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賣,是一種食品名。其製法是:用不發酵的麵粉製成薄薄的皮,包餡,頂上捏成開口折兒,然後蒸熟。早在宋代,燒賣已是相當流行的食品,《清平山堂話本·快嘴李翠蓮記》云:「燒賣匾食有何難,三湯兩割我亦會。」可見其時不但飯館有燒賣,平常百姓家的巧婦亦有此手藝。
燒賣,亦稱「燒麥」。《現代漢語詞典》謂:「燒賣,食品,用很薄的燙麵皮包餡兒,頂上捏成折兒,然後蒸熟。俗誤作燒麥。」把「燒麥」定性為「燒賣」之誤,這樣的結論,亦未免武斷一些。因為,燒賣是唐宋以後才創製的麵食,此前之文獻自然闕載。而萌生於民間的事物在其初創及流傳過程中,往往沒有「規範」的定稱,「賣」、「麥」讀音相近,而且該食品的確是由麥子磨成麵粉然後加工製成,所以不能簡單地斷定「麥」為「賣」之誤。就像「茶」字,是唐代才定下的字,此前的《詩經》、《神農本草》等文獻,都作「荼」字。時代不同,用字、稱謂自然有差異,我們難道能主觀斷定「茶」正而「荼」誤嗎?更何況,「燒麥」之名並非空穴來風。清·郝懿行《證俗文》卷一[餅] 條謂:
或曰包子……綻頭者(按,指頂部開口) 謂之「稍麥」(原註:此名於古無考。今京師賣者謂之「稍麥」……稍麥之狀,如安石榴,其首綻開,中裹肉餡,外皮甚薄。稍,謂稍稍也,言用麥麵少)。
「燒」與「稍」同音,郝懿行因此認為應依據「稍稍用麥麵」之義,名之為「稍麥」。而且從引文中可知,清代京師一帶皆稱該麵食為「燒麥」,這已是約定俗成之事實,按照「名從主人」之原則,更不能說誰正誰誤。
潮州廚師製作燒賣時,多以鮮筍、豬肉、香菇、蝦米等切細粒作餡,味極精美可口。包好後再在開口處撒點紅辣椒、紅蘿蔔末,蒸熟後色、香、味、形俱佳。而擀麵皮的手藝,堪稱一絕:先用水、雞蛋液加少許鹽和面,務使麵團柔韌筋道。擀皮時用一種圓球狀,中間穿長把的擀麵杖滾壓薄圓麵皮的周邊。由於圓球與案板的接觸面很小,故擀出來的麵皮,中央略厚,周邊則起皺成荷葉狀。用這樣處理過的麵皮去包燒賣,外形宛似石榴花,蒸時可無破底漏餡之虞,且因皮中加有雞蛋,吃起來更是筋道十分,大有嚼頭(遺憾的是,這種絕活如今已極罕見)。這種潮式燒賣,可謂領異標新、獨樹一幟,充分體現了潮州飲食文化的儒雅精緻之特色。
但是,明明是麵食,潮人卻將它稱為肖米(或作小米,宵米),這樣的名稱,自然會引來不少關注潮州飲食文化者之爭議。楊方笙先生在第132期《潮汕文化》曾發表了《「餃」與「小米」》一文,認為燒麥「與米無幹,與小米更無幹,所以這必是誤叫,至少是音訛。」隨後張維堅先生則在《亦談「餃」與「小米」》中認定:「小」可讀〈sio2,燒2,即「小姐」、「小姆(弟婦) 」之「小」〉,「『小米』與燒賣是潮音的諧音別字。」(按,如果說「小」字的潮語白讀音〈燒2〉與「燒」字還可視為諧音的話,那麼,「米」與「賣」字又如何去「諧」呢?何況,潮人通常都叫該麵食為「肖米」而不叫「燒2米」,故此說難從。)
依筆者管見,「肖米」之得名,或許應從燒賣的傳播過程去另作探究。一般說來,名菜名點多起源於大都會,然後向周邊地區傳播。北方人擅長製作麵食,京師廚人先創製出燒賣,成為名點之後,傳到省會再傳向各州府,應在情理之中。燒賣,廣州話讀「修埋〈xiú mái〉」,與「小米」的廣州音極接近,因此,潮人在引進名點的過程中,就把燒賣訛為「小米」、「肖米」或「宵米」。這一現象,可從其它的例子中得到證實:
我們備早餐時,有時會到油炸攤上買幾個「鹹真並」——種帶鹹香味的油餅。為什麼起這麼一個怪名呢?原來,它是廣州話「鹹煎餅」的直譯。明乎此,亦就應了那句「呾破無酒食」的老話了。
知道「肖米」的本名叫「燒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起碼說,你能向外地的客人作準確的介紹;到北方想嘗嘗「肖米」時,亦能說得清,道得明,不用像打啞謎一樣用手比劃。而通過循名責實,能了解到一些物事的傳播流通過程,亦不失為開拓知識視野的有趣有益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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