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的路上,看到一片片的麥田漸漸變黃了。
是的,麥子快要熟了,軋麥(ga mei)的季節快要到了。
書面一點,叫麥秋。
麥收,是很累很忙的農活。三夏大忙,「搶收」夏糧,足以說明。
過去,軋麥用鐮刀,左手攏麥,右手拿著鐮刀軋麥,一刀下去,嗤楞楞響。
軋幾步,就用麥秸兩頭一纏,做成繩子,把軋下的麥子捆起來,老家都叫「捆成個」。
軋麥,一下兩下還覺得有趣。但是軋下去,一連軋好幾天,那就不好玩了。
麥芒扎手扎胳膊,麥鏽粘身,刺撓痒痒不說,有的還皮膚過敏,身上起紅疙瘩。
而且,軋麥時,要始終弓著腰,低著頭,太陽在頭頂,又熱又累又渴,有時候為了搶時間,顧不上吃飯。
軋麥有講究,一要趁早,那樣麥穗麥稈上還有露水,潮乎點,不扎手。
二要快,麥熟一晌,收割不及時就「熟掉頭」了。麥熟季節,強對流天氣多,一旦麥子被颳倒了,或者連陰天麥子發芽,那就麻煩了。
三要平,軋麥子的時候,鐮刀要端平,儘量放低,那樣麥茬低,也好耕種。
軋完麥子,要用膠車子或者地排車拉倒自己的場裡,曬乾。
打麥的時候,最早用牲口拉著碌碌壓,或者花錢用拖拉機拉著鐵碌碌打。
這個時候,拖拉機一邊轉,一家幾口就拿著鐵叉挑麥子,讓壓得充分點。
隨後,就是挑出麥秸,用木鍁揚場揚出麥粒。
這個時候,木鍁接觸地面的「嘟嘟」聲此起彼伏,格外悅耳。
然後,拉著石碌碌,把「麥餘頭子」,也就是剩餘的麥穗,一遍遍地打出來,再揚場,確保麥穗裡的麥粒全部出來。
剩下的就是曬麥子了。下午,趁熱把幹透了麥子裝進袋子裡,運回家垛起來,封好,這才算顆粒歸倉。
粒粒皆辛苦,每一粒糧食,都是老百姓用幾身汗水、幾多血汗錢換來的。
新麥子下來了,農活再忙,家家戶戶都要用新麥子烙煎餅,或者蒸饅頭,犒勞一下辛苦的自己。
洗麥子,到機房磨糊子。天剛蒙蒙亮,娘就在鍋屋裡支起鐵鏊子,自己蹲在那裡,一邊燒火,一邊在滾燙的鏊子上烙煎餅。
有時候,用篪子沾著糊子攤。有時候,用手拿著糊子團滾。
速度要快,攤、滾要均勻,這樣烙出的煎餅又薄又脆。
不這樣,要麼熟不均勻,要麼厚薄不均不好吃。
遇上不好的天氣,鍋屋裡的煙出不去,裡面看不見人,嗆得喘不過氣。
烙煎餅這活,真的是煙燻火燎啊。
新麥子糊子,新麥秸燃料,薄如紙圓如月黃如酥的麥煎餅,聞起來噴香,吃起來風脆,不用卷菜,也不用就菜,一連幾個吃下去,肚子撐得飽飽的!
在老家,麥子是唯一經過秋冬春夏四季的農作物,經歷風霜雪雨,能不好吃嗎?
娘在鍋屋裡烙卷餅,我坐在門口吃煎餅。那場景,想想都溫馨。
現如今,在老家,很少有烙煎餅的,鏊子被掀起來,靠在牆根,也多年不用了。
娘年齡大了,不能烙煎餅了。
人們都去超市裡買那種長方形的機器煎餅,雖然是面做的,但是沒有那股子麥香了,吃起來已經沒有那種感覺了。
縣城裡也有賣用鏊子烙的石磨煎餅,但不是新麥子做的,味道也差遠了。
麥子熟了,誰要是能吃上新麥子做的煎餅,那該多有福啊!
吃不夠的麥煎餅,喝不夠的家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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