

當然在所有的讚美聲中,最有名的還是蘇軾在《和文與可洋川園池詩》中的那句:「還有江南風物否,桃花流水鮆魚肥。」

此外,在宋史中,確實也多有「治刀魚船備海寇」一類記述,看來宋人對刀魚的體驗最深。

不過,若真的談到刀魚味美,當數清代美食家的實踐性研究最為透徹。李漁說,食鰣鱘易膩,但刀魚「則愈甘,至果腹而不釋手」。錢泳的《履園叢話》則說刀魚是「開春第一鮮美之餚,而腹中腸尤為美味」,懂吃刀魚內臟才是「善食刀魚者」,有識之士應當牢記。

同時,當時有句民諺云:「寧去累死宅,不棄鮆魚額」,說的便是刀魚渾身都是美味,連魚頭也好吃無比,寧肯丟掉老祖宗的房子,也不願意放棄只有瘦骨的刀魚頭,極言其美味。

由此看來,比起物質生活,古人或許更愛這世間美味。換了現在,這諺語便純屬「扯淡」,甭管房地產再不景氣,那也比什麼魚都能提升幸福指數。

為了解決刀魚刺多易卡喉的問題,袁枚的《隨園食單》提供了兩法:一是「用極快刀刮取魚片,用鉗抽去其刺」,二是「快刀將魚背斜切之,使碎骨盡斷,再下鍋煎黃……臨食時竟不知有骨」。至於油炸刀魚使之酥枯再食,則被袁枚視為「駝背夾直,其人不活」,那不是美食家的做派,也不是刀魚的幸福。

而戲曲作家李鬥所著的《揚州畫舫錄》,更載有一道「鮆魚糊塗」的菜。之所以稱為「糊塗」,想必去骨問題已徹底解決。

清代美食家認定刀魚是「春饌妙物」,只因刀魚味美過時不候,清明一過,肉質變老、骨頭變硬,從而美味大減。這樣說的話,北魏《齊民要術》教導我們,六七月取刀魚做魚醬,「味香美與生者無殊異」,就顯得很不講究,猜想那時人們應該還未吃到過正宗好刀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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